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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毅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除了床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最后看到一个空的啤酒箱,他挪过去把箱子反过来坐下。
老人朝他看过去想说什么又没开口,大概就是有心让他换个地方,也没地方可以换,床边立着莫望舒和老人,也挤不下第三个了,那也不方便说话。
等到都坐定之后,老人开口,“唉,我这平时一个人还成,这多两个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委屈你们了。”
“没事,我坐哪里都行,平时在外面有个路沿坐就不错了。”聂毅不介意地回答,这也不是客气,他在等外卖的时候常常连片树叶都想坐上去。
老人突然笑着自嘲地说起来,“唉,生活在哪儿都不容易,我这把年龄就是浑着日子等死了。想当年我也想好警察,也英勇过,虽然被车撞断腿,但我追到了那个抢劫的凶手,得了表彰。”
聂毅注视着老人,来的路上莫望舒已经说过。
老人年轻时为了追一个抢劫犯出车祸,最后意识模糊都还死死地抱着抢劫犯不放。抢劫犯是抓到了,但只判了几年,而老人因为粉碎性骨折不得不截肢,从刑警退下来,干了几年内勤,还是因为腿不方便,最终去了门岗,那门他一守就是二十几年。
但此刻,他从老人的话里听出来的一丝骄傲,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老人对着两个小辈也觉得老提当年勇有些老脸发红,干笑一声半真半假地解释,“我就这点事可以拿出来说,要是不常拿出来说说,到了我这个年龄就容易忘事,一忘了就容易怨天尤人了,人呐都这样,活着就不容易!”
聂毅注视着老人,他很明白老人的感受,虽然他并没有到老人的年龄,但是他想起了他奶奶,那个又瘦又小的老人总是看起来很精神,总是常对他说‘活着不容易,所以要努力点’,可是那个精神的小老太太说倒下就倒下,然后他就再也见不着了。
他想老人大概也不需要无用的同情也空谈的关爱,而是莫望舒这样,能够常来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坐一坐,陪他说说话的人。
“老人家,我们今天来是想知道27年前,黎家村希望小学的事,您还记得吗?”聂毅直入主题地问道。
老人双眼瞟向天花板回想了片刻,“记得,那是黎县几十年来最大的案子了。”
聂毅洗耳恭听地正了正身,老人开口却没有直接提学校的事,而是说起了黎家村的历史。
“黎家村在莲花山,30年前还没有上山的公路,要上去得走三四个小时的山路,没有人带路都找不着。村里有百来户人,但有过半的媳妇都是从外面拐来的,延续了几代人,在被发现后黎家村被称为拐卖村。”
聂毅惊讶地瞪眼,随即又敛下视线竖起眉头,听老人继续说。
“黎家村在30年前就是那种完全封闭的村子,一村子人对外就像对敌一样。他们除了女人,孩子也拐,男孩拐得少,都是要自己生的,多数都是女孩,不是当女儿,而是留在家里当童养媳。”
“童养媳?”聂毅这回已经不只是惊讶了,这个词他以为只存在于历史和影视文学作品中。
老人叹惜地摇了摇头,“没错,他们觉得女孩从小养大的,不会反抗,也不会逃跑,还可以从小给家里干活,也不用等儿子长大了再担心没有媳妇传宗接代,算起来村里童养媳比拐来的女人还多。”
“他们拐了那么多人,一直都没被发现吗?”莫望舒插了一句。
“全村的人都是一伙的,那时也没现在消息这么通畅,就算有人找去,全村一起矢口否认,也是没办法。直到30年前,有个姑娘逃了出来,到警局求救村子里的事才被外界知道。”
老人顿了一下,放空视线回想,“那个姑娘我还记得,来的时候我正好值班,半夜两点,浑身是伤,连鞋都没穿,两只脚都跑烂了。”
“后来呢?”聂毅问道。
“后来,拐卖村的名头就出来了,当时知道他们全村几十年全靠拐卖娶媳妇,整个警局都震惊了。可是查清了又怎么样,整个村子几百人都是犯人,有的犯人曾经还是受害人,而那些被拐去的女人被迫生了孩子,大多都已经不愿走了。
最后只能由政府出面,表示被拐去的人,只要愿意离开就可以离开,村里的人不得阻拦,结果居然只有两个人走了,其中还有一个过了半年又回去的。”
聂毅轻呼一口气,蓦地觉得比外面还要冷,他问道:“这和村里的希望小学的事故有什么关系?”
老人缓了缓,继续道:“法不责众,不能把全村的人都抓了,但也不能放任不管。归跟结底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都是因为穷和受教育的程度太低,所以政府修桥铺路,开展扶贫政策,还在村里修了一所希望小学,招了支教的老师,强制全村的孩子上学。
但是,学校成立还不到一年就出事,整个学校32个孩子和老师一起都被炸死了。”
“学校发生爆炸,确实是因为意外?”
