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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最不过也只是闹闹别扭,不宵一刻钟就好了。
可这次,胡同里桐树上的蝉鸣声都歇了,连着几天大雨,院子里的秋海棠都长出了几朵花苞,陆其华还是避着齐思任。
这些天她院里也不要人伺候,下人们趁着她上学的空隙打扫房间后也匆匆退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天刚放晴,陆其华站在檐下伸手接着瓦沿上滴下来的几颗水珠,水凉的人打了个冷颤。
是秋天了。
顾月打电话来说,天晴了要出去,已经在胡同口等着了。
陆其华换了一件长袖裙子就出门了,也没跟家里人打招呼。
打开大门的时候胡同里的凉风吹起了她的裙角。
阳光打在胡同里水渍未干的青石板上,泛着微光。
还有直铺到大院门口的满地血色海棠花。
似血的红一直蜿蜒到胡同拐角,看不见的地方也有。
她缓缓地从台阶上下来,一步,两步,三步
一层层的台阶,通往街口的整条长长的胡同,两壁青色的墙,地下是一条望不到头的泣血海棠花毯。
绽开的花瓣上还盛着早起的露水,跟着微风在地上微微翻滚。
陆其华站在这一头,许久才迈着步子走过去,她舍不得踩它们,可铺的的太满,她躲不开。
微凉的花瓣不时地拂过她光洁的脚踝,酥酥痒痒的,她不时地低头尽量不踩它们,可鲜红的花汁还是染透了她茶白色的鞋边。
她走了很久,整条胡同都要走穿了,花毯也隐约可以看到尽头。
而那头巷口的青墙壁上靠着一个人,她未发觉。
鞋面上沾了一朵海棠,她蹲下用手去拿,低着头便看见有人踩着花走了过来。
擦的不是很亮的皮鞋,还有沾着露水的月白色长衫下摆。
陆其华仰起头,顾靖安。
是他,那这满巷的海棠
她忘了站起来,还蹲在那里仰起头愣愣的望着顾靖安。
他今天没有笑,只是在她面前蹲下,向她伸出修长的手。
问她:“陆其华,若你愿意,我会将这红妆十里铺满整条长安街。”
他的手上还有没来得及洗干净的红色花瓣水,这才看,月白色的衣服也不是多干净。
陆其华看着他的手有些出神。
顾靖安看了眼自己被染红的手说:“这颜色是不是跟你划伤我的那一次很像?”
是很像,不过她没说出口。
“你究竟,愿不愿意?”
陆其华终于明了他的意思,别过脸站起来。
蹲的时间太长,刚站起来脚麻的她踉跄了一下。
顾靖安眼疾手快的揽住她的腰,还往自己身上带了带。
陆其华红着脸说了声谢谢,可他还没松手。
憋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借口,“你手上沾了花汁没洗,我的衣服。”
顾靖安反倒越搂越紧,“那正好,我的衣服也脏了。”
“顾先生,我要回去了。”陆其华声音很轻。
“回去?你不是约了小月出去么?”
顾靖安是对自己的妹妹越来越满意,这件事上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也不等陆其华说话,接着又说:“今天中元节,城外有庙会,我带你去。”
“顾月呢?”
“她早就过去了,走吧。”
陆其华都来不及说好,就被拽着走了,他走的很快,好像担心自己会后悔一样。
陆其华在他身后被迫小跑着步子,抬头看见他的侧脸,他在笑,迎着光笑。
他牵着她走了,身后满巷的海棠花在微风里打滚摇曳,红透了整个清晨
顾靖安是自己开车来的,他一早就预谋好了。
不论是铺满整条胡同的海棠花毯,还是挑好的赶庙会的日子,而顾月,是最尽职的‘帮凶’。
城外赶庙会的人很多,人似乎都是被挤着被迫往前走的,可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露着整齐的牙,笑的平凡而又满足。
顾靖安停了车,顺手握紧陆其华的手腕,嘱咐道:“抓紧我,别走散了。”
陆其华想也是,这么多人,她又这么小,走散了那得多难找。
可是,也不对啊
这人说让她抓紧他,可明明是她手腕快被捏没了。
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别的车子,她忍不住问:“顾先生,顾月呢,你不是说她早来了么?”
顾靖安正看一帮孩子在一旁嬉闹,人手举着个糖人,像极了他小时候带小月赶庙会的时候。
忽然听到陆其华问小月,他看着胸口处努力仰着头看他的人,心想她怎么这么小,难怪连小月也喜欢她。
随即坏笑了一下,低下头故意跟她贴的很近,说:“可别这样看着我,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正经人。”
陆其华眨巴几下眼睛终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别过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连耳朵都红了。
“你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顾靖安不以为然的回道:“陆小姐若是喜欢,它还可以更厚些。”
这算什么,以此为荣?
