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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成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肩上。他说。
“两年以前,我父亲在政治上遭了难,一夜之间由革命老干部沦为阶下囚。他没有任何犹豫和延宕,极果断地用裁纸刀刺中了自己的心脏,轻轻松松地结束了生命,也抛弃了生活的重负。”
“随后,我母亲也被拘捕了。她走的时候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别学你父亲,他是个懦夫。他们相伴了20年,这是母亲对父亲的最后评价。
“当家里只剩下我和三个年幼的妹妹时,找才理解了父亲。那天,三个妹妹死死地揪扯着,哭喊着问我:哥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呀,谁来管我们?
“我咬着牙,只说出一个字:我!
“当时,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但是我知道自己在说谎,我根本没有能力担当起这个重负。如果我不能给妹妹以安全、庇护和幸福,那么我宁可尽早地结束生命,从而永远摆脱苟且、困顿、屈辱和痛苦,摆脱内心的重压和歉疚,获得生命的轻松。
“我撇下哭哑了嗓子的妹妹,独自来到这座大山的嘟下。我知道,今后的生活道路就如同这七百里群山一样,艰难、诡谲、坎坷、险象丛生而又危机四伏。身陷其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是,在确定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我必须还要再试一试,品味生活的艰辛,检验自己的意志、勇气和能力。如果我能逾越这浩瀚如海的群山,那么我将不死。”
“于是,我闯进了群山的腹地,只身一人在高山深谷中顽强地攀援、爬行。整整十天,不辨东西南北,不分晨昏夜昼,只是奋力地向前行进。疲累已极的时候,我就仰躺在山石上,望着如浪如烟的峰峦壁峰,静静地猜测着生活的真谛,也猜想着自己。
“十天,我没有能够突破大山的层层围堵,但是我发现自己有了深刻的变化。变得坚强、自信,也变得凶狠、残酷。敢于折磨自己的人,必然敢于折磨生活。
“在这十天里,群山反复地向我诉说一个道理:人与命运总是在生活的狭窄处遭遇,如同白刃格击的敌手,狭路相逢拼命者胜。而当你手持利刃,像个寻衅滋事的泼皮无赖,四处搜寻命运以死相搏时,它将远远地避开你,向你低头。”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在惨淡的星光中,山峰显得更加陡峭、高耸。远处,隐隐传来一两声鸟鸣,声调怪异而凄凉。
吴卫东扑进陈成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陈成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她,缓缓地说:“吴卫东,回到祖国以后,人们告诉你,这里有鲜花和阳光,有善良、无私和正义,生活将是灿烂明朗的。但是没有人告诉过你,生活中一定还会有黑暗、卑鄙、陷阱以及数不清的不幸。每一次挫折的真正意义就是打击你的尊严,动摇你保持纯洁的生命的勇气。你能承受挫折、相伴屈辱而顽强地保持你自己吗?吴卫东,你诚实地告诉我,你能吗?”
“我,不能。”吴卫东嗫嗫着说。
“你必须能!‘。陈成的声音阴冷而强横,”因为你毕竟还有很长的生活道路要走,而且你已经要求摆脱指导和庇护,独自闯荡生活了。所以,你从现在起就要品尝生活的艰涩、痛苦,品尝孤寂、不幸和恐惧。“
“品尝?”
“是的。”陈成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凶狠的杀机。他指着眼前的高山,恶声恶气地说:“你,爬上去!”
吴卫东望了望黑黝黝的大山,又看了看陈成,惶惧地哭了。“不,我不敢。”她哽咽着说。
“你必须爬上去,”陈成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动摇。“吴卫东,你已经19岁了,独立做出生活的选择是你的权力,但是在我放手之前,我必须亲眼看到你已经具备了这种能力和勇气。我有三个妹妹,她们到了19岁,每个人都要从这座大山开始自己以后的生活,如果迟疑、彷徨、胆怯,不敢独自前行,那么我会在山脚下杀死她!”
陈成从腰间拨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暗夜中,匕首的锋刃闪烁着绿莹莹的寒光。
“陈成,你残忍!”
“因为,真正残忍的,不是我!”
吴卫东又一次抬头望了望高耸在头顶上的怪岩绝壁。那里,阴森、狰狞、凶险莫测;走上去,自己将被恐怖和阴险碾压得粉碎。她绝望得哭了。“陈成,我们回去吧,我不敢!”她哭叫着扑向陈成,孩子般地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胸前。
陈成轻轻地扳开她的脸,拭去脸上的泪水,很久很久,没说一句话,只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吴卫东的脸和脖颈。他的手,冰凉,潮湿,手指微微颤抖着。
后来,他坚决地推开了她,平静地说:“你,上山吧!”
陈成抬起一脚,狠狠地把吴卫东揣倒在山石上;接着,他又狂暴地扑上去,抓着衣领把她拽起来,凶狠地抽了她两记耳光,然后,又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
“你必须去!你要为自己的未来和生命负责任!小姑奶奶,我求你了!”
