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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举起一只手。在他的身后,十几个玩主齐刷刷地拨出了刀子。
治安队的人有点惊慌,但是没有人往后退。他们的手里也有家伙儿,但多是能壮胆却不实用的棍棒和皮带之类。
周奉天又是嘿嘿冷笑了两声。接着,他的手猛地向下一劈,十几个玩主像十几条恶狼,突然凶猛地扑向毫无应战准备的治安队。顷刻间,已有五六个人被刺倒在地上。其他人掉转头就跑散了。
混乱中,袁一平的右肩膀被戳了一刀。他的身子向前一扑,踉跄了好几步,总算挣扎着没有摔倒在地上。然后,他忍着剧痛,玩命地向南跑,南面,是灯火通明的新街口路口。
周奉天再一次在人群中找到袁一平时,他已跑出了二十多米远。周奉天怪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向袁一平追过去。他一直追出去一百多米远,终于在丁字路口的正中央追上了袁一平,一整块青板砖结结实实地拍击在袁一平的后脑上。
袁一平轻轻哼了一声,一头扎在地上,当时就昏死了过去。
不过,仅仅一周以后,头上缠满绷带的袁一平又回到学校和治安队。他说,这一次,我没死;下一次,该轮到他们死了。
两个月以后,到了12月中旬,周奉天死了,而袁一平又和陈成见了面。这时的陈成已是个被通缉的在逃要犯,袁一平正带着人四处缉捕他。
19
宣红红出事的时候是10月初。从恒山刚回来不久,袁一平就向她下了手。
那天,她似乎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什么,吃晚饭时,她突然向哥哥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哥,你说,如果一个人做了错事,而且这件事已经开始被追究,他最聪明的选择应该是什么?”
“因人因事而异。”在北京大学读哲学的哥哥说,“承认错误或坚持错误,在一定情况下都是可取的。”
“在什么情况下应该否认错误?”
“在自己的道德和意志的承受限度之内,绝不要轻易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哥哥,如果承认了错误事实,会对别人造成极大伤害呢?而且,这个人是一个好人,她已经死了。”
哥哥狐疑地望着红红,叹了一口气,说:“那么就保守秘密、拒绝说出实情。小妹,在任何情况下,伤害一个好人就等于伤害自己,绝不是可行的策略。”
宣红红默默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吃过晚饭,红红换了一身旧衣服,静静地坐在灯下看书。哥哥在一旁陪着她坐了很久。夜深以后,哥哥问她:“小妹,那件事,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她望着哥哥,掉下了眼泪,说:“晚了。”
凌晨一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屋门就被猛烈地砸响了。
“他们是来找我的,”宣红红镇定地对家人说,“我做了错事,现在,我要承担后果了。”
说完,她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三个多月之后,她再回到家里时,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半口气了,是父亲和哥哥用担架把她抬回来的。
三个多月,历经无数次的盘问、审讯、批斗,她始终紧咬牙关,没有说出一个字。审讯笔录完全空白,定案结论也是空白的。
然而,这个人以及这个人的这段历史,也是空白的吗?不是的,强烈的意志与信念,会彻底毁灭一个女人,把她重塑成一个怪物。
后来许多认识宣红红的人说,她的哥哥教给她一个绝对错误的选择。为了一个死去的朋友的尊严,她付出了太大的代价。顽强的抵抗和坚守,毁坏了她自己的心灵,从此,她不再是一个女人了。
宣红红自己说,也为了活人。
“活人?谁?”
“我。”
真正受到宣红红保护的人,是陈成。
据知情者说,袁一平第一次审讯宣红红时,她就铁嘴钢牙地把门彻底关死了。
“宣红红,图书室的藏书是吴卫东、陈成和你三个人盗走的。”袁一平说。
宣红红摇摇头。
“在盗书的过程中,吴卫东和你都与陈成发生了性关系。”袁一平仍坚决地说,“或者是,他强奸了你们。”
“不是。”
“吴卫东也是这么说的。”袁一平笑了,“可是,她的结果很惨。先是遭到殴打,脱光了衣服,十几个男人围着她狠命地打;后来,又被轮奸,还是十几个男人。再后来,她就死了。”
他认真地看着宣红红的脸,慢慢地说着。
宣红红低下头,没有说话。
“宣红红,我可以告诉你,当时,吴卫东哭得死去活来的,她跪在我的面前,抱着我的腿,不顾羞耻地亲吻着我的鞋子。我几乎动了恻隐之心,遗憾的是,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她仍然没有说出真话。”
宣红红抬起头,盯着袁一平的眼睛,“你,也强奸了她?”
“不,比强奸更甚,那是一种折磨,一种切割意志的手术。”
“她的意志没有被摧毁。她在临终前发誓,一定也要让你死。”
袁一平的神情变得严肃而又忧郁。“我知道我已经被判处了死刑,而且没有谈判或挽回的余地。宣红红,我不明白的只是,我们之间的这种你死我活,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第一个已经死了,下一个也必须死去。”
“还有第三个吗?”
