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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身体不再暖了,不再软了,还有一些讨厌的血块让公主的身体变得不再细腻,公主她一定很讨厌。
“来人!来人!拿热水来,拿干净的绸缎巾和衣物来……”他嘶哑着喉咙对外面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余敞颤抖地忏悔着,然后一点一点地擦拭昭玉公主身上的脏污。
他的动作都是昭玉公主教了无数次的,他自己被擦了那么多次也知道感觉,所以他一定不会擦伤昭玉公主,所以他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但他动作要加快一点,他还要清理宫殿呢。
昭玉公主生前不管在何处,总是让一切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她一定看不惯自己的环境变成这样。
不然,现在可以随便去任何地方的她一定会恼怒地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后只留他孤零零地一个人。
余敞从宫人手里接过一桶又一桶地热水,拿过一叠又一叠地干『毛』巾,自己一个人彻夜将宫殿擦了干净,碎了的东西他都小心地放回原位。
他太累了,也怕补不好,以后得慢慢来。
余敞将干净的昭玉公主放到床上,自己在天亮的时候才打了个地铺睡下。
地上又冷又孤独,有一种全世界最渺小可怜的感觉。
为什么昭玉公主以前要睡在地上呢?
她应该永远在高高的温暖的地方,四周都是对她的温柔关心,所有的人都应该仰慕她拥护她,就像他进宫时初见她的样子。
第二罪(完)()
余敞此刻在做着噩梦,他梦到如昭玉公主信中所写的场景:
他呵斥着昭玉公主,而昭玉公主怕得浑身颤抖。
他好想推开那个伤害公主的人,但他根本做不到,因为他的灵魂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人。
他只能无力地呐喊,无力地痛哭,然后无力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透明的人。
他阻止不了他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的爱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难受到了极点。
他当年所处的环境不好,受尽了欺辱,给了他无尽的愤懑,一朝乾坤转,他成了最高位,却对着别人干着同样的事。
为何会这样?
为何他会变成这样?
他从来只想着报仇,却其实和那些欺辱他的人一样令人厌憎。
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可为什么是那么大的代价?
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可为什么老天不让他有一次悔过的机会?
他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昭玉公主,昭玉公主一样受到了最大的恶意,不,她承受地比他还大,可她报复从来不牵连无辜的人。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吧,可能也是因为老天看透了他的本『性』了吧,连个悔过的机会也不给他。
因为他不配。
他尖酸又刻薄,他自私又自利,他冷血又暴戾,他根本不懂什么怎样生活,于是他只能自吞苦果。
他活该,他活该,他活该!
余敞堵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可是他真的好怕看到这个场景,他觉得他会看疯的,所以他暂时隔绝一小会儿好不好?
他真的不是不想接受惩罚,但他就是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惩罚就应该像昭玉公主之前在做的那样,冲着他来就好了,不要用折磨昭玉公主来折磨他,昭玉公主即使在他的梦里,也应该是风风光光、高高在上的。
她现实里因为他这个渣滓已经过去了一生,让她在梦里平平安安地好不好?
尽管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自己的现实,也控制不了他的梦境了,但他还是向着明明是他自己的梦境祈求。
余敞紧闭着的眼睛渐渐流下两条血泪,他紧咬着的下唇也渐渐渗出了血,可他恍若不知。
楚征仪看了一会儿才过去摇着余敞的肩膀:“余敞……”
余敞恍惚觉得祈求还是有效果的,因为终于有人看到他了,那个人有着细腻动听的声音,有着温柔至极的动作,有着温暖舒适的味道……
余敞慢慢睁开还淌着血泪的一片血『色』的眼睛。
那个人,那个人还有着美丽到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容颜。
“公主殿下……”余敞笑容天真又纯粹,目光小心翼翼又企盼向往,“没想到能在宫中遇见殿下。”
楚征仪一愣。
余敞的眼神里隐藏着浓重得快抑制不住的爱意,但还是克制地欣喜道:“殿下有什么要吩咐臣的事情吗?臣即使粉身碎骨,也一定帮殿下完成。”
臣?
楚征仪环顾四周,不知何时,余敞面前那暴戾的余敞和吓得发抖的易仪的场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宫中一片巨大的桃花林一角。
微风轻拂,桃花枝条横斜处宫殿和宫墙若隐若现,地上落英缤纷,点缀着大地,一切美好的恍若梦境,当然,他们也的的确确就是身处梦境。
“还是说殿下『迷』路了?”无意识改变了整个梦境的余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根本不擦眼下和嘴角的血,而是隐约雀跃道,“殿下别慌,臣带殿下出去好不好?”
