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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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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处其间虽然为难,也只能勉从圣命,这是不得已的事。”

    “这毕竟都是小术小道。”雍正陡地起了一个心念,说道,“三清大道,宗旨也是济世救人。如今数省天气亢旱,各处乞雨无效,你既有通天彻地之能,能否乞雨来,此一功德,天地必定鉴谅!”

    贾士芳怔了一下,叩头道:“皇上此一念之仁,上通九天下彻三泉。何必乞雨?雨已经来了!”

    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将目光转向大玻璃窗。众人隔窗望去,依然骄阳似炽花树明艳,朱轼不禁笑道:“这个玄虚弄得过分——”话没说完便听西边极遥远的地方一声响,极似一堵高墙突然坍塌,“轰”然一声雷响,撼得大地都微微颤抖。便听远处传来太监们惊喜的吆呼声:“雨来了,雨来了!好黑的云”雍正嚯然而起,亲自挑帘出外,站在澹宁居丹墀上极目西望,只见远在天边沉沉一线浓云如墨,漫漫雾霭冉冉而起,中间一带一团蘑菇似的黑云被阳光镶上一层耀眼的金边,涌动着,翻滚着,似乎缓慢又毫不犹豫地愈升愈高。隐隐间传来车轮子辗过石桥样的雷声。雍正见园中大小太监乱成一团,忙着搬运晾晒着的草苫被褥木榻等物,招手叫过秦狗儿命道:“告诉他们,所有晒在外边的东西一律不许往屋里搬!”

    “万岁!这雨来得不善。”

    “放屁,这雨来得最善!”雍正厉声喝止道,“所有太监全部出屋子,不许避雨,衣服不湿透不许回屋里!”雍正说罢转身回殿,却不过东暖阁来,只招手叫过引娣,命她端水来盥手,拈着香喃喃祷祝几句,这才满面笑容过来,说道:“贾道长,了不起!”贾士芳顿首叩头说道:“这是皇上的洪福善愿上格于天;这是天下百姓熙然向化王道祥和之气凝,确与贫道无干。”“能医病祛邪,能未卜先知,即是非常之人。”雍正笑道,“道长且回白云观。朕随后就有恩旨——高无庸,派两个太监跟着真人随时侍候!”

    贾士芳去了,此时已是漫天漠漠浓云,轰鸣的雷声中凉风习习,“刷”地一阵铜钱大的雨点扫过又停下来,接着又是两次,已是大雨如注,殿宇中已变得黄昏一样晦暗。

    “皇上,”淙淙大雨打得竹木一片山响声中,朱轼说道,“贾士芳乃是一个妖人,决非善类,皇上万万不能重用!”

    天上一个明闪,旋即殿中不复晦暗,紧接着便是爆竹在闷罐子里响似的雷声。所有的人心里都是一缩。朱轼在雷雨声中语调显得异常从容安详,“皇上笃信佛释已是不该,如今又信黄冠,更是不应。这些小信小惠春秋以前何尝没有?唯其不是修治天下生民生业的大道,所以圣人弃置不论。所以后世贤人如董仲舒者毅然罢斥!”他话音刚落,允祥接口道:“朱师傅,您说的很对。但不能重用,不是不用。他现能治病,也许是天意让他来为皇上疗疾的。”朱轼沉静地说道:“十三爷,既用又不能信用,我说的不过是警惕防范而已。”

    “奴才从侍圣祖时,圣祖爷也训诲过这事。”张廷玉吁了一口气,“先贤伍次友老先生曾谏圣祖:天设儒释道,以儒为正统,譬如五谷养生育人,释道譬如药石,可以小术辅佐治道。至于以术数符令通幽鬼神,又等而下之。像贾士芳之流,即使人主有用他处,可视为俳优太监,阿猫阿狗之类,即无大害了。”

    雍正扶着自己已经平滑的下巴,望着窗外的大雨只是沉吟,方才一心要贾士芳主持天下道箓的心已经凉了下来。鄂尔泰在旁又道:“奴才以为朱师傅张廷玉讲的都是正理。说实话,方才奴才也为贾士芳道术震骇。细思可虑处更多。他参透天机,能治病救人固然是好,但能予之必能取之。能治人病,难道不能致人生病?请皇上留意。”

    “医家所谓牛溲马勃败鼓之皮皆可入药。”方苞笑道,“他如今现能为皇上治病却苦,就是有用之人。诸公的话我也同意,戒备一点是该当的,但也不可疑虑太重,杯弓蛇影反而吓了自己。就安置在长春宫原来丘处机炼气那处宫院,用得着叫他,用不着他就去自行修炼,相安无事有何不可?”

    雍正的心松弛下来,笑道:“就照灵皋先生的办吧。就算御医一样养起来也不为无益。”因见引娣一直发呆,问道:“引娣,你怎么了?”乔引娣一个惊怔回过神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大人们的话我不懂。我死也不明白,贾神仙这样的人会没有用处?天下这么大,哪里闹旱灾,哪里闹涝灾,就请他作法下雨,退洪水,不就年年丰收,省了皇上大人们多少心呢!”雍正笑道:“要是念几声咒就天下太平四海丰稔,皇天还要降生什么天子君臣,何必设这么多文官武将白吃闲饭?”