“还会有第四个。”
宣红红在治安联防队的秘密监室被关押了四天。第五天夜里,以重大盗窃嫌疑犯身份移送到公安分局的拘留所。袁一平死亡之后,她的案子才自动了结了。
不过,在被移送公安局的时候,她已经被整垮了。在那四天里,她遭到了非人的折磨和凌辱。袁一平多次强奸了她。
她没有哀求,也没的反抗,更没有松口。
多年以后,人们谈到宣红红时都说她这个人比较正统、刻板,不如吴卫东漂亮、温淑、招人喜欢。但她远比吴卫东坚强,因为她最终还是坚持着活了下来。
这个姑娘,毕竟出生于这块土地上。
宣红红被拘捕以后的第三天,陈成才得到消息。他急急火火地赶到学校,发现申金梅竟安然无恙时,立即就意识到红红完了。
“在许多时候,对抗就意味着自杀或死亡。”他沮丧地对申金梅说,“一个女孩子,她完全不具备对抗的力量却偏要选择对抗的方式,这到底是愚蠢还是坚强?”
“难道应该招供和叛卖?”申金梅反问道。
“生为女人,要什么信义和气节?”
“陈成,你说,女人应该要什么?”
“妥协、忍耐、哭泣、示弱!”
“那好,我现在就去投案自首,去哭泣告饶,为红红,为吴卫东,也为我自己。”申金梅哭着就要往外走。
陈成狂怒地拦住她,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小姑奶奶,服从,女孩子还应该学会服从!”说着,他用力把申金梅搂进自己的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嘱咐说:“如果他们也来抓你,你立刻就把偷书的事全部推到我的身上,主谋和胁从都是我。我作恶多端,罪行累累,再添上这一件,根本无足痛痒。”
申金梅愤怒地推开陈成,哭喊着说:“你混蛋,陈成!
我们三个人发誓要保守秘密,现在,她们两个人都信守了誓言,你为什么偏偏要我当叛徒!“
当天夜里,袁一平家遭到了毁灭性的洗劫。十几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冲进袁家,仅仅用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就把屋里的家具和器皿悉数拆烂捣毁了。
袁一平的哥哥曾经试图拦阻和讲理,被歹徒劈面一棒砸在鼻梁上,血喷溅出很远,当时就昏死在地上。
临撤走时,一个瘦高个的歹徒手持一把极锋利的日式长腰刀,把袁家的两个女人,新婚不久的嫂子和50多岁的母亲。逼到了屋子的一个角落里。他轻轻一捅,刀尖穿透了袁一平母亲的裤子裆部。他用极冷静、平淡的语气说:“我们今天来,是因为袁一平,两天以后我们还会来,仍然是因为袁一平。”说着,他手中的腰刀猛地向上一挑,老太太的裤子从裆部到裤腰被齐刷刷地割裂开。“再来时,你,还有她,将被强奸。”
袁一平的父亲后来证实,在这十几个歹徒中,没有陈成。
另一件警告性报复行动发生在治安联防队办公室的门外。时问是同一天的清晨六点钟。
当时,两名联防队员起床后,睡眼惺忪地出门去上厕所。刚刚走出屋门,东西南北还没有辨清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扑到他们的面前。
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时就先后遭了毒手。走在前面的人先被狠狠地踢了一脚,正踢在他的胃部神经丛的正中,他沉闷地哼了一声,身子前倾,伛偻成一团,这时,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闪,他的左脸面颊被划开一道很长的裂口。
紧接着,第二个人的眼睛上被猛击了一拳。他的眼前顿时腾起一片猩红色,眼球胀裂般地疼痛。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双手去护卫自己的脸,这时,他感到腹部先是一阵清凉后是烧心的灼痛,那把雪亮锋利的匕首,已经深深地戳进了他的小腹。
他们都没有看清凶手的面相和身形,但是他们都确认,凶手只是单身一个人。
凶手的动作快捷而准确,下刀子坚决、残忍而又留有分寸。从手法上分析,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陈成。
20
1968年12月初,北京全市人民群众同仇敌忾地打响了一场整顿社会治安、摧毁黑社会犯罪集团的人民战争。这是一次极具时代特色的红色围剿,恐怖、有效、蛮横。当年的市革委负责人把这场运动命名为“十二级台风”。台风过后,玉石俱焚。
台风的场面是极其壮观的。一连数夜。精神抖擞的街道妇女们手拉手地组成一道道人链,把城区的大小街道分割成零碎的小块;在每一块被完全封闭的区域内,横眉立目、气势汹汹的专业武斗队员们逐户彻底清剿,按着名单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