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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宁一阵沉默。虽然以前看史书,也猜出正德正是因为受压制才叛逆。可她不知,朱厚照并不糊涂,他甚至很清楚国家的弊病在哪里。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过得痛苦。
想到这里心底有些同情。
正如他说,无所事事,不搞事自娱还能做什么?
朝堂之事她今日已说了太多,若是这话传出去少不得也要被人言语两句。只是今日正德说的话让她有些改观,且再联想了下此刻与后来的世界历史,便是有些隐秘的冲动,竟是有些期盼正德能做点什么来改变中国的命运。
今年是正德四年,公元1508年,十六世纪初,而西方的大航海事业已进行了几十年,葡萄牙人甚至已到了东南亚,哥伦布也发现了美洲大陆,再过上几年,会有一个叫瓦斯科努涅斯德巴尔沃亚的欧洲人在那建起第一个殖民城市,而葡萄牙人也会在几年后来朝拜中国皇帝
多好的时代
她在心里轻轻感叹着。血腥,暴力的时代背后却也有着瑰丽绚烂的一面。
欧洲也正因此崛起,中国人不会搞屠杀,但中国人会种田。他们不知道,在大海的另一边还有无数的土地可以耕种,足够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吃得饱饱的,在这大航海时代,如果弱者一定要服从强者的话,简宁想,或许被中国人奴役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国人爱和平重道义已是刻进骨子里了,中华民族从来就不是善杀的民族,只要认同我的文化,你就是自己人。
见简宁沉默,朱厚照便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简宁轻轻摇头,叹气道:“只是想不到陛下会这般苦恼。”
顿了顿又道:“其实陛下要想做事首先得有银子,如果陛下用自己的钱去雇人胡闹,我想大臣们也说不得什么。当然,这钱可不能靠压榨百姓来。”
“难道朕要去当商贾么?”
朱厚照脸露讽刺,“朕倒不介意拉下身段去行商贾之事,可那些大臣们能答应么?”
笨孩子!
简宁撇嘴,朱厚照立刻就叫道:“你又撇嘴?!你是不是在心里编排我?”
“民女哪里敢?”
她恭恭敬敬的,“只是民女觉着这天下能赚钱的事多了,干嘛都盯着那一亩三分地?诚如陛下所说,地有定数,所出亦有定数,就是放油锅里炸上个几十遍又能炸出多少来?再者一人牟利乃商贾,君者牟利乃国事,一卑一贵岂能相同?”
朱厚照的眼睛瞪了起来,慢慢亮了,“简云舒,我发现了,你真是个心眼子儿多到家的人,鬼精鬼精的。”
见她又撇嘴,他便笑嘻嘻地拱手,“还请先生教我。今日|你我这谈话,若是事成,来日必可照耀千古,如隆中对。”
你可真敢比啊!
将自己比作刘备!刘使君那等雄主若是有你这好的基础条件,特么早打到东南亚去了。
“民女心眼再多也比不过诸葛亮。诸葛亮那多诡诈,陛下却不说,反是崇敬”
“你还真是个小心眼。”
朱厚照笑着道:“行了,行了,别小鼻子小眼睛的了,你们江南的女子就这么矫情?我们北方的女人可直爽了,哪像你这么弯弯绕绕的?又撇嘴?好好好,朕小心眼,朕想学诡诈总行了吧?张永,你派个人去豹房,让宫里大官做些美食美酒来,朕今个儿要与先生饮酒论天下。”
说罢便是挤了挤眼睛道:“日后可比青梅煮酒。”
凑不要脸的,还真能耐了你!
简宁对熊孩子的厚脸皮已是无语,现在还真有点看不懂这家伙了。说他英明吧,刚刚那番言论的确很英明。说他混球吧,有时也真够混球的,比如自恋这点
饶是没相处几回,简宁也看出这家伙很自恋了。他现在如一屈才的人,总觉自己是被大臣打压才不能施展才能的。不能说大臣们错,但也不能说朱厚照就绝对正确了。
只能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才知道嘛!这都没施展开来,倒也不好说。
张永默默退出去,只觉自己心脏跳得厉害。刚刚她说这些话时,对自己使了眼色,难道她真有什么点金的手法,暗示自己要抢过来?
想到这里他眼中露出一丝狠厉,将两个心腹招来道:“警告下去,在屋里伺候的,今日的事若敢泄露半个字,杀无赦!”
让人回去安排了御膳,张永便立刻又回到天子身边伺候。他实在好奇简云舒到底有什么能耐,能给国库增添收益还能堵上文臣们的嘴?
有人比他更好奇,只见朱厚照两眼亮得跟灯泡似的,死死盯着简宁,一脸期待地道:“先生,说说吧,到底什么事又能来钱又能让大臣们挑不出刺儿来?”
