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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没有桌子,聂毅用个板凳在上面加了块木板搭了一个临时的桌子,再出去端进来两碗面条。
段寒江神奇地瞪眼,没见过在家还有这种操作,想起他今天碰过的东西问道:“卫生间在哪儿?我要先洗个手。”
聂毅抬手一指,房间的一角有个小门,但并没有门,只挂了一个门帘。
段寒江进去,里面不过一平米的面积,却把卫生间所有的功能都集齐了,洗澡洗漱厕所都在里面,不过洗手池就是个水盆,放在水龙头下面,水龙头上面钉了块木板,上面放着一个塑料杯子,里面是牙膏牙刷,再就是一块香皂就没有别的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下手地问:“聂毅,就一块香皂,我能洗手吗?”
聂毅凑过来说:“洗吧。”
段寒江拿起香皂,没忍住问:“你不会连洗发水也没买吧?”他怀疑聂毅那个发型的真实目的。
聂毅还立在门边,还是那副认真的表情回答:“之前十块钱买了一瓶,但是洗过之后痒得不行,就干脆又把头发给剃了。”
还真是这样!段寒江顺着聂毅的视线瞟过去,发现了聂毅说的十块一瓶的洗发水,在角落的水桶后面,至少是1000毫升装的,他不由地哽住了话头。
段寒江坐回床上,话头还哽在喉咙里,他实际上没有过过真正贫穷的生活,不能体会贫穷真正的滋味,他觉得如果换成是他面临这样的生活,他应该会抱怨,会自卑,会后悔。
可是他在聂毅脸上,只看到了认真生活,即使是每天朝九晚五,拿着优渥的工资,家庭幸福的人脸上,也很难见到像聂毅这样认真生活的模样。
聂毅搬了个小板凳坐到段寒江面前,都已经吃了两口了,才想起来问段寒江。
“我忘了问了,你吃面吗?”
“你现在问是不是太迟了?”
聂毅低头笑了一下,说道:“从来没人来做过客,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招待客人,吃面是不是太寒酸了?”
段寒江没忍住笑出来,“你还知道啊?”
聂毅立即起身,“那我再去买点菜回来。”
“别去了!”段寒江伸手把人拉回来,“我觉得味道不错,这是我这两天吃得最像样的一顿了。”
聂毅这才坐回来,也没觉得段寒江这话是客气,咧着嘴对段寒江不嫌面条寒酸直笑。
段寒江被他笑得心酸,不禁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聂毅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没什么打算,高中没有毕业,坐过牢,还是杀人罪,稍微正规点的企业都不会要我。我就想随便干什么,能换个像样点的地方住,生活稳定下来就够了。”
“以后呢?你才二十多,可以学点什么技术,工作也会好找一点,还有将来,想远一点,还可以找女朋友,结婚,生孩子。”段寒江只是想了一下普通人的未来,想要鼓励一下聂毅,只要聂毅肯努力,他说的并不难实现,就光聂毅的模样在现代社会也是优势。
不过聂毅突然地沉默下去,低头只顾吃面,直到吃完,都没有接段寒江的话,段寒江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去洗碗。”聂毅把碗收走,段寒江趁时间认真地考虑起来,想他能不能帮聂毅找个工作,可他靠着床头,想着想着就犯饭后困,眼睛一闭,睡着了。
聂毅收拾好再进屋时,看到段寒江睡着了,犹豫要不要叫醒他,但想起段寒江刚发红的双眼,还是算了。
他本来打算吃完晚饭睡一会儿,起来去送夜宵外卖的,这会儿被段寒江占床,他头一会觉得房间太小,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犹豫再三,他最终把段寒江往里推了一点,坐靠在床头打瞌睡,他也是真困,和段寒江一样,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睡过觉,在外收了一整天的废品。
聂毅闭着眼以为他会不习惯身旁有人,可身后的呼吸声却像催眠曲一般,他不知怎么就睡死了。
“聂毅,你不用否认,现在舆论对你有利,只要博取法官的同情,加上你未成年,不会判重的。”
“我没有杀人。”
“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你现在否认没有用,只能争取轻判,你爸虐待你邻居都可以证明,你还有未成年保护法的保护。”
“我没有杀人!”
“聂毅,不要再否认了,你杀人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聂毅满眼都是拘留所贴着标语的墙壁,和在他眼前不断放大的律师愤怒的脸,他猛地坐起来,瞪大双眼,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墙壁,说道:“我没有杀人!”