楚征仪正要一动,却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穿着和发式很不一样,她明明变换地是易仪还是落魄皇妃时的穿戴,可是现在手上头上都是展现着少女的清新娇柔,公主的尊贵受宠。
“殿下别担心,殿下的身上没有一处不妥当的地方,如殿下往日一样……”余敞隐去以臣子身份不该有的夸赞,像是隐匿他眸中的痴『迷』执念。
“你是谁?”楚征仪问道,尽管隐隐有猜测,但楚征仪还是确认道。
“殿下……”余敞听到这一问,瞬间整个人黯淡下来。
原来昭玉公主见了他无数次,还是记不住他吗?
也是,她那么尊贵,他那么卑微,记不住也是正常的。
余敞苦涩地咽下发现被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不重视的心酸,强笑着温柔道:“臣是经常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伴读余敞……”
他非常想让公主记住他,但又怕惊扰了公主,只能压抑住想表现的欲望。
空气突然陷入了安静。
余敞一面害怕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惹昭玉公主不高兴了,一面又高兴自己能和昭玉公主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可以长一些。
他爱慕昭玉公主好多年了,那爱慕从见昭玉公主的第一眼就已经开始了,尽管昭玉公主从未和他怎么说过话,也很少见他,可他每见一次,就偷偷『摸』『摸』地窃喜,纵容自己想象一小会儿自己是陪伴昭玉公主在长大的,是有资格这样继续陪伴下去的。
楚征仪干涩地看着又惶恐又期盼的余敞良久,最终决定揭『露』这片谎言之梦:“余敞,你这样又何必?我随着我父皇和兄长们的离世,我早已不是昭玉公主。”
余敞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
皇上和皇子们离世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还在吗?
但半晌后他变得更加温柔:“公主别怕,在臣这里,您永远是臣要保护的昭玉公主。“
是的,他们离世了,现在是他自立王朝,他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终于再次看到昭玉公主了,他不企望昭玉公主能回应他隐忍多年的感情,只求昭玉公主安好,他一定要让昭玉公主即使生活在他的王朝,也拥有着尊贵的身份。
楚征仪皱了皱眉,撇头压下不忍,继续揭破道:“陛下,我早已经死了,你不必这样,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这样放任自己脱离现实。”
余敞猛地倒退几步,又上前几步,他的全身都在发抖,手用力捏成个拳头,那力道让指甲在手掌上渗出血『色』。
现实?什么是现实?
那个他假装爱上昭玉公主、利用昭玉公主的现实吗?
现在的世界才可以放任,他可以想象他一直爱着昭玉公主,一直真心地盼着和昭玉公主在一起,盼了盼了好多好多年,天下人都知道了,然后他终于救出了昭玉公主,哪怕不能在一起,他也能陪伴在她身边。
“你没有死……”余敞这样说道,但他坚定的声音和欣喜的表情在楚征仪皱着的眉头里渐渐溃不成军,但他很快又转换了另一种想法,又高兴了起来。
“你来看我了是吗公主?你来看我了是吗公主?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样消失的,你还会回来的。”余敞激动得泪流满面,隐隐有些疯『色』,“对不起,我不小心把我们的家弄『乱』了,但你别担心,我很快会恢复回来的。你看,我已经能走能动了,我一定可以让我们的家恢复过来的……”
“你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恢复那个地方,而是继续我带你上朝让你做的事。”楚征仪打断他。
“好,我听公主的。”余敞幸福地说,“我一定平定藩『乱』,让公主没有后顾之忧。”
“你以后要控制自己的戾气,不要迁怒他人,也不要再肆意伤人了。”
“好,只要是公主说过的,我一定会做。”余敞焦急地保证道。
“如此便好。”要求被答应得如此之快,楚征仪没什么好说的,扭身想走,不忍再看。
“公主你要去哪里?”余敞着急又害怕地拉住楚征仪的衣角。
“回我自己该去的地方。”
余敞失去了呼吸一瞬,然后兀自说道:“公主,你在那边是不是很忙?我不是要打扰你的意思,但你可不可以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就看一下下就好,我绝对不纠缠你,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否还安好,而不是,而不是只是我臆想出来的梦境。”
“……我不想见你,以后各过各的吧,反正今生已无缘。”楚征仪拉回自己的衣角。
她拉得很轻松,因为余敞也不敢用力拉,但她一拉,随着衣角的离开,余敞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一般,好似被抽走了主心骨。
“可我、可我还没有赎罪,我也还未向公主报恩。”余敞颤抖着哭腔说道,声音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