聂毅蓦地提了一个问题,老人转过视线打量着他,像是不明白他这个问题从何而来,但还是回答了。
“在建学校的时候考虑到村里人的影响,故意把学校建得离村子远了些,让所有学生都住校,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孩子少受一些村里人的影响。结果在爆炸后,还发生了火灾,却山上本来就没人,又是晚上,村子太远,所以整个学校和人都被烧焦了,等被发现时只剩下碳了,完全认不出来人。
爆炸是意外肯定没错,学校周围都是山,虽然修了公路,但是谁也没事不往上面跑,当时都调查过了。由于离村子比较远,发生了火灾后没人知道,等被发现时已经烧成碳了。”
聂毅接着问:“在学校出事后,黎家村的人都迁到了山下?”
“对,不过学校那事村里的人情绪反应很大,我们去村里办案,被打出来好几次,他们把学校事故的责任都归到当初警察查了他们拐卖的头上,觉得要是没人管他们,不修学校,不让孩子们上学,事故就不会发生。
所以连后续处理遗体他们都没让警察插手,村里好像有风俗,小孩子死了不修坟,最后就没分谁是谁,挖了一个坑全都埋了。”
聂毅长吸了一口气,他终于理解了黎建树怨恨的由来,只是老人的话说到这里都没有和常儒林扯上关系,他直接问道:“您认识常胜林吗?”
老头越发奇怪地望着聂毅,怔怔地点了下头,“认识。”
“他和黎家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你是指什么关系?黎家村学校的事当时就是他在管,事故后他带我们去村里处理遗体的事,被打得最多的就是他,那些人啊!专门挑着领导打,说愚昧,我看精着!
常副局长也是脾气好,当时我还血气方刚,是真狠不得把那些人全都抓去坐牢!常副局长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们讲道理,后来搬迁的事也是个大工程,县里的领导都去过了,花了差不多一年才说服了大多数下山,最后还留了几户怎么也不肯搬的。”
老人说完,屋里久久的沉默下来,聂毅脑子里把黎家村的事转了一圈,蓦地问道:“您认识丁储明吗?10年前也是局里的,后来因为什么原因被开除了。”
“好像有点影响,不过他好像不太理人,叫什么名字我真忘了。”
“那他和常副局长认识吗?或者有什么其他的联系?比如说和人打听常副局长的事。”
老人又盯着聂毅大量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问,“不知道,可能是我忘了,也可能他只是没有问我。”
聂毅思忖了片刻,直了下身,“麻烦您了!”
老人蓦地一笑,自嘲似的说:“也没几个人来麻烦我了。”
聂毅起身的动作猛然一顿,老人忽然笑起来。
“我就不送你们了,去忙吧!”老人说道。
莫望舒站起来在老人面前倾着身说:“杨爷爷,那我们先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老人说不送就不送,看着两个年轻人出去,屋里又是一片安静,唯一证明有人来过的就是门口桌上那袋东西。
从老人家里出来,聂毅两只手都揣在衣兜里捏紧,最后走出巷子站在街边时,特别想念段寒江,要是段寒江在他可以要跟烟。
这会儿没有烟,他手下意识摸进口袋,摸到了棒棒糖,但不好意思在莫望舒面前拿出来,只得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发觉雪下大了,就如同老人的‘故事’一样,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冷。
老人在在说的时候语气平淡,并没有夹杂多少情绪,可只有一回想,整个黎家村的事都让人气愤,可是气愤完后是无尽的难受,无论是事件的本身,还是造成的结果。这大概也是快30年过去老人还能记得这么清楚的原因。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莫望舒突然伫在路边,连伞也不打了,对着街道跺脚怒吼。
聂毅回过头,对上她揣了满眼无从发泄的焦躁,“‘存在即合理’不是什么好话,但确实如此。”
莫望舒抬眼望着聂毅,努力地压着情绪说:“黎建树杀常局长的动机,就是因为常局长当年为了案子去黎家村去得多,被他记住了,他就把儿子的死都加在常局长身上吗?”
聂毅长出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回答,“他如果是为了儿子报仇不会等到二十几年之后,不过是为他现在无所依靠的困境找了一个发泄口而已,他仇恨的不是常局,常局只是他不愿承认是他自己造成他的现状,正好撞到了枪口的‘替罪羊’。”
他说完又呼了口气,“只是,我要怎么告诉寒哥。”
刚想到‘寒哥’,段寒江的电话就打过来,聂毅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才接起来。
段寒江开口就没有多余的废话,“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聂毅房间地松了下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