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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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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料皇上也会这么想,”伍次友似笑非笑地道,“但皇上雄才远虑,非常人能及,必能去此俗见。”

    “我也要学先生了!”魏东亭凄楚地笑道,“泛舟五湖,浪迹天下,亦不失豪杰本来面目。”

    伍次友笑道:“这又何必呢?你与我不同,细想就明白了。听明珠说,皇上有意放你去金陵办差。据我看,你就终老在金陵也算不坏。”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我这话只对知心好友言进,如果不如你意,只当我没说罢了!”

    魏东亭满怀凄楚地回到虎坊桥下处,换了朝服欲进宫请见康熙。他很想在皇上面前痛哭一场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郁气。方欲出门,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陌生人进来,打个千儿道:“奴才从此将与将军分别了!”魏东亭不禁惊讶道:“我并不认识足下,你是谁?”

    那人笑道:“跟了你大爷五年,如今竟不认识奴才了?”

    魏东亭一时怔住,仔细端详才猛醒道:“你不是老门子你怎么”

    “奴才原是十三衙门的。”那人笑道,“熊大人见小人贫寒,荐了来侍候大爷,又怕你嫌年少,不老成,扮了这个样子,竟骗了大爷五年!小人如今这边差使已完,这就告长假了,并请恕罪!”

    魏东亭只觉一阵眩晕,几乎瘫坐椅上,勉强定住了,笑道:“都是皇上差使,倒委屈了你。今日相别无以为赠,这二百两银子聊表我心意吧!”

    送走“老门子”,魏东亭觉得浑身无力,腿都是软的,但还是打起精神骑上马往紫禁城觐见康熙。至隆宗门内,恰遇索额图伴着吴六一和熊赐履过来,四个人默默对视片刻,都没有说什么,便神色庄重地拱手相别。

    方走几步,铁丐忽然转回身来叫住了魏东亭。

    “虎臣弟,”铁丐脸上肌肉抽搐一下道,“大约你还不知道,郝老四出事了!”

    魏东亭惊恐地问道:“什么事?”

    “事情不大。”铁丐道,“大约是和班布尔善谋逆,已经交大理寺关押了!”

    “怎么会呢?”魏东亭身上惊出了冷汗,支撑着别了吴六一,直到进了养心殿,还觉得心头怦怦乱跳。

    康熙此时却显得若无其事,听见魏东亭报名,一连声说道:“进来,朕正要差人寻你呢!”看来对魏东亭的礼遇恩宠一如平日,似乎连苏麻喇姑的事也不甚放在心上。

    明珠和狼瞫二人俱在殿中侍立。魏东亭仍按照侍卫朝见皇帝的礼仪,打个千儿请个安,起身赔笑道:“皇上又熬夜了,眼圈儿有些发黑,圣躬还该节劳珍重才是!”

    “小魏子!”康熙笑道,“你瞧瞧这殿柱帖子上写的,这三件大事办不下来,朕还要几年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呢!”

    魏东亭抬头一看,原来廷柱上重新挂起了一张条幅,上面写着“三藩、漕运、河务”。他曾听苏麻喇姑说过,皇上曾亲笔写下这六个字,写后又将它收起了,谁知此时又挂了出来,显得格外醒目。魏东亭沉思了一会儿,遂笑道:“皇上雄才大略,令人敬佩!只是这里的大事刚刚处置完毕,元气尚未恢复,怕不宜大动干戈吧?”

    康熙爽朗地哈哈一笑:“宋太祖当日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倒是你这‘元气未复’四个字说得甚合朕意。撤藩的事是要从缓的,这后边二事也就是要恢复元气嘛!”

    魏东亭不得不佩服康熙心计深远,忙躬身笑道:“皇上明鉴,庙谟深远,臣等望尘莫及。”

    “朕已经下诏,”康熙道,“苏克萨哈死得太冤,复他的世职,还有他侄子白尔图,立了那么大功,也给鳌拜糟蹋了就让他的儿子承袭。明珠已经寻着他的遗孤,这事即刻就能办。”说罢,口风一转又道,“圈地的事闹了这么久,现在该结局了。朕听说有的地方还在圈地,非严办不可!朕已下诏永远禁止,占了人家的要还,不然世间百姓谁还有心过太平日子!”

    “万岁爷!”明珠听到这里,禁不住插话道,“奴才以为对原大学士苏纳海、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也都应着手办理善后事宜。”

    “当然!”康熙斩钉截铁地道,“这事朕已交礼部去议,不但要昭雪,还要赐谥。——只是一事恐你们尚未虑及,山陕总督莫洛、陕西巡抚白清额,攀附鳌拜,别人可以不问,这两个人非处置不可,不然南方有事,西方策应那还了得!你们谁去办这个差?”

    魏东亭刚要答应,却被明珠抢前一步道:“奴才愿往!”说罢,笑吟吟地望着魏东亭。

    康熙也道:“小魏子,这几年来你跟着朕历经大险,这会儿刚刚安定一点儿,朕不忍你再受鞍马劳顿。这趟差使你就让了明珠吧!”魏东亭心知这是康熙有意起用明珠,但话说得如此体贴,也就驱掉了入宫前心中的一团寒气,禁不住落下泪来。康熙反觉诧异,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魏东亭忙跪下回奏道:“万岁爷待臣恩高情重,不由乐极生悲。”

    “怕不是的吧!”康熙沉思片刻,说道,“是不是为郝春城的事呢?”