隔了一会儿,聂毅的视线清楚起来,发现自己坐在床上,段寒江已经不在了。
他下床来,从床垫下摸出半盒皱巴巴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根,抽完再去洗了把脸,换上工作服,出门去送外卖了。
第29句 够()
#029
凌晨四点;城市的喧嚣退去;无人的大街上只有路灯渗进黑夜里的暖光带着颜色;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忽然划过冬夜的寒风出现在路灯下;发出哐哐当当的响声向着夜色的深处远去;最后在街角的一处旧楼前停下来。
聂毅长腿撑地架起自行车;从怀里掏出几个半热的包子来;先哈了两口热气才拎起一个塞进嘴里,视线盯着前面旧楼的其中一扇门。
他包子吃到第三个时,旧楼三层的一间房门打开;一个裹着红色大衣,戴着帽子的女人缩着肩膀走出来,先是左右望了两遍;再才锁门;踩着高跟鞋下楼,哐哐的脚步声在黑夜里尽兴地回响。
聂毅连忙两口把剩下的包子一口全吞下去;将自行车退进阴影里。等着从楼上下来的人走上马路;他立即把自行车锁在路边;抬脚跟上去;每一步都走得轻车熟路。
他跟踪的人叫叶倩倩;是八年前他杀人案的重要证人;指证他在他父亲聂海青被杀的当晚回过家,并且听到了他们争吵的声音。
即使所有人都确信叶倩倩的证词,但聂毅很清楚;叶倩倩在说谎;因为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回家,更没有杀聂海青,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聂海青,无论聂海青对他怎么样。
聂毅出来这几个月跟踪了叶倩倩数十次,对她的作息时间已经很清楚。
叶倩倩每天早上5点20左右会出门,步行两公里去搭最早的一班地铁去新城郊区一家叫仙灵山疗养院的地方,看一个长年昏迷的男人。男人是叶倩倩的叔叔,但是具体什么关系疗养院的人也说不清楚,他也没能打听到。
然后叶倩倩会陪男人一直到中午,再回去睡觉,一直睡到晚上8点多,又起床出门,去夜总会上班。有时半夜会带男人回去,有时一个人回去,第二天早上5点多的时候又出门,重复一天的行程。
这几个月来叶倩倩每天的行程几乎都没有变过,聂毅仍然坚持不懈地每天要来两次。因为他既不是警察,也没有人会帮他,叶倩倩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是他能接触与当年案件唯一相关的人物。
八年前叶倩倩并没有陷害他的理由,唯一的解释只有掩饰真凶。
当然聂毅并没有每次都跟到底,摸清叶倩倩每天的行程之后,他一般只会跟到疗养院的门口,没有发现叶倩倩与异常的人接触就会回来,毕竟他还是挣扎在温饱贫困线的人。
不过这一次,叶倩倩从街道尽头拐出去却没去地铁站,而是转向去了另一个方向。
聂毅顿时连眉头都精神起来,冬夜的寒风也被他瞬间提起来的警觉驱散。他小心地紧跟上前面的人,从路口的小巷子转进去,出去之后是另外一条马路。
他以为叶倩倩终于要打破每日不变的行程,他马上就发现到什么线索,结果前面的人在巷子的出口处突然停下来,左右环顾。
聂毅立即掩进黑暗的阴影里,小心地窥出去,只见前面的叶倩倩把身上显眼的红色外套脱下来,不再瑟缩的身形看来瞬间高大了许多,接着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叶倩倩’赫然变成了一个男人。
被发现了?这是聂毅的第一反应,以为是叶倩倩发现他每天的跟踪,故意来扰乱他的。
但是他观察了一下,对方反倒比他更加小心翼翼,把外套和帽子揉成一团,匆匆地塞进了巷子的垃圾桶里,然后迅速钻出巷子,路边正好一辆出租车经过,便坐上去离开。
聂毅追出去时,前面的出租车已经开远,他连车牌都没有机会看清。在原地伫了一会儿,他回到巷子里,掏出来一个大号的塑料袋出来,将刚才的男人扔下帽子和衣服捡出来,先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其它的东西,再才都收进塑料袋里。
接着,他又在原地伫了片刻,总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最终决定原路返回。
重新回到叶倩倩住的地方楼下,聂毅靠在他的破烂自行车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叶倩倩平时出入的那道门,从静寂无人深夜等到了吵嚷的早市开始喧哗,他都没有挪过一步位置,一直到城市完全苏醒过来,他终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站起来朝叶倩倩住的房间走去。
叶倩倩住的是那种老式的楼房,一般都是早年乡镇的自建房屋,后来因城市的发展,从城乡结合部变成了城中村,房主就把楼房改造一遍,全都租出来,成为了城市里最职业的‘包租婆’。
聂毅上楼后,在门前安静地伫了片刻,没听到屋里的声音,再才抬手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再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回应,心里的预感越加强烈。
他原地蹙着眉盯着一会门,突然转身下楼,敲响了一楼最边上那间房的房门,他知道那间住的是房东。
聂毅敲门时房东一家正在吃早饭,门没关死,他刚敲一下里面就有人走过来,接着门打开,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他面前,看样子就是房东。
“你找谁?”房东气哼哼的态度在视线撞到聂毅的脸时,缓和了一点。
聂毅回想了一下段寒江之前假装嫖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