    一语说得众人都笑了。雍正正容说道:“不管怎么说,有这场喜雨,省了我们多少心,几处遭旱灾的府县,用不着预先想着调粮赈灾的事了。不说这个贾士芳了,有几道诏谕要立刻明发。趁你们都在,弘时先说说,大家参酌一下。”弘时和弘历从侍在雍正身后,从康熙传下来的规矩皇帝与大臣一处说话,阿哥们不奉旨不能插言。所以贾士芳演法时他们尽自惊诧,都忍住了没有说话。只是弘时对贾士芳这一手本领倾倒得神魂迷离,只顾自己想心事,后来大臣们议论的话都听得断断续续,听雍正点自己的名才收回神来,一躬身说道:“是。”又怔了一下,才道:“一件是阿其那塞思黑和允,还有隆科多的罪,六部和外省——除了两广和福建的折子没到,西藏蒙古例不参议外——都已收齐汇总。阿其那是结党乱政图谋不轨二十八大罪。隆科多大不敬罪五条——私藏玉牒,自比诸葛亮,还有将圣祖手书赐字贴在厢房里。欺罔罪四条,淆乱朝政罪三项,奸党罪六条,不法罪四条,贪婪罪十六条,共计是四十一大罪,既已汇总上来,处分的旨意不宜拖得太久。”

    “这不是一回事。阿其那做的是皇帝梦,隆科多做的权相梦。”雍正笑道,“弘时理得不清爽,说的也还明白。你们看该怎么办呐?弘时你自己是个什么主张呢?”弘时扫了众人一眼,说道:“王法无亲。既已交部议处,只能按大清律办。阿其那图谋不轨,觊觎帝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按律即应凌迟处死。隆科多欺罔乱政奸妄不法,但尚无篡逆显迹。腰斩之刑已废,应绑赴西市明正典刑。但儿子思量,几个人固然罪不容诛,到底都是天家骨肉,皇亲国戚,皇上仁德戴天遮地,可否略从缓减,将阿其那塞思黑和隆科多置斩立决,允令其自尽,既合国法又顾全亲情。”

    他声音不高,但说得斩钉截铁,有理有据有情,殿中人人都是心中一凛。此时外间风雨更大,满院竹树在黯黑的天穹下摇曳婆娑,像有无数鬼神奔走舞蹈,更增了殿中诡异阴森之气。一阵捎带着雨星的凉风透窗袭进来,连雍正都打了个寒噤。

    “恐怕重了一点。”弘历双眉枯在一起,凝神盯着殿角,“阿其那觊觎帝位固然是情实,但我觉得还算不上显迹。圣祖爷在位时他们是皇子,即有非分之想,也还有情理可据。如果穷治当年的事,在朝大臣不知还要卷进多少。儿臣以为可以界分一下。圣祖朝的罪治他结党乱政,雍正朝治他不尊皇纲无人臣礼的罪。至于隆科多,不过是个擅权奸佞,念其在圣祖晏驾时是托孤重臣,高墙圈禁起来,以为人臣结党鉴戒也就可以了。这是儿臣刍荛之见,请皇上圣明烛照。”

    弘时却是一心要致这几个人于死地:允禩固然已经得罪到了死处,隆科多更是手中还捏着自己不少的把柄,活着都是自己心病。因此,弘时不紧不慢地反驳道:“在交部议处之前,这几个人其实早已抄家软禁。如若无须重处,根本不用交部。现在万口一辞,又有煌煌明诏,如果不温不火又放下来,群下以为朝廷只是虚声恫吓,难以杜绝党援营私之风。四弟,这也很可虑的。”

    “交部议罪也是处分。”弘历笑道,“允禩党众早已离散,根本无力撼动朝政。只是他们惨淡经营数十年,私恩小意儿结交人心,有些人尚识不透阿其那伪善面目而已,这一番议罪也使不少人看清了他们。教而后诛,留点余地还是好的。”

    “你说这是不教而诛?这置父皇于何地?”弘时腾地红了脸,“我倒弄不明白你了。孔孟的书写出几千年了,他们没有读过?”

    雍正见弘时动了意气,不禁一笑,说道:“这是议政嘛。朕听你两个说的都是循着道理说的,何必这么躁性。祥弟,你看呢?”允祥素来看他兄弟不分轩轾。他自己饱经沧桑,雅不欲以垂死之躯再卷入阿哥纷争中,但弘时这次驱赶三千犯罪家奴远戍,自己近在咫尺,竟连个商量也没有,难免多少有点嫌心。因笑道:“这几个人都已经是笼中鸟、落水狗,处死他们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窃以为皇上初衷,不过让百官议他们该当之罪,让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出丑形而已。杀不杀的,只要这一条收了成效也就够了。”

    “弘时这番留守北京,诸事都办得好。办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赶走了阿其那的三千残余党羽。”在轰鸣的雷声中雍正的脸忽明忽暗,“因为这些家奴虽然没身分,却有工夫。天天造谣生事,装可怜相替他主子招摇过市,搅得北京没一天不出谣言。这还在其次,有些个官员离了这个‘党’不能活,阿其那只是改了改名字,照样前呼后拥,照样养尊处优,就下不了这个狠心与‘八爷党’分道扬镳——因为他还带着侥幸心,心里还多少有点指望嘛。所以放逐令一下,铺天盖地弹劾奏章也就上来了。”

    鄂尔泰边听边想,他觉得雍正对弘时此举效用估量得过高了。因从容奏道:“皇上,这些奏章有真有假,有的倒戈一击不过是投机转舵,其人品实不足取。请万岁爷圣鉴!”

    “有时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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