老朱家的人爱钱爱到骨子里那是有史为证的,看他们给官员发的工资就知道。朱厚照也不例外,听到钱字,这家伙哪里还有个帝王的样子?就差没吐着舌|头流哈喇子了。
当然,俊男猥琐模样也是养眼的,简宁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莫名想起邻居家养的那只小泰迪,心里软了软,便道:“太祖只说尺板不得出海,滨海居民不许与外洋番人贸易”
她轻轻道:“可却没说朝廷不许与番人贸易,这外邦蛮夷最喜我大明什么?”
“茶,丝绸,瓷器!”
张永的眼睛亮了起来,身子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了起来,他结结巴巴道:“陛下,陛下,只说普通百姓不行,可,可没说”
他激动地红了脸,“朝贡亏本,可若是”
正德蹙眉,“若是行这等事怕有损天朝脸面。再者如此一来,倭寇袭来又当如何?”
“陛下可曾听宋时有倭患?”
简宁道:“外邦蛮夷喜我大明之物,如今所出不多,买不到的还能用什么手段?自然得偷得抢呵呵,闭关就能阻止倭寇来了么?南边官员为何主张开海?陛下何不派个贴心人南下去走访下?”
“如此声张怕是朝臣会反对。”
张永苦着脸道:“其实先帝爷和陛下都有过这心思,当朝臣都说不妥。那些地方上的南边官员倒是上过折子请求开海,只是”
他的脸苦成了苦瓜,“先生,您这法子好是好,可说到底还是要开海,就算是朝廷与番人贸易还是会被那起子人说成是不顾国体,有失气度。”
“谁说朝廷要跟他们贸易了?”
简宁笑道:“陛下只需派个信任的人去做这事充盈内库就好了。陛下就是天下,番人与陛下贸易也是与大明贸易,太祖仁爱,舍不得子孙受苦,陛下如今为钱财苦恼,想来太祖是不会忍心看的。”
她顿了顿又道:“民女觉着刘公公就挺好,民女在家乡是便听闻刘公公打压贪腐之官颇为厉害,有才能又是陛下的贴心人,若让公公去办,民女敢打赌一年就能为陛下最少赚回几百万两白银。”
“你说多少?!”
正德手一抖,“几百万两?!你在说笑吧?”
张永也是一脸懵:什么意思?你怎么举荐刘瑾那个老畜生不举荐我?!友谊的小船翻了吗?!
第63章质问()
正德回到豹房的时候,人还是晕乎乎的。虽然他从史书中已窥得了海贸的巨利,可大到如此程度还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只这般小打小闹便能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白银,那若是全国都开海呢?!
他的呼吸一下就急|促了,一双手握得紧紧的,想着朝堂里的那些人便是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简云舒说得对,有些时候不能操之过急,总也得行得一二诡诈之道。
刘瑾
纤长白皙的手指在桌面轻弹着,过了好一会儿,帝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意味深长。
简云舒说得不错,这事应该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去办。先来个微服私访,再做下一步打算。
想到这里,便是立刻将刘瑾叫来道:“大伴,有件事很重要,朕要你亲自去办。”
刘瑾闻言便是身子一震,精神抖擞地道:“为陛下效力,奴婢万死不辞!”
“呵呵,这倒不用。”
正德道:“朕听闻南边官员多有要求开海的,言这海贸之利颇为可观。”
刘瑾的眼睛瞪得大了起来,“陛下要开海?”
“哪里开得成?朝臣定是要反对的。只是朕想这太祖爷爷只说小民不得从海贸之事,可没说朕这个天子不行。你且替朕走一趟,听说吴淞与明州一带多有人违禁,你毋须惊动他们,反而得交好,替朕打听下这海贸之利有几何?”
刘瑾差点就骂娘了!
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在陛下跟前出的馊主意?!海贸赚钱不赚钱有什么打紧?关键是怎么让他去那边呢?他这一走朝里还不得乱了?
正在心里骂着又听正德道:“朕可听说那边大商贾做海贸一年竟有几十万两银子之多。若情况属实,朕打算内库出钱,让大伴你来抓这事,替朕赚几个私房钱,日后朕说话腰杆子也硬些。”
刘瑾一愣,“几十万两?”
说罢便是躬身作揖,“皇爷,您是不是被人懵逼了?我大明一年赋税才多少?商贾之流能有那么多?”
“呵呵,这事朕也惊讶,不过史书也有记载,宋时海贸发达,的确赚钱。且简先生就是江南人,想来所言也不假。她跟朕说了,像朕这般有能力的,随便弄弄百万一年根本跟玩似的,不需费什么力气。你且亲自走一趟,打听清楚了,等朕赚到了银子,到时就能堵上那些朝臣的嘴了。”
朱厚照冷笑着,可眼里却是有兴奋。这个被压抑许久的天子忽然感觉自己有了一股力量,他已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些朝臣吃惊的嘴脸了!
这样一想,心里更是美滋滋的了,只觉简宁就是自己的诸葛亮,刘伯温,自己等会儿还得找点好东西赏给她。
嗯,天气炎热,便赏她一柄缂丝团扇吧。再一琢磨,自己还得给她写几句诗,也得让她知道,朕也是有才华的,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