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湖（一）
东越，永泰二十二年五月，春正好。
云州城盛名天下，那是因为云州城边有个云湖。云湖方圆三万六千顷，烟波浩渺，碧波荡漾，湖中峰峦隐现，晨暮意境迥然，四季景色不同。现在正值阳春三月，湖边早已是一派莺飞草长的锦绣春色，引得游人纷至沓来。
云州自古富庶，这里的老百姓也就生来带些雅调，因此颇盛产些文人墨客，吟得些春花、春伤后，便在云湖边的悬崖上留下无数的摩崖石刻，普通百姓也是抛却手中的活计，携家带口、呼朋唤友，在云湖边渡过他们一年中最悠闲的日子。
云湖边的观涛阁，阁如其名，正是观云湖波涛的绝佳之处。观涛阁临湖而建，一楼的窗台下便是白茫茫的湖水。湖中盛产肉质鲜美的白鱼、白虾，所以店家就在那里修建了一条长廊供客人钓鱼。一壶好茶一根鱼杆，很多云州人就在这里有滋有味地过上一天。不想钓鱼的客人则登梯上到二楼，二楼的厅堂四面皆是雕花木窗，十分宽敞明亮，沁凉的湖风穿堂而过，令人神清气爽。
自午后，郁竹就坐在那里，足足有两个多时辰了。她穿了件天青色袍子，头发用天青色发带整束，一身文士打扮的郁竹，看上去十分俊逸。客人并不多，她就独占了张靠窗的四仙桌。这半年来，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闲时会独自来观涛阁，点上一壶云湖翠竹，凭窗远眺。窗外就是那白茫茫的云湖，但见山峦淡淡，帆影点点，人的心胸也仿佛和那广阔的湖面一样开阔起来。
这时，只听通往二楼的楼梯登登乱响，接着又是一阵叽叽咯咯的笑语，声音倒的确丁丁当当的犹如银铃一般，引得二楼的客人齐齐伸长了脖子朝楼梯口看去，只见一个紫衣姑娘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了那里，瞧那年纪，也就十六、七岁，白白的瓜子脸上有一双十分生动的大眼睛，那双大眼睛正骨碌碌地转，转得客人们心头乱跳，偏偏大眼睛定在了唯一不看她的那个青袍年轻人身上。然后，她就毫不犹疑地朝那里走去。
“喂，这个位子让给我。”这么说话显然有些蛮横，然而紫衣姑娘的声音很动听，让人听了，就想心甘情愿地把座位让给她。
郁竹抬起眼睛，澄澈晶莹、深如潭水的眼睛在面前人脸上扫过，弄得紫衣姑娘失了会神。
“小姑娘，别的座位也很好。”郁竹的脸上虽然没有笑意，但是口气很和蔼。
紫衣姑娘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位子是我们早就定下的！你到那里去！”紫衣姑娘纤手一指隔壁的空位，理直气壮。
“可是我当初坐下时，店伙计没说什么呀！”郁竹的声音还是和和气气。
“那本小姐现在就替他说了！”小姑娘头一昂。
蛮横的女人，尤其是美丽的蛮横女人，她见得不少。对付这种人的唯一办法，就是置之不理 ，所以她垂下眼睛，端起茶碗，轻抿一口茶，然后将头转向了窗外。
“你――”，紫衣姑娘突然被凉在一边，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浑身也有点不自在起来。然后她看到了刚刚出现在楼梯口的店老板，顿时好像找到了救星一般。
“喂，你过来！”。
店老板立刻登登跑过来，神情谦恭。
“叫他走开，坐那边去。”
“丁二小姐，这这――”老板看看郁竹，甚是为难，但是又不敢说出口。原来这位姑娘姓丁，显然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祝掌柜，是不是最近本小姐来得少，所以你忘了我们只坐哪张桌了？”，丁二小姐的眉毛微微竖起。敢情这个位置一向是她的专座。
郁竹看祝掌柜，祝掌柜也正看她，神情为难，脑门亮晶晶的，正有微微汗珠渗出。郁竹暗叹一口气，这世界就是这样，同样一句话，只因是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其待遇往往大相径庭，若是旁人提这样要求，只怕早给当成疯子打了出去。郁竹不打算让店老板为难，也不愿和丁二小姐纠缠下去，于是她站了起来。的87这时楼梯口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笑语，其中还夹杂着凌乱的脚步。
于是观涛阁的客人们脖子又是一阵忙活。只见楼梯口正陆续走上几个衣着光鲜的少年男女，都不过十八、九年纪，个个春风满面，容光焕发，顿时把个二楼装点得花团锦簇。
“丁二小姐，咱们就听见你在楼上大呼小叫，怎么不见坐下？在跟人吵架啊？”一个长着张娃娃脸、身材壮实的紫袍少年连声发问，一看就知道是个急性子，余者均是嘻嘻哈哈。
丁二小姐头也不回，指了指郁竹，气冲冲道：“本来已经找好了，可这个人霸着咱们的地方！”如此这般不讲道理的话，居然给她讲得理直气壮。
这几个人的目光齐齐转向郁竹。