陆其华索性不开口了,反正对方脸皮厚她又比不得。
两个人一路往前走,也没有再说话。
可是,她还是想问顾月。
她还没有跟齐思任以外的男人单独待在一起过,这样也不知道重华哥哥会不会生气。
“你跟你的那位齐公子在一起时都做些什么?”他突然问。
陆其华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以为是嫌跟自己在一起无趣,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我跟他还没有一起逛过庙会,我不知道逛庙会该做什么。”
陆其华还想说,他要实在觉得跟她在一起无趣,可以把她送回城里,她自己叫黄包车回去,他再找别人一起来不就好了。
谁知道听陆其华这么说,顾靖安反倒高兴了,又问:“没有最好,那平时呢,都干些什么?”
“平时平时就小时候了,一起种过花,他带我去过学堂,我们一起画过画,还有”
说起这些,陆其华不禁想到齐思任留洋前的那段日子,不由的弯起嘴角。
可那笑容,顾靖安此刻觉得刺眼的很。
“好了,当我没问。”顾靖安打断了她的话。
第15章 君子好逑(四)()
顾靖安可是把这些都记住了,以后绝不跟她一起做这些。
他此刻心里也是自嘲的紧,自己都是比人家大十来岁的人了,还在这儿跟人家小女孩儿计较这些。
陆其华的话被突然打断,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她能感觉到顾靖安不喜欢听她说的这些,而且还有些不高兴。
顾靖安看到了一个制糖人的小摊,摊主还在那儿用糖浆画着各种样子,一旁的草把上插着许多成品。
陆其华也看到了。
“你喜欢?”顾靖安问陆其华。
“小时候,我们家的一个佣人会做,不过后来我长大了,就再没我很少去庙会这样的地方。”
自从齐思任去了国外,她每天上下学堂都有人接送,闲下来也是陪父亲下下棋,最多去店里帮忙算算账。
人多噪杂的地方,她几乎没有去过,可是她很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
“来”,顾靖安牵着陆其华来到摊贩跟前,往木架上放了两块大洋,说:“我要一个。”
摊主忙说不是这个价,给的太多,一边问他们要什么样子的。
顾靖安倒是很礼貌,说借人家的地方一用,他要自己做。摊主收了钱,高高兴兴的让了地方。
顾靖安是说干就干,一秒都没有磨蹭,挽起袖子开始准备,看陆其华还愣愣的站着。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我刚才说的话你又忘了,还这么盯着我瞧。”
陆其华走到他跟前,不相信的问:“你还会做糖人?”
“过来,我教你。”
她想了想,还是过去站在了他身边,等着他做。
谁料,顾靖安却伸手熟稔的挽起了她的袖子,还将她圈在自己身前,把盛糖浆的木勺柄递给她,叫她拿稳。
想了想又说:“就做你的名字,怎么样?”
陆其华不自觉的动了动,“哦,好。”
顾靖安握住陆其华的手,微微弯着腰,认真的用糖浆写字。
两人靠的太近,陆其华都能感觉到他每呼吸一次,自己耳边的几缕发丝也会跟着动一次。
她稍微偏了下头,尽量不要那么近。
她的小动作顾靖安怎么会看不到,也不说破,只是又往前靠了靠,手上的的动作也没停。
这样一来,陆其华心思根本就没有专注的放在糖人身上。
所以,糖人做成什么样她根本都没注意到。
“这是什什么?”看着做出来的糖人成品,陆其华语无伦次的问。
顾靖安把糖人拿到嘴边吹了吹,糖干好了才递给陆其华。
“你的名字啊,顾陆其华,怎么?看不清?”
她当然能看清,一笔一划都那么清楚。她真想狠狠的撕掉他那张志得意满的脸。
可是她该怎么办啊,糖人是她要的,也是她自己要学做的。
陆其华退了几步,“我不要了,顾先生自己拿着吧。”
“哦,你是说让我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拿着这个陪你招摇过市啊?”顾靖安假装为难的样子。
继续说道:“这样别人还不笑话死我了,以为我脑袋坏掉了。”
陆其华听他说的好像也没错,一个大男人拿着那个也不像回事,可她要怎么拿嘛。
“那你扔掉好了,谁也不用拿。”陆其华说。
顾靖安看着手里的糖人,“那不行,这可是你的名字,还冠了顾姓,怎么能扔掉。”
陆其华回嘴:“那谁许你乱写了。这样,你自己把‘顾’字吃掉,剩下的我拿着。”
见顾靖安还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陆其华又接着说:“这可再没有商谈的余地了,反正这样我是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