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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对我讲这些?晋生,这是要祸及五族的。”付芳冷静地说。
“这是我内心的东西。我把我的心,交给了你。”
他那低沉的语调和放肆的观点,都令人战栗。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时。两个人对望一眼,又匆匆地低下头。他们仿佛突然间才意识到,独处幽室中的孤男大女,亚当夏娃,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一种自然的然而又是神秘的联系。那是男女间的某种必然。
付芳默默地偎依在阮晋生的怀里,仰起发烫的脸。他俯下身去吻她,用唇边轻轻地碰触她的脸颊,激动而又胆怯。当她张开双唇迎接他时,他却慌张地躲避了。
他们相互依偎着,久久不愿分离。后来,阮晋生轻轻地把付芳推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呆坐在床沿上。眼神茫然、伤感、无措。
付芳和衣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平静地望着天花板。后来,她解开自己的衣襟,把阮晋生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的手,冰凉、潮湿、僵硬、震颤不已。
天快亮的时候,付芳咬咬牙,勇敢地脱下自己的衣裤。
地那雪白玉润的胴体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现出圣洁而神秘的色彩。
阮晋生愕然地站起身来,紧张而又恐惧地望着那个他从未领略过的神奇的美。然后,他慢慢地跪在床前,把脸埋进付芳柔软、平坦的腹部。两只手下意识地抚摸着那缎子般平滑、光洁的肌肤。他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奇异的芳香。
这使他头晕目眩,难以自持。
付芳闭着眼,静静地等待着……
突然,阮晋生触电般地抬起头,痛苦地低吼了一声,站起来走到窗前去了。望着窗外灰白色的天空,他良久地沉默着。
后来,他说话了。他又谈起了政治。他说:“付芳,你相信吗,历史终将宣布‘文革的荒谬,宣布他老人家犯了错误。”
他似乎在和谁争辩,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声调洪亮、急促,但是逻辑混乱、语无伦次,似乎心不在焉。
付芳也说话了。她说:“你,混蛋!”
阮平津告诉付芳,阮晋生已同意自己去北京图书馆看书。
“平津,你想看什么书?”
“当然是世界文学名著。”
“糊涂!平津,你记住,一切名著都是误人之作,平庸、虚伪、荒唐透顶。真正能给人以启迪和教益的,倒是那些受冷落甚或被查禁的书。”付芳愤愤地说。
阮平津揄揶道:“名著里不是有面首吗?”
“狗屁!那些书里哪有一个真男子?一个个都涂着厚厚的脂粉,高谈阔论、虚无飘渺,且又常常无端地做出一副艰难困苦、百折不挠的义士状,千折百挫硬是不改初衷;砍头流血、抛家舍业竞为的是一个虚无而又无聊的信仰!浅薄得令人作呕。”
“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男人当如此。”
“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先修于闺门之内。真正的男人必须会对付女人。先是勾引撩拨,后又闪转腾挪,拿不出一点儿真玩意儿,那叫什么男人?偌大的一个世界文学,几百年来都在争先恐后地塑造这样一批意淫高手!”
阮平津笑了,“付芳,你应该看生理学教科书。”
付芳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相比较而言,古希腊的东西还算有几分人情味。男女邂逅,动辄就怀孕,产下一个混血的东西来。但是,过程呢?感情和肉体都要有个进退、吐纳的过程吧?不,完全没有!有的只是阳光雨露微波清风,沾染上些许就体疲力乏、意满神足,回家将息去了。做女人真的就那么惨?”
怀孕?过程?阮平津的脸涨得通红,心也急剧地跳动起来。她突然意识到,哥哥要说而未说的第二个条件,或许就是指这个最敏感最尖锐然而又是最常规的问题?
但是,那又怎么能作为一个条件提出呢?那个条件,究竟是什么?
