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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妈问明珠道:“你服侍那些姑娘,觉得很累吗?”
不待明珠回答,妈妈自己给出了答案:“女人,就是来服侍人的。即使不在这里,在家里的,服侍长辈,服侍公婆,服侍孩子,哪个女人不在服侍别人?”
阁楼中,那些姑娘们正在接客,丑的要接,脏的要接,喝醉的要接,性变态的也要接,不管客人如何刁钻,她们都笑颜以对,明明是不愿意的,却还要陪那些男人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任由他们毛手毛脚揩油。
于妈语重心长道:“如果没有桃花院,你在何处,如果没有桃花院,这些姑娘又在何处。请你服侍好我的姑娘们,她们有她们的辛苦。”
明珠沉默了,国土之大,地方之广,有时候找一个适当的容身之所却不易,她从东北漂到了京城,这些姑娘也是从他方漂过来的,在她们微笑的面容下也有难言的苦楚,明珠开始体会她们的不易,萌生了一种亲近的感情。桃花院,其实,对他们而言,或长或短都是一个家。
明珠依旧每天照去澡堂,给姑娘们烧洗澡水,倒洗澡水,看她们不断研发新的美容秘方。
那天,春娇拎着一只小竹桶来洗澡。明珠伸脑袋一看,白花花的一桶,是,牛奶。
明珠嘻嘻笑着:“春娇姐姐真会享受,来洗澡,还带着喝的,赏我一杯吧,味道好像还不错。”
春娇急忙过来拉着:“别喝,别喝,你个大馋鬼。”
“你看你那小气劲,不就喝点牛奶么。”
“这可是据说是宫中王妃的美容秘诀,用牛奶洗身可以增白,这可是好不容易弄来的牛奶。”
说完,把那那桶牛奶倒进她的大浴桶,整个人也跟着泡了进去。
“什么?”明珠惊讶的眼珠快掉出来了,眼看着进要肚子的牛奶被如此暴殄天物惋惜不已,“这是要奢侈浪费到什么地步。”
看到明珠气愤的样子,春娇把她摁到镜子前:“女人的美貌就是女人的本钱,干这一行的更需要有足够的本钱。天下的女人都面临这样一个问题,就是如何保持青春美貌。”
春娇的脸贴近明珠的脸然后同时面向镜子:“看,我是不是很美,我为我的皮肤,我的容貌做了很多,像养富婆一样供养我的肌肤,花费大价钱去买好东西转化成一个女人的本钱。而你呢,你为你的容貌做过什么,给它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每天能早晚养护它么?”
明珠看看自己的皮肤,和春娇在一起,好像是有点粗糙暗黄,有点毛孔粗大,有点斑斑点点,有点不堪入目,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张得很大在埋怨她不好好照顾她们。
人活一张皮,明珠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同这些姑娘们相比,自己好像这些年有些亏待自己的肌肤,也许,该跟她们学学,让皮肤也进进补,虽然手头没啥钱,但桃花院的厨房还是应有尽有,可以悄悄取之用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环境使然,更何况大家同为女人。明珠从不屑不齿,到好奇心渐起,慢慢也跟他们学起,上厨房拿两根黄瓜,一根拿着,大口开嚼,另一根切成薄片,敷贴脸上,贴完的黄瓜片又放在盘子里摆盘,端出去前厅,好东西不能浪费。
这些姑娘们各有各的美容高招,而且不厌其烦。单说洗头发吧,又浪费,又节俭,说她们浪费,要往头发上抹鸡蛋清,据说洗出来顺滑,说她们勤俭,厨房里淘米的水,她们要厨子用口大缸储存着当洗发水。效果怎么样呢?看姑娘们出浴后的样子,就知道还不错啦。
明珠有一头天然的卷发,不打理时,枯黄,干燥,像乱蓬蓬的草丛。她一开始觉得姑娘们做法可笑,可是这些姑娘的头发确实又黑又柔顺,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
按照她们的方法,慢慢的,明珠的头发比以前要好梳理,春娇还专门送她一把牛角梳,虽然还是卷翘,但是比以前柔顺,有了光泽。
在澡堂这个地方,明珠开始懂得照顾自己,找回做女人的感觉。
澡堂不仅是姑娘们修养容颜,交流美容心得的地方,还是一个八卦的好场所。在那些静静的夏夜里,明珠一边将那些薄片贴敷脸上,一边躺在躺椅上听着宝菱她们叽叽喳喳畅聊东南西北,从某位大老爷又换了跟班,到于妈是否有相好的,从脸上擦的胭脂到坊间烤鸭,从张三爱到后门桥买煎面肠,到李四新纳了第七房小妾,……女人和女人凑一块儿,闲话就像鱼口中的泡泡,一串串吐不完。
最常说的,还是她们中发生的事,比如,银荷最近被一个叫庆桂的大人包了,姐妹们都撺掇她,干脆让庆大人出资将她赎身出去。
银荷左右犹豫,一则庆大人家中有大老婆,她嫁过去也只能做小,若大老婆脾气好还好,若是老虎脾气,还有她的活么;二则总有人老珠黄的时候,若错过了了庆大人,不知以后还会不会遇见更好的恩客。
春娇格外享受桃花院的日子,鄙弃道:“给人做妾有什么好的,待恩宠新鲜过后,不过是寂寞墙垣中清冷至死。在这里他要是想快活,得说好听的,还得先贡大把大把的银票,否则老娘我还不伺候呢。”
银荷忧心道:“青楼本是青春饭,在这里能做到几时?春娇,你会做多久呢?”
