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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幼禾扔掉手里的筷子; 一手扶起被扯开的领口,爬坐起身,眼底泪光闪烁。
她并没舍得下狠手。
筷子尖触到他肩膀的那一瞬; 她终究是心软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向对方道歉。
但谁也没有得到对方的“没关系”。
丁幼禾拢着衣襟,贴在桌边站着,像只战战兢兢的兔子。
元染身上的线衫在刚刚的纠缠里; 被丁幼禾扯脱了线; 蛛网似的挂在肩头,面色阴晴不定,眼底那抹锐光并未完全退去。
两个人定定地对视了许久; 最终是元染先开口:“我晚上要出去。你锁好门,有人敲门别开。”
丁幼禾想阻止; 可张口吐出的却是; “知道了。”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拿起外套披上,快步离开。
刺青店的门哐啷被关上,一切归于宁静。
只有地上一东一西散落的筷子,证明刚刚的那一幕确实发生过。
丁幼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肘撑在膝头,手指插进发丝; 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是她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曾被自己当成大金毛看待的男孩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与敏感阴郁。
她想起颜梁淮说的,“什么样的人能在那种地方,让那群不服天不服地的少年犯叫一声爷?”
她原本不是不懂,只是不信。
现在信了,更多的却是心疼,心疼他敏感背后的孤立无援。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元染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他……平平安安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
丁幼禾几乎是跑过去拿起电话,可当看清来电显示时,眼底的光就暗了,“……颜警官。”
颜梁淮听出她的语气不对,问:“怎么哭了?”
“没有,”丁幼禾调整了一下呼吸,“有点鼻塞。”
“你给的情报我已经转达给队里了,明天会突击会场,至于能不能人赃并获,还要看现场的情况。陈……北,老奸巨猾,这么多年也没有被抓到过把柄,就算能证明他容留——”
“我也去。”丁幼禾打断他。
颜梁淮矢口拒绝,“不可以!”
“陈北约我,证明他还没对我起疑心。我可以比你们早到,能拍到许多东西,甚至……有可能从他那里套到话。”丁幼禾顿了顿,“我见过他好几次了,对他的调调多少有点了解,我只比你们早到一点点,不会有事。”
颜梁淮根本不听她的解释,“阿禾,我有其他办法,不需要你——”
“如果有办法,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一直逍遥法外?”丁幼禾轻笑,无奈中透着疲惫,“没有人能直接指控他,他每次都可以把自己摘的很干净,不是吗?”
“阿禾……”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开着视频,你记得都保存。”丁幼禾假装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养精蓄锐,明天见,颜警官。”
不由颜梁淮再劝,丁幼禾就挂断了电话。
短消息一条接一条,她都只瞟一眼,都是颜梁淮劝她不要去,可她一条也没有回,把脸埋进了臂弯,伏在餐桌上一动不动。
陈北约她的消息是Monica捎来的,说是在京南故居有趴,陈先生让叫上她,会玩得很大,但报酬颇丰,要不要去随她。丁幼禾第一时间告诉了颜梁淮,本打算今晚告诉元染,谁知道会弄得不欢而散。
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不让他拦她。
丁幼禾迷迷糊糊地伏在桌边睡着了,梦里元染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神情尽数掩在夜色里,“既然你喜欢颜警官那样清风霁月的,你就跟他交往好了。我们这些小混混,高攀不上……”
她想解释,不是的。
她不喜欢颜梁淮,她从始至终只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名叫元染。
可是嘴上像被下了禁制,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睁睁看着元染转身,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她急出了一身汗,终于喊出声,“阿元——”
这才醒了。
腰酸背疼,喉咙肿痛,大概是伏案睡了一夜,受凉了。
丁幼禾喊了一声,“阿元?”
没有回音。
他还没回来。
一夜,未归。
丁幼禾拿过手机,来电记录和短信箱里也是空荡荡。
她慢慢走回卧室,一件件脱去衣物,正看见镜子里自己身上的点点红印,提醒着她在他们昨夜分开之前,曾发生过的不愉快。
手指抚过锁骨上的鲸和红晕,她喃喃地念了声,“元染……”
*** ***
丁幼禾抵达办趴的别墅时,门口已经停满了豪车。
入目都是些穿着清凉的年轻女人,羽绒服光腿,浓妆淡抹,争奇斗艳。相较起来,捂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套着丁氏刺青的工作服的丁幼禾宛如奇葩。
女孩们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好奇打量她。
丁幼禾只眼观鼻、鼻观心,由工作人员往里带,去见“陈南”。那日借口“姨妈”脱身之后,这是第一次再见面,虽然时隔多日,可她恍惚还能记得那男人身上荼蘼的气息。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一如此刻这个场子里绝大部分的男人。
丁幼禾被工作人员带着,从喧闹的宴会厅穿过。那里男男女女,衣香鬓影,目光交错间俱是心知肚明的权|色交换,诱惑与迷乱交错。
她垂着手,掌里握着手机,视频同步传给颜梁淮。
无人察觉,但她已然满手是汗。
从扶梯上楼,楼层越高人越少,可一路走去,无数淫|迷之声从两侧客房中传出,不绝于耳。
丁幼禾被带到指定的地方,低头看了眼腕表,还有五分钟,她直需要再撑五分钟,颜梁淮的人就会到。
“人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头顶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是“陈南”。
丁幼禾抬头,果然在头顶看见闪着红灯摄像头,想必他在房间里已经看见自己了。
怕他起疑,她只得硬着头皮推开门,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陈先生,我来晚了。”
陈南仍旧坐在轮椅里,身上是件白底墨绿纹的衬衣,眼镜的反光遮了他的目光,嘴角带着一抹笑,“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之前,”丁幼禾梗了下,“非常抱歉。”
“不怪你。”陈南说得那么温柔,就像个体贴的长辈,“当时你状态不好,心里也没个准备。”
丁幼禾陪着笑脸,心里默