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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繁花相-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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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人的确都有美术天份啊。” 
  辛辰笑得无忧无虑,路非几乎以为,面前这个少女肤浅快乐,没有任何心事。 
  直到他头一次看到她陷入了梦魇。 
  那天下午,辛笛临时接到美术老师的电话,去他家里拿一套考试资料。路非独坐在书房里看书,出来倒水喝时,发现电视机开着,而辛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饮水机放在沙发一边,他拿玻璃杯接水,只见辛辰双手合在胸前,一只右脚搭在沙发扶手上,那只脚形状完美,白皙纤细,贝壳般的粉红色趾甲,五粒小小的脚趾圆润,足心有一粒醒目的红痣,让他蓦地想起那天自称是她妈妈的女人说的话。 
  路非为自己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和突然没来由的心绪不宁大吃一惊,一口喝下大半杯冰水,拿遥控器关上电视,正要回书房,却只见辛辰睁开眼睛,没有焦距地看向天花板,表情迷茫而痛苦。 
  他吃惊地问:“怎么了,辛辰?” 
  辛辰没有回答,可是小小的面孔突然满是汗水,有了一点扭曲,瞳孔似乎都放大了,脸色苍白得没一点血色,全然不是平时健康的模样,仿佛正在用尽全力挣扎,却没法摆脱重负一般。 
  路非大骇,在沙发边蹲下,迟疑地伸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觉察到她在瑟瑟发抖,而手是冰凉的,那个样子,分明是处在极度恐惧中的一个小孩子。 
  他再度迟疑,可是还是伸手抱住了这个小小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的表情突然松驰了下来,瞳孔慢慢恢复正常,伸双臂抱住他,将额头埋在他肩上,冷汗涔涔一下沁湿了他的T恤。隔了一会,他感觉到她绷得紧紧的身体放松了。 
  他将她放回沙发上,仍然握住她的一只手,轻声问:“是不舒服吗?不然我现在带你上医院吧。” 
  “不,我只是……好象做了恶梦,然后醒过来,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全身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动。”她抬起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声音轻微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不过过一会就好了。” 
  “以前这样过吗?” 
  她摇头:“最近才开始的,那天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大妈在外面叫我,我明明醒了,能看得到,也能听得到,我想答应,可是怎么发不出声音来。” 
  那天李馨不见她答应,走了进来,看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表情怪异,顿时颇为不快:“叫你怎么也不应一声,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讲一下的,出去吃饭吧。”辛辰却完全不能辩解,只能等恢复了行动能力擦去汗水走出去。 
  “做的什么梦?也许说出来就没事了。” 
  “记不清了,有时好象是在跑,一条路总也看不到尽头,不知道通到哪里去;有时好象在黑黑的楼道里转来转去,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家。”她捂住眼睛的指缝里渗出了泪水,声音哽咽起来,“我害怕,真的很害怕。” 
  她小小的手在他掌中仍然颤抖着,他握紧这只手,轻声说:“别怕,没事的,只是一个梦。” 
  “可是反复这样,好象真的一样。”她的声音苦恼,他伸手指轻轻将一粒顺着眼角流向耳边的泪水抹去,再扯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去胡乱按在眼睛上。 
  他蹲在沙发边,直到她完全平静下来才起身:“明天让李阿姨带你去看医生吧。” 
  辛辰拿纸巾擦拭眼角,摇头说:“做恶梦就要看医生吗?太夸张了,也许像你说的,说出来就没事了。” 
  她很快恢复了活泼模样,辛笛回来后,姐妹俩照常有说有笑,她仍然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6月3日已修                       
 第八章(下) 
   这天路非进院子,正碰上辛辰出来,她先抬头眯着眼睛看下天空,然后跑到合欢树下,抱住树干用力摇着。花期将过,树下已经落红委地,经她这么一摇,半凋谢的绒球状花簌簌而落,洒了她一身。 
  这个景象让路非看得呆住。 
  辛辰松手,意犹未尽地仰头看看树,然后甩甩脑袋往外跑,正撞到路非身上,路非扶住她,替她摘去头发上的丝状花萼:“我说这花怎么落得这么快。” 
  她吐吐舌:“我什么也没干。” 
  “你倒是的确没有上房揭瓦上树掏鸟窝。” 
  辛辰没想到路非会跟她说笑,呵呵一笑。 
  “最近还做恶梦吗?” 
