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原本茂密的树林在这里突然稀疏起来,天空依旧碧蓝,空地上洒满阳光。
一条潺潺的小溪从林间跃出,沿着缓坡,蜿蜒而下。浅浅的河床两边,躺满大大小小被磨得溜光的石头。清澈的溪水在石头罅隙里穿梭跳跃,喷珠泻玉一般流淌而去。
郁竹停住脚步,道:“我们休息一会罢。”说实话,她也真有些撑不住了。
晏之原倒也没反对,道一声“好”,便蹭啊蹭的,从郁竹背上蹭下来,两只脚小心翼翼地落了地。
他一瘸一拐地挪到溪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郁竹也走过去。
溪水浅浅,澄澈见底,水底平铺洁白的细沙。
郁竹坐下去。那边晏之原早已高高地卷起两条裤腿,脱下袜子,将两只脚丫浸到水里。
“哎呀呀――”他扬起一道黑眉,仰天叹道:“真舒服!半天走了这么多路,真是累人啊!”瞧他模样,仿佛刚才是他背着郁竹,而不是郁竹背着他走了这么一段路。
过了一会,他想起了郁竹,于是又偏头笑道:
“赵郁竹,这溪水甚是清凉,你也来泡一泡罢!”
他那张玉一般的脸上,眉眼笑得弯弯,唇角边甚至挂了个浅浅的酒窝。谁能想到,这个犹带些稚气的俊俏公子哥,方才不动声色间便杀了个人呢?
郁竹托着腮帮,眼望溪水,默然不语。
晏之原翘起眉毛,掬起一捧溪水,猛地泼向郁竹。
郁竹蓦然惊醒。她侧脸瞪了他一眼。
“你坐在那里呆呆傻傻的,像个白痴!”晏之原朝她扮了个鬼脸。
“我在考虑如何回抱风谷。”郁竹没好气道,随手抹去了水珠。
“甚么要紧的事!“晏之原一撇嘴唇,复又笑得悠闲自在,“今天走不出,还有明天,明天走不出,还有后天,反倒是这般美好的秋色,绝不能辜负,还是先享受一番再说罢!”清澈的溪水里,他十个脚趾头一起乱扭,仿佛跳舞一般。他低头笑吟吟地瞧着,浑然不顾自己的脚踝肿得像个馒头。
郁竹暗自摇头,心想,你想在这里磨蹭三两天,我不会拦你,可是,我却不能陪着你,得赶紧找到回去的路才是。
她站起来,走两步路,正好站在一棵大树下。这树约有合抱粗,生得甚高大,上面枝杈横生,叶子却掉得差不多了。她仰头望了会,突然旋身拔地而起。
晏之原听到响动,回过头来。
郁竹站在树杈间,极目远眺,攀着枝条的身体随风轻轻摆动。
晏之原也仰起头,手搭凉棚,紧紧注视着高处的青色身影。
忽然,他开口大叫道:
“赵郁竹,树晃得厉害,你小心些!”
隔得一会,他继续嚷嚷:
“你要摔死了,可就没人背我回去啦!”
没多久,郁竹跃下来。她坐回原处,捡起块石头,在地上画了两个标记。
“原来观月峰在林子的西北面,”她喃喃道,“观月峰又是西苑的至北处,那么,不管怎样――”她微微皱眉,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秋阳下,溪水波光潋滟,映得她的脸莹然生辉。郁竹肤色白净,容颜秀美,但眉间总透出阴郁,那个小小的下巴,亦是柔美中隐含坚忍。
这个十六岁的少女,有一种叫人捉摸不透的气质。
“那么――我们至少应该向西走,因为抱风谷在观月峰的南面。殿下――你说是么?”说到这里,她抬起了头。
嗯?
晏之原赤着一双脚,双腿盘膝,两只眼睛正直勾勾地――
盯着她的脸庞。
郁竹瞪着他。
晏之原忽地一阵咳嗽,眼睛四下乱瞧,道:
“你方才说啥?”
“我说我们应该向西走。”郁竹不愿和他多计较。
“好。”晏之原摸摸鼻子,道:“依你。”
郁竹站起来,道:“我们这就走罢。”
她走了一段路,发现晏之原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那人仍旧赤着脚坐在原地。
“殿下?”
晏之原一指右脚,回答得言简意赅。
“痛!”
郁竹皱眉道:“殿下,麻烦您坚持一会,好么?”
