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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胸脯和小腹都袒露在阳光下,皮肤细腻、洁净而有光泽。她十八岁,正是豆蔻年华,女人最有光彩的阶段。她却不愿再做女人了。
贺二根撞开围观的人群,扑倒在英子姐的身上,放声大哭。没人敢劝,谁劝就骂谁。
哭够了以后,他跪在英子身边,替她整好衣衫,捋顺头发。然后,把她背在背上,摇摇晃晃地走了。
一路走走歇歇,每次力竭而停下来时,他都紧紧地抱住他的英子姐,不让她的身子再沾上一星尘埃。
一天一夜,他和她不知去向。
第二天清晨,他回到家,满身泥水地躺倒在床上,一连睡了三天三夜。
没有人知道,这个十四岁的孩子把英子背到什么地方去了,又埋在哪儿。
有人曾提供过一个线索。那天上午,有个半大的小伙子背着个死人进了永定门外一家商店,把商店里的售货员吓坏了。他掏出几块钱要买件红衣服,但是钱不够,就扯了几尺红布走了。
他和她又去了哪儿?还是不知道。
人们只知道从这天起,贺二根就下了“海”,成了南城一带人见人怕的魔鬼。
5
大金刚知道自己早晚得死在那个孩子手里,而能保护自己免遭其手的,只有边亚军和陈成两个人。
杀死他!边亚军对大金刚说。你怕他对你下黑手吗?
那么好,你就先动手,杀死他。记住,要动手就一定要动真的,只一刀,就要了他的小命!
说这番话时,边亚军的眼睛里放射出莹莹的绿光,令人I不寒而栗。
大金刚只得去求助陈成。
陈成郑重地问大金刚:“你不想死?”
大金刚困惑地望着陈成,没有说话。
“那你就必须按照边亚军的办法去做,舍此一条路,再无他法。你记住,动手前就要考虑好,刀子捅在什么地方才能立刻置他于死地。动手时,别犹豫,第一刀就对准这个部位,突下狠手。这样,你将不死。”
说这番话时,陈成的眼睛里含着盈盈笑意,但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大金刚沉默不语。
他不是陈成、边亚军,他下不去那样的黑手。打人可以,打人致死或往死里打人都可以,但是,有决心有目的地去“杀”人,他没有这种勇气。
过后,有朋友指责陈成教唆杀人,“视人命如儿戏,陈成,你要下地狱!”朋友说。
陈成说:“这是一种人生哲学。其真经就是这个‘杀’字。两人争锋,实际上进行的是决心与意志力的较量。对准致命部位突下狠手,不是杀人要诀,而是决心与意志的宣示。明白无误地告诉对方,我已无理智、无退路,惟一的选择就是要让你死!你不想死吗?那么好,你就退却、妥协吧,你就滚!”
“这不是人生哲学,而是流氓哲学,人生没有这么残酷。”朋友说。
“流氓哲学就是赤裸着身子的人生,事实上,人生远比刀子更严酷。”陈成说:“大金刚不敢杀人,他就只有一死,这还不够严酷吗?”
6
大金刚决定妥协。
一个夏天的傍晚,大金刚约贺二根在荒僻的护城河堤见面,并且约定,许带刀子,不许带帮手。
他去的时候,带了一把长刀,还带去了另一个人,一个妩媚的姑娘。
“兄弟,几年前我从你家老大手里接过一个女人,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心爱之物,多有得罪了;今天,我照原样还你一个,算是哥哥我对兄弟的赔礼和补偿。”
贺二根不说话,似笑不笑地望着大金刚,眼神儿蛮横、阴鸷。
“怎么?兄弟腼腆,还要哥哥帮你上手?”大金刚说着,用长刀的刀尖一挑,姑娘的裙带断了。黑绸裙子滑落到脚面上,露出两条光滑白皙的大腿。
姑娘把小腹往前挺了挺,鄙夷地看着贺二根,笑了笑。
“她是谁?”贺二根阴沉地问。
“我的女人。作为赔偿,她以后就归你了。你爱玩就玩,不爱玩就把她甩了,全凭兄弟的喜欢。”
“我不要女人,只要英子姐,她,死了。”
“你不要这个女人,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可以。你带着刀,往我脖子上砍!你今天要是不敢砍,你他妈的就是孬种!”
大金刚气得差点儿掉出眼泪。他双手举着长刀,哆嗦着,但最终也没有勇气抡向那根细长的脖颈。他猛的把长刀一扔,跺了跺脚。妈的,老子今天非打死你!
他扑过去,第一脚就差点儿没把那孩子踢死。那张瘦小的身子被踢得飞了起来,嘿哟一声摔落在堤面上。大金刚赶上几步,拳头雨点儿似的砸向贺二根。
贺二根刚开始还把身子扭来扭去地躲闪,后来干脆不动了,绷着身子硬挺。后来,身子突然软了下来,昏死过去。
大金刚还打,一直到精疲力竭了才住手。他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贺二根,以为这孩子已经被自己打死了,干咳了几声,想哭,又想笑。
后来,贺二根慢慢地又醒了过来。他的脸青肿紫黑,不停地往外渗血。他挣扎着爬起来,站不住,又摔倒了。
大金刚赶快过去,把他扶起来,哭声哭气地说:兄弟,哥哥手狠。哥哥没法子想了,你就吐句软和话吧!我给你跪下,求你了!