  她的笑容一下没有了,现出孩子气的担忧,犹豫一下,悄声说:“我爸说没关系,只是梦罢了,可我同学说她问了她奶奶,这叫鬼压身,也许真的有鬼缠住了我。” 
  “乱讲,哪来的鬼。”路非轻轻呵斥,“把自己不清楚的东西全归结到怪力乱神既不科学,也没什么意义。” 
  她对这个一本正经的教训再度吐舌:“谢谢你的标准答案。” 
  “我带你去看医生吧,他的答案比我权威。” 
  “不,我讨厌进医院,讨厌闻到药味。明天学校开始补课,假期要结束了。现在有人约我看电影,我走了,再见。” 
  她灵巧地跑出院子,花瓣一路从她身上往下落着。路非看着那个背影,情不自禁也笑了。 
  辛笛一样在哀叹假期的提前结束,她和辛辰马上都升入毕业班,重点中学管得严厉,向来规定毕业班提前结束假期开始上课。她一边画着素描一边发牢骚:“这个填鸭式的教育制度真是不合理,完全把我们当成了机器人。” 
  路非站她身后,只见她画的仍是号称她“御用模特”的辛辰,微侧的一张圆润如新鲜蜜桃般的面孔,头发束成一个小小的髻,浓眉长睫,大眼睛看向前上方,带着点调皮的浅笑,左颊梨涡隐现,明朗得没有任何阴霾,嘴唇的弧度饱满完美如一张小弓,流溢着甜蜜气息。 
  他不禁摇头赞叹:“小笛,你不当画家真是可惜了。” 
  辛笛笑:“我已经决定了,不许再来诱惑我游说我。” 
  “那么小辰呢,她长大想干什么?”路非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问起她。 
  “她说她要周游世界,四海为家,流浪到远方。”辛笛哈哈大笑,显然没把堂妹这些孩子气的话当真,她退后一步端详画架上的画,“总算这张把神韵抓住了一点,这小妞坐不住,太难画了。” 
  路非想到辛辰刚才摇合欢树的情景,也笑了:“是不好画,不光是坐不住,她明明已经是少女,骨子里却还透着点顽童气息,精力弥散,总有点流转不定,的确不好捕捉。” 
  辛笛大是诧异:“呀,路非,你说的正好就是我感觉到,可是表达不出来的。” 
  路非对着素描沉吟,这样活泼的孩子,居然也被梦魇缠住,可又掩饰得很好,实在不可思议。 
  到了开学前夕,辛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住,这天路非也来了,两人一同出门,路非看辛辰懒洋洋地准备往家里走,突然心里一动:“今天有没什么事?” 
  辛辰摇头。路非伸手接过她装衣服的背包:“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辛辰诧异地看着他:“去哪?”太多男孩子或者怯生生或者大胆唐突地要求与她约会,可她从来不认为路非会是其中的一个。 
  路非穿着白色衬衫,个子高高地站在她面前,阳光照得他乌黑的头发有一点隐隐光泽闪动,他的眼睛明亮而深邃,温和地看着她,含笑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不敢去吗?” 
  辛辰倒没什么不敢的,一歪头:“走吧。” 
  不想路非拦了出租车,直接带她到了市内最大的中心医院门口,她顿时撅嘴了,转身要走。 
  路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跑:“我舅舅是这边的神经内科主任,让他给你看看。” 
  她用力往回缩手:“喂,做恶梦罢了,不是神经病这么可怕吧。” 
  路非好笑:“没常识,哪来神经病这个说法,只有精神病和神经症,而且神经内科跟精神病是两回事。” 
  她不吭声,也不移动步子。 
  “应该既不用打针也不用吃药,”路非头痛地看着她,“喂,你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这样吧。难道你希望这恶梦以后总缠着你吗?” 
  她的手在他手中停住了,呆了一会,她妥协了,跟他进了医院。 
  路非的舅舅谢思齐大约快40岁,穿着白袍,架着无框眼镜,神情睿智和蔼,具有典型的医生风度气质。他详细询问着外甥带来的小女孩的情况,问到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恶梦时,辛辰垂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就是那个女人来找我的那个晚上开始的。” 
  路非认真回想一下,对舅舅说了个大致的时间。他这才知道,原来辛辰并不象表面那样没有心事,她母亲的突然来访竟然以这种方式压迫困扰着她。他决定还是保管那个信封,至少现在不对她提起了。 
  谢思齐告诉他们不必太担心,他专业地解释了它的成因:“这种梦魇学名叫睡眠瘫痪症,是人睡眠时发生脑缺血引起的。有时候人在脑缺血刚惊醒时,因为持续数分钟的视觉、运动障碍还没有结束,就会引起挣扎着想醒,却又醒不过来的心理错觉。因为夏天人体血管扩张得比较厉害,血压偏低,所以发生在夏天的机率要比其他季节高。” 
  “可以避免吗?”路非问。 
  “有时和睡姿不正、枕头过高或者心脏部位受到压迫有关系,调整这些就能避免梦魇产生。” 
  辛辰摇头:“我试过了,最近好好躺在床上睡也会这样。” 
  “如果排除睡眠姿势问题,那应该是心理原因造成的,通常在压力比较大、过度疲累、作息不正常、失眠、焦虑的情形下比较容易发生。从你说的症状和频率看,并不算严重,只要没有器质性的原因,对于健康就没什么直接影响,放轻松好了。” 
  路非听到“压力、焦虑”等完全不应该和这个年龄小女孩沾边的名词时不免担心,可辛辰看上去却很高兴,似乎有这么个科学解释能让她安然了:“反正只要不是别人说的什么鬼压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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