晏之原一摇脑袋,既不说话,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郁竹迟疑片刻,终究走了过去。
她背对他,俯下身。
这回,晏之原穿好鞋子很快站起来,直接往郁竹身上一趴,两条胳膊紧箍她的肩膀,动作干净利落。
“赵郁竹,你可别想偷懒。”他嘻嘻笑道。
正午时分,太阳高高地挂在林梢。虽然时节已近深秋,但满山遍野的松树仍旧郁郁葱葱,不见丝毫萧瑟之意。
郁竹背着晏之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她头顶心的头发乌黑柔亮,长长的发辫绕到胸前,后面露出一截白腻的颈背,因为汗得湿了,上面粘了几根细细的发丝。
晏之原伏在郁竹身上发了会呆。忽然,他道:
“谢谢你。”
“没甚么。”郁竹答得简短,目光转动,搜寻着下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隔了一会,晏之原忽然哼了一声。
“其实本皇子也没必要谢你。”那形状优美的唇角弯起来,“你老爹是我父皇的忠仆,你自然也是本皇子的仆人。仆人背主人,天经地义。啊――不要说背人,赵郁竹,就算你今日为本皇子死了,那也是应该的,对么?”
郁竹迈腿跨过一个小水洼。她淡淡道:
“是。”
不知怎的,晏之原忽然垮下脸来,似乎不太高兴。不过,郁竹自然看不见。
溪水淙淙,时近时远,伴随着他们一路前行。
走了约半个多时辰,树林渐渐稀疏起来,黛青色的观月峰轮廓清晰,赫然在眼。下面,便是抱风谷了,绿坡上黄瓦红柱的亭子依稀可见。
郁竹叫晏之原下来,晏之原仍是不肯。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郁竹最终答应将他背到对面那个缓坡的坡顶。
走了一会,晏之原突然叹道:“赵郁竹,你的的确确是个叫人难以忘怀的古怪丫头,本皇子算是服了你。怪不得我那隆福宫的皇兄肯为了你,亲自跑去紫极宫,在众目睽睽下找赵贵妃要人。”
“郁竹不理他。背着人上坡着实是件累人的事。
晏之原继续道:“当初他要肯这么站出来,阿黛一早是他的王妃啦!不过么,两人成亲也是迟早的事!不是今年,便是明年,嘿嘿!”
郁竹蓦地一呆,脚步不知不觉停了。
“你说甚么?”
晏之原探头垂眸看了看郁竹的侧脸,微微冷笑。
“你不知道么?阿黛和我大皇兄是表兄妹,他们从小就定亲的。”
郁竹的脑子顿时纷乱无章。之临和袁黛居然有婚约,这样的事,她可从没想到过。
然而,郁竹毕竟是郁竹,脑子乱过一阵后,她突然想起一些事,于是定了定神,道:
“既然永王殿下和阿黛姑娘有婚约,那你怎么还和阿黛――”她忽地抿嘴。上午在凉棚里,她明明看见冷艳娇媚的袁黛坐在晏之原身旁。
“出双入对?神情亲密?”晏之原接了口,他“咭”地一笑,又道:“那是因为和皇兄相比,她比较喜欢本皇子。如此美人儿投怀送抱,本皇子怎忍心拒绝?”说着,一条眉毛扬起来,显然有些得意忘形,“谁叫本皇子魅力无弗远,你赵大小姐虽然老往隆福宫跑,不也吭哧吭哧地大老远背本皇子回来么?”
郁竹沉沉地背着他,没有说话。
“说起来,永王也真是没用,”他撇唇道:“自己的女人也看不住,换了本皇子,哼,即使不属于本皇子的东西,只要瞧得中,也要抢过来!不过,也难怪,他天生是个瘸子,若非自小定了亲,哪家的姑娘也不愿嫁给他――”
郁竹忽然停下来。
只听“哎哟”一声,晏之原从郁竹背上摔了下来,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这位素来优雅高贵的皇子以极不雅观的姿势摔了个四脚朝天。
晏之原双手撑地,好容易才爬将起来。因为猝不及防,他的脸上满是困惑,然后,就是重重的怒气了。
“赵郁竹,你想干甚么?”
郁竹半蹲下身,眸子晶亮,沉静秀美的脸布满冰霜。晏之原不由缩了缩脑袋。
“殿下,郁竹救你,是因为你的命事关朝廷;不过现在,郁竹忽然改变主意了,剩下的路你自己慢慢走罢。还有――”她冷冷道:“永王殿下是怎样的人,郁竹心中有数,不劳殿下多费口舌!告辞!”
郁竹攸地起身,转身便走。
“赵郁竹,你回来!”晏之原叫道。
郁竹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赵郁竹,本皇子命令你――”
郁竹跃上坡顶,长辫一甩,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晏之原眼睛狠盯着前方,胸口一起一伏,额上的青筋一根根突起来。
突然,他右手握拳,狠狠捶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