贺二根干呕了几声,张开嘴,吐出一摊紫黑的血。他抹了抹嘴边的血沫子,一声不吭地走了。临走时,他回过头来看了大金刚一眼,那眼神十分平静、冷淡,看不出一丝怨恨。
只是他的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浑身的肌肉都在剧烈地颤抖。
完了,我的命算是玩完了。望着贺二根踉跄远去的背影,大金刚绝望地想。他妈的,别人玩多少女人都没事,我玩了一个贱娘们就玩出这么大的祸来!这孩子,早晚得杀了我!
7
贺二根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
周奉天去看他时,他刚刚挣脱开死神的威胁,虚弱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周奉天心疼得直咧嘴,“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子!你躺着,我替你去找他算账!”他的眼睛里喷着火,怒不可遏。
贺二根摇了摇头,嘴唇嚅动了几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说完,他自己笑了。
“你想说什么?”周奉天俯下身子,把耳朵凑近贺二根的嘴边。仔细地听他说。听完了,他也乐了。
贺二根说:那女人,傻笑;她要是哭,我就要了她。
周奉天在南城转了一天,天黑以后才见到大金刚。他和边亚军、陈成在一起,刚从饭馆吃完饭走出来。
“老大,你长本事了,敢对一个孩子下黑手了。来,咱哥俩儿玩玩。”周奉天说着,从腰里摸出一把锃亮的牛耳尖刀。
“老大,走,南城或北城,地界儿由你选!”
大金刚脸色煞白,两眼死呆呆地望着周奉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边亚军横身挡在了大金刚的前面。
“奉天,底下人的事,还用得着你和我管吗?”
“边亚军,你走开!你手下的人欺人太甚,他碍了我的眼!”
“周奉天,大金刚是我的人。有话,你冲着我说;要玩什j么,也有我!”说着,他也就拔出了刀。
那天,双方没有动手,因为陈成在场。他笑吟吟地把他们分开了。边亚军也没再犯横。他知道,真的为这件事打起来,陈成绝不会帮自己。北城的人,都喜欢那孩子。
陈成对周奉天说:奉天,亚军手下的人犯了你的忌,任;你教训,亚军绝不会挡横充大。只是不能当着底下人的面,撕亚军的脸。
周奉天阴着脸,点点头,对边亚军说:“亚军,告诉你的那帮子混蛋,贺二根是我的小兄弟,打狗还得看主人!”
“奉天,你也告诉贺二根,他在南城地面上玩,收敛着点儿,别犯在我手上,否则,我不管他是谁养的狗!”
半年以后的一个夜晚,大金刚在自己家的门外差点儿被贺二根用斧子劈死。
那天他回家时已是半夜了,院子从里面锁死了。他掏出匕首,插进门缝,想把门锁拨开。这时,他突然从内心里产生一种极强烈的恐怖感,似乎有某种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自己。
他战战兢兢地靠在院门上,向四周看了看。胡同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路灯的灯罩松动了,被风吹着,发出咋咋啦啦的响声,灯影也一明一暗地晃荡。
他喘了几口大气,使自己平静下来,又用匕首拨门。门开了,他走进院子以前,又向胡同里看了一眼,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放心地走进院子。返身关门时,他忽然觉得有一股…强劲的风急遽地向自己袭来。他本能地一闪身,一把利斧擦着他的耳朵剁在了门板上。
贺二根费力地拔下斧子,若无其事地扫了大金刚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大金刚倚在院门上,一动不动地待了很久。
8
到了一九六八年春季,在周奉天的庇护和怂恿下,贺氏兄弟和褚金平结成一帮,横行南城,声威日盛,终于犯到了边亚军的手上。
那件事究竟是怎样发生的,现在已经很难说清了。有人说贺氏兄弟太狂,仗恃有周奉天和陈成撑腰,欺负到了边爷头上;也有人说,那是边亚军设下的圈套。
事情的起因是为了一个钱包。
那天,边亚军手下的一个佛爷在一路公共汽车上出货,正巧遇上了褚金平和贺氏兄弟,人多胆壮,大家又都是老手,配合默契。不到两站地,佛爷就利索地从一个外地人的身上掏出一个鼓鼓的钱包。
他背过身,从后面把钱包传给了褚金平。
下车以后,钱包立即又传回给那个佛爷。但是,钱包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佛爷捏着空钱包,望望眼前这三位如狼似虎的大爷,什么也没敢说,蹲在地上委屈得哭了。
当天,褚金平和贺氏兄弟就接到了边亚军的口信:明晚,在护城河堤,交三百元钱,或者,交出三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