春娇仰望星空:“我呀,希望有一天跟于妈一样,等我老得不能接客了,带几个头牌,在这八大胡同里重新立个门户,过逍遥日子。”
宝菱笑道:“于妈妈要是知道有人抢她饭碗,看你现在还能逍遥么?”
银荷道:“我对现在很满意,不管庆大人宠爱几时,只要有人爱我就行。”
宝菱哀叹道:“银荷,你不会真是对那位大人动心了吧?”
春娇道:“做这行,不能动真情,谁先动情谁就输。那些客人动情了,会多往外掏钱;女人要是动了情,会输得很惨。”
明珠道:“什么赢啊,输的,又不是打架?”
洗澡水凉了,春娇从盆中站起身道:“傻丫头,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世界上,谁没有钱能够活下去?”
“明珠,你呢,不会一直做活吧,是想在这里遇见恩客,把你赎回?”
“这里只是我的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有一天,我会回家的。”
“回家?这里堂堂正正出去的方式,就是被人赎出去。”
“家,就是家,我一定会重新建立我的家,不是在青楼,不是嫁人,是真的,在我成长起来的地方,把那个破碎的家修补起来,即使老爹已经不在。”
一众人拿一种不可解的眼光看着她。
人怎么会回到过去呢,过去了的,就再也回不去了。
洗得很是舒服,明珠从桶里伸出腿,翘起两只脚,周围人惊诧道:“明珠,好大的一双脚!”
“大么?”
“真大!”
“俺爹说了,大脚丫踏实!”
“可是,明珠,男人都喜欢纤巧的小脚。”
男人谁知道在哪里,王志禄也不知漂在这京城里的何处,她很为这双大脚丫自豪,就是这双脚,带着她从长白山走到京城,将来的路也要靠着这双大脚丫走下去。
明珠清了清嗓子道:”我给你们来段曲子,唱完你们就不觉得我的脚大了。
南山有个二姑娘,二姑娘要上庙里去烧香。
衣裳做了十几箱,就剩下一双花鞋没做上。
红缎子买了三十六匹,钢针就买了一皮箱。
十八个裁缝纳鞋底,还有十八个裁缝做鞋帮。
花鞋上绣了一个莲花瓣,绒线就用了四箩筐。
裁缝将花鞋做完毕,十八个丫鬟就抬到上房。
二姑娘穿上鞋迈了一步,哎呦呦,疼死了我的亲娘。
脱下花鞋仔细看,不好!花鞋里挤死了俩裁缝。”
第15章 衙门朝南()
一夜梦长。
梦里又回到了长白山下的永福客栈。
幼时那个不谙世事的明珠依偎在父亲膝下,问道:“为什么叫永福客栈?”
“永福客栈,永远有福气,只要住进来的人,都有福气。”
“什么是福气?”
“福气就是早晨起来有碗热粥,福气就是一夜安眠到天亮。福气是你需要的时候,能遇上帮助你的人。”
“爹,为什么要开客栈?”
“因为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恋家,像鸟儿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人为什么要远行?”
“因为人啊,总是想用脚来丈量一下这个世界的真实长度,去远方看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为什么我对家没感觉?”
“那是因为你一直被家包裹着,还没离开过呢。家,就像植物的根一样,扎得很深很深。故土难离,离开了才知道思念,只是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醒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那时候是不懂,现在是懂了,却永远失去了。
今天的运道不错,明珠躲在在厨房一角,守着一屉新蒸的馒头,端着几盘菜,吃得不亦乐乎。
只是于妈突然闯了进来,看到明珠一手捏着满头,一手筷子夹着块烧肉,腮帮子吃得鼓鼓的,气恼地伸出手捏着明珠的脸蛋:“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胖,说,是不是在偷嘴!”
明珠的脸蛋都要被抻变形:“没有啊。”
“那这些菜哪来的?厨房怎么可能做这么好的饭菜给你这丫头!”
明珠有些委屈:“今天我给姑娘们送饭,锦鱼说没胃口,饭菜没怎么吃,春娇说要减肥,也不吃,这些饭菜没人吃实在是浪费,所以我就端回来帮她们吃掉。”
于妈依然怒气不减:“我收留你,可不是培养饭桶,桃花院的女人身上不能有肥肉,十天内你要瘦不下来,就像她们一样别吃饭了!看来还是给你压的活少,这样,从今起,桃花院的姑娘们需要物什的采办工作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