陈成转身向远处走了。而在他身后的,是险山、夜暗和孤弱无依的姑娘。他清晰地听到了姑娘悲哀的哭泣声。一阵山风袭来,陈成觉得自己的脸上冰凉。他摸了一把脸,湿漉漉的,是泪水。他停住脚步,向山脚的方向望去。但是,除了浓重的、无边无际的夜暗,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山坡上,传来山石的滚动声。吴卫东已经开始上山了。
陈成背靠着一块巨石坐了下来,他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压抑着不使自己哭出声来。
6
袁一平是在凌晨一点钟接到后海中学赵京良的电话的。赵京良通知他:“青年湖中学的杨宏全因进行流氓淫乱活动被革命群众打伤了,伤势很重,现在已经快死了。”
“不是还没有死吗?送到医院去吧!”袁一平淡淡地说。
赵京良在电话里冷笑了一声,说:“袁兄,还有一个女的。”
“女的?是谁?”
“一个不知姓名和来处的漂亮小妞儿,估计也是贵校的人物,青年湖中学出美女么。怎么样,袁兄,有兴趣的话,也过来见识一下?”
袁一平沉默良久,才支吾着说:“不,我不去了。”
赵京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袁兄,不劳你我动手,革命群众出于义愤,把她扒得一丝不挂,只剩下千干净净的一个美人了。他妈的,这义愤也用得太是地方了。”
“革命群众?中国的群众都该杀!”袁一平冷冷地说。
不过,当他赶到后海中学,见到了只裹着一块破布单的姑娘时,他也极开心地笑了。
吴卫东,你终于犯在了我的手上。
“吴卫东,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如果能如实回答,今天的事可以不再追究,我负责为你保密,永不为外人所知。”袁一平逼视着吴卫东的眼睛,语调平和中透出严厉。
吴卫东恐惧地缩着肩膀,默默地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参与偷窃图书的,还有谁?”他的语调仍很低缓,但是说出的第一个字都像刀子,凶横、锐利,切割着人的勇气和意志,“你说,除了你,还有谁?”
吴卫东摇摇头,紧紧地咬住下唇,什么也没有说c随后她无力地把头仰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迅速滑落下来。
袁一平沉默了一会儿,宽厚地笑了。“好吧,吴卫东,这个问题也可以暂且放过去,现在,你必须如实回答第二个问题。”
吴卫东睁开了眼睛。
“你说,陈成,他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强奸了你!”
袁一平突然提高了声调,凶暴地吼道,“你说,他强奸了你!”
“没有!”吴卫东的脸涨得通红,拼着全身的力气哭喊着,“没有,你血口喷人……”…袁一平狂怒地扑过去,扯下她身上的破布单,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地板上拽了起来。“要是不承认,我就让你光着身子走回学校去!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吴卫东扬起手,向袁一平的脸上抓去。
袁一平抬起一脚,狠狠地端在了吴卫东的小腹上。
她惨叫了一声,身子蜷缩成一团,滚到墙角去了。
看着那一团白皙而又肮脏的肉体,袁一平觉得一阵恶心。一个干净的女孩,一旦剥去衣装,失去纯真和娇柔,剩下的只是卑贱、污秽和寡廉鲜耻!他愤愤地想。
7
天色微明时,吴卫东终于接近了山顶。她咬着牙,坚持着爬上最后一段陡坡。此时,她已是衣衫褴褛,精疲力竭了。
她咬着牙,摇摇晃晃地又猛向前扑了几步,然后突然垮了,无力地瘫倒在一块平坦的山石上。浑身酸胀、麻木,痉挛,再也没有一丝气力。左脚的鞋子不知在什么时候脱落了,赤裸的脚面上遍布伤痕,火灼般地刺痛。但是,她的内心里却涌起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愉悦感。
她知道,她已经成了自己的战胜者。
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她似乎突然感到了什么异常,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看见,在更高处那块巍然矗立的山石上站着一个人,陈成。
吴卫东放声哭了。她拼着力气抱起一块石头,向陈成砸过去。石头滚下山坡,在隆隆的轰响声中,传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陈成,你是个大坏蛋!大坏蛋呀——”
陈成举着一只鞋,高高地扬起双臂,面对群山和深谷,面对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狂欢般地厉声呼啸:“陈成,你是个,大坏蛋呀——!”
他们在山顶停留了一整天。
白天,他们各自躺在一块山石上,昏沉沉地感受着阳光的温存和山风的抚慰,乱糟糟的回味着自己短促但却坎坷、迷惘的人生。
当夜晚又一次降临的时候,陈成燃起了一堆篝火。
他抱起吴卫东,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抵挡风寒。
熊熊的火焰映红了他们的脸。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进行了一次披肝沥胆的倾谈。
“陈成,有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