    “郝某之事奴才是方才听说的,不知因犯何罪致触天怒。”

    “他自称敬天地、尊皇帝,是‘老四’,其实大谬不然!”康熙慢慢说道,从几上一本书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魏东亭,“朕知你们结义情重,你自瞧瞧,他的罪可逭不可逭?”

    魏东亭双手接过纸条,捧读之下唬得心惊肉跳!原来纸条上只写了五个小字:“帝不在白云”——细细一看,又确是郝老四拙劣不堪的字迹,不禁心中“轰”然一声,几乎晕厥过去。

    刹那间,白云观山沽店被围的情景又重现在魏东亭的眼前。原来郝老四根本就没有回来请救兵,而是给鳌拜和班布尔善报信去了。魏东亭现在才明白鳌拜之所以肯用明珠换回穆里玛的原由。他又转念一想,鳌拜何以不当即撤围,一直弄到天黑才换人呢?正想提出这个问题,明珠似乎已经看出他心中的疑窦,从旁插口道:“他像是临急投靠,鳌拜、班布尔善也没有信他!”魏东亭但觉心中空落落的,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忙连连叩首奏道:“奴才实在不知郝某有此等情事!奴才既总领皇上侍卫,失察之罪难辞其咎,求皇上重重治罪!”忽想到老门子的事,心里猛地一寒,竟打起颤来。

    “起来吧!”康熙见他如此,也觉不忍,叹道,“人心难测,你怎能洞悉他的隐私?此事现在已经坐实,他投靠的不是鳌拜,而是班布尔善。”

    “万岁!”侍立在旁的明珠躬身问道,“郝某虽犯弥天大罪,奴才也不便为他求情,但求皇上允许奴才等赴法场致祭,以尽昔日旧情。”

    “这也罢了。”康熙沉吟道,“大理寺尚未会审,他应怎样定罪,要待部议。”说到此,康熙忽有所思,抬目看着魏东亭和明珠道,“朕瞧着你们份上,赐他一个全尸。”说着便起身至御案旁,提起朱笔批了一行字递给狼瞫道:“你速去大理寺把人提出来,仍送回悦朋店去吧!”

    魏东亭泣道:“皇上仁慈之心,奴才等铭记肺腑,就是郝老四也当感恩于地下!”

    少顷,康熙又点头对魏东亭叹道:“朕和你相聚也不容易,你母子二人在朕身边多年了,论你的才品,朕很想重用你,但朕思你数年来心力交瘁,实在不忍让你再冒险犯难。你就在朕身边好好儿再干几年,将来放你个好差,带上你母亲一起赴任,你看可好?”

    这番话更是情挚意真、温馨入心。慢说魏东亭感动得涕泪俱下,明珠和狼瞫二人也深感康熙圣心仁厚,各自沉默不语。但听康熙继续侃侃言道:“朕经此非常之变,愈信天有定数。我大清江山得天佑,得民助,方才转危为安。自今而后,无论再经历什么风险朕都不再惧怕了!”说到此处,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人力毕竟有限,天命不可违。就以伍先生和苏麻喇姑的事来说,朕贵为天子,竟也勉强不得,岂不可叹!”

    “婉娘之事虽不能挽回,”明珠忙道,“伍次友归隐与否仍由皇上圣裁。伍先生资质,奴才以为是人间少有的,求圣上多加留意!”狼瞫也道:“奴才人微言轻,本不该多口,但据奴才朝夕侍君,听大臣们所言,无不对伍先生交口赞誉,不知圣上为何允他挂冠还山?”

    “你们哪里知道伍先生!”康熙将手在几上轻按一下,显然是掩饰内心的激动不安。“他与满朝文武所学皆不相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世,众必非之。眼下众人说他好,是打朕的顺风旗,其实早已有人忌他才高,恨得牙痒痒的了!以伍先生的耿介,如不历练世情,将来落进猾臣圈套,是料得定的事,到彼时朕将何以处之,又何以自处?这是一。其二,伍先生乃当代才子,名扬大江南北,若将他放置于江湖之上,交游于汉人儒士之中,这身份、这作为,谁也顶替不了!此所谓天子可得而为友、不可得而为臣之理!与朕做个布衣之交也甚有意趣。东亭,你可将朕这番话转告与他,望他念我多年的师生情谊,身归心不归。凡有奏请弹劾之事可一如既往,各有司衙门不得借故擅自阻拦!”

    “扎!”魏东亭赶忙应道,心里也琢磨不出是涩是苦还是甜,只囫囵吞枣儿咽下,“主子爷对伍先生这番深情,奴才等亦感佩终生!”

    康熙长篇大论谈到此时,也觉疲累,便道:“你们跪安吧!小魏子还可至钟粹宫去瞧瞧苏麻喇姑,你们一起相处七年,与明珠他们不同。”明珠原本最怕见苏麻喇姑;听得康熙如此一说,他自然也就不必去了,反正合他的心意。

    魏东亭领旨出来,冒着烈日来到钟粹宫见苏麻喇姑,冷宫里几个白发苍苍的宫女告诉他:“慧真大师去和太皇太后参禅了。魏爷要么先回去,如有话可留给我们传;要么就在这儿等一会儿,用过午餐是必定回来的。”

    魏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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