郁竹也懒得辩解，朝祝掌柜点点头，道“掌柜的，结账吧！”祝掌柜站在那里，已是满天大汗，瞧着两边人似乎都不好惹，如果出了事，不管哪边得胜，店家倒霉是铁定的，正自想着如何调停，忽见这个年轻人唤他结账，顿时觉得有如天籁一般，赶紧跑了过来。
郁竹递给祝掌柜一锭银子，转身就想走人。
“这位兄台慢走 ”，一个白袍年轻人越众而出，朝郁竹施礼道：“如阁下不嫌弃，大家一同坐下，也热闹些。”这人长得甚是清秀斯文，言语也谦和。原来这人正是丁二小姐的哥哥，单名一个迅字，年纪在这几个人中最长，阅历自然也多些。他向来见惯妹妹的行事，心想只怕又是妹妹无礼，又见郁竹丰姿秀致，神态从容，云州是东越国士族聚居之地，若是无意当中与人有了过节，以后收拾起来恐麻烦，因此出来打圆场。
其他人却管不了这些，他们一拥而上，把靠窗的几张桌子坐了个满满当当，然后高声呼唤伙计，要茶的要茶，要酒的要酒。
丁二小姐把郁竹那个座位占了，然后回过头，不耐烦道“哥，快点过来！罗嗦什么！”
这些人，不管高矮胖瘦，均是精力充沛、活蹦乱跳，正是年少得意之时。郁竹看着他们，心中突地一阵痛楚，“而有些人……”，面前的丁迅脸上带笑，嘴巴一张一合，兀自说着什么，而她却什么都没听见，草草拱了拱手，绕过丁迅，疾步下楼而去，丁迅转头愕然看着她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观涛阁外，湖边杨柳树下，几匹骏马正在慢条斯理地嚼着草料，旁边还停着几辆精制的马车，显然是楼上那几个贵族少年男女的，阳春三月，正是结伴出游的好时节，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们含着银匙出生，并且把这种生活视为理所当然…… 郁竹抬头看看天色，太阳正当头照下，阳光十分刺眼，她摸摸眼睛，那里正有温热的液体渗出。
她虽聪明，性子却并不豁达，辟居在此半年，心中的郁结却始终未解开，今天又是触景伤情，心中更是一阵阵酸楚与刺痛。她低着头，缓缓走在街道上，衣角和发带在春风中拂动，身后的影子静悄悄地伴随着她。
云湖（二）
城北的广福庵。
一个青衣年轻人走上石阶，轻轻叩了叩角门。
门“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个青衣女尼。她见了来人，恭恭敬敬地双手合什，道“郁竹小姐，您回来啦！”
郁竹也合什回礼道，“嗯，有劳师太。”
两人一同走进去。
里面是个小小的院落，院落中间有个小小池塘，几座太湖石堆砌的精巧假山，周围有一圈抄手游廊，摆放着几十盆怒放的山茶花。游廊尽头，有两、三间雅舍，郁竹进了其中一间。
房间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几一榻，两三张椅子。然而窗外一片竹林，衬着几棵芭蕉，环境清幽， 少人打扰，甚为她所喜。
稍停，她换回了女装，坐在镜旁，轻轻梳理自己的长发。镜中映着姑娘娟秀的容貌，然而眉头郁结，脸色还有点苍白，少了几分年轻姑娘的娇憨与妩媚。
梳理完毕，坐在案前看了几回书，不知不觉间，西窗的窗棂上已悄悄洒落几缕暗金色的阳光。
她放下书，轻轻打开房门。院落里静悄悄的，池塘、假山、竹林均给夕阳晕染得金黄，晚风拂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 在房前石阶上席地而坐，身体习惯性地靠向右边――倚在那根冰冷的廊柱上。抬头望那轮金黄的夕阳，它一如既往地庄严美丽，俯视着苍茫大地，斜阳无限，然而，却只一瞬间灿烂。
她默默坐在那里，想着心事，身体渐渐地给夕阳浸染。远处庵堂的晚钟骤然敲响，低沉浑厚的钟声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击在人的心上。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青衣女尼走到她身边，施礼道：“赵小姐。”
郁竹连忙站起身。这女尼她认得，叫做慧圆，是广福庵的执事主管，郁竹在此的饮食起居，均由她照管。
“慧圆师太。”郁竹也躬身为礼。
“劳烦小姐随我前去退芦斋，师傅相请。”
郁竹应了。两人通过一道边门，走过几处院落，来到主持静益的起居之所――退芦斋。这广福庵是东越国的皇族家庙，每年朝廷均有专款拨给，经过历代经营，已颇具规模，前面的大殿甚是庄严华美，后面的起居之所则花木扶疏，典雅精致。
广福庵的主持静益师太五十来岁，面孔白净，身穿青衣，手执念珠，已坐在桌旁等候，见郁竹推门进入，便站起身。两个人见过了礼后，静益师太拿起桌上的一封书信，递给郁竹，道：“郁竹小姐，这是将军给你的信。”郁竹接过信，道了谢，坐在椅子上拆了信观看。信很简单，她的姑母，也就是东越的赵贵妃，即将来云州踏春并来广南庵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