18
关于大金刚的死,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了。但是许多人都说,他死得十分蹊跷。
那天上午,他去找过陈成。陈成没有在家。他家里的人说,陈成走了三天了,去了哪儿以及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据说,大金刚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变了脸,差点儿没哭出来。他坚持认定陈成一定在家里,躲着不肯见他,闹着要进到陈家屋里去找。结果,和陈成的三个妹妹发生了一番激烈的争执。
下午,他又一次去陈成家,留下一张纸条和七百元钱。
陈成的小妹留下了纸条,把钱隔着院门扔还给了他。据说,大金刚跪在大门外,疯了般地央告“姑奶奶”们开门放他进去,招来一街筒子的人围观。
他走的时候,精神恍惚、失魂落魄。他以后又去了哪儿,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内容,现在也无从知道了。陈成的小妹说,那上面除了脏话、黑话和错别字以外,什么也没有写,也看不懂。另外,还画了一个地理位置的草图,好像是约我哥哥帮他去打架。我当时就把纸条扔进火炉烧掉了。
这个说法是否可信,已无从考证。还有,那天陈成是否真的不在家,也是只有天知道了。不过,大金刚在临死前,肯定是十分怨恨陈成的。
那天傍晚,他曾流着泪对一个朋友说:“陈爷,要杀我!t。”为什么?“朋友惊异地问。
“唉,阮晋生带人去砸陈爷的家,带路的小佛爷说,是我派他去的。真冤死我……”
陈成是傍晚回的家。听了小妹的叙说,他似乎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就把北城的玩主们撒了出去。陈成说,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大金刚,没有活的,也要把尸首找到。但是,找遍北京城,也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晚九时,陈成亲自去了大金刚的家,见到了他父亲,那个女里女气的老京油子。他刚喝足了酒,正捏了方手绢自作多情地唱《拾玉镯》。“爷们儿,你找我家少爷,是他相好的?他早颠儿啦!说是兴许明儿一大早儿就回来,兴许,就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你说邪行不邪行?临走,给我撂下了七百块钱,小王八蛋,这辈子他是头一次孝敬我。”
“他去了哪儿?”陈成冷着脸问。
“哪儿?那儿有母的就奔哪儿去啦!家里除了母耗子,是母的都被他祸害遍了!”
“大爷,听说您年轻时也是欺嫂霸母的硬手?”
“放屁,我年轻时,长得比哪个娘儿们都俏,可着四九城,你打听去,一提嫩韭菜谁不知道?一掐一把水儿,又仁义又风流……”
夜十时,有人向陈成报信,在西单看见了大金刚。他正和褚金平、贺家两兄弟在一家小酒馆喝酒。几个人有说有笑,称兄道弟,极为亲热。
听到这个消息,陈成放心地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儿,就传来了大金刚的死讯。昨天深夜,他被人砍死在永外护城河堤外面的一条田埂上。
他到农田去干什么?不知道。
七年以后,一九七五年初夏。边亚军转到山西阳泉的一座劳改矿山服刑。在这里,他遇见了一个也在服刑的南城的小玩主。这小子当年曾追随过大金刚,以后又投奔了贺二根。在监狱里见到边亚军,当时就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连呼祖师爷。
在狱中熬着漫长的岁月,他们扯了许多当年的旧事。
其中,那个小玩主讲到了一件耸人听闻的往事。
在一九六八年初冬的一个夜晚,贺氏兄弟把一个仇人带到城南的一块农田里。田埂上,有一座孤坟。
三个人跪在坟前,摆上供果,磕头,哭。一切程序都完了,贺二根掏出两把斧子,给了贺老大和那个仇人一人一把,逼着他们对砍。僵持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不得不动手。一人挨了两斧子,头上身上血淋淋的,两个人都尿了,再也下不去手,双双躺在地上装死。
贺二根用脚狠命地踹贺老大,逼着他爬起来再动手。
贺老大死狗似的赖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贺二根急了眼,抄起斧子,只一下,就把那个仇人……
那座坟,埋的是谁?边亚军问。
不知道。小玩主说,那件事的起因是为了争抢一个女人。三个人争,那女人性烈,竟被他们争死了。死了以后,穿了一身红袄红裤,埋在河堤下面的田埂上。据说,那个女人长得又肥又白,像天仙似的。贺老大和大金刚先后把她玩了。贺二根却只玩了个尸首。他心里憋屈,要复仇……
如果这些传闻都是事实的话,那个“仇人”一定就是大金刚了。问题是,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真的是贺二根或再加上一个贺老大吗?凭这两个人,是无法使大金刚乖乖就范的。他们的背后,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但是不管怎样,贺二根在一步步实现着他孩提时对着他的英子姐的尸首立下的血誓:为她报仇、雪耻。他杀死了一个红卫兵,又杀死了大金刚,下一步,他还要杀人吗?杀谁?
在一个孩子的心灵中种下仇恨,必定要受到惩罚。
在大金刚死后不久,褚金平曾托人找过陈成,送了一大笔钱。他想洗清自己。
褚金平一再向陈成申明,大金刚之死,与他绝对无关。
他说,那天晚上,他和大金刚以及贺家兄弟在西单喝酒时,当场义结金兰,成了拜把子兄弟。我怎么能害我的大哥?
他还说,喝完酒我就走了,以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夜里,我在一个女人的床上过的夜,活人在,可作证。
陈成说,八个女人给你作证也没有用。我要是认定是你,你,必须给他偿命!
几天以后,贺二根又给陈成送了一笔钱,据说数额也相当可观。他说:听说边亚军没有死快回来了。陈爷,麻烦给他带个话:一山难容二虎,南城已经没有他立脚的地方了。
陈成冷笑着点点头。问:老二,今年多大了?
贺二根说:过了年,就十七了。
挺好,活着吧。现在死,还太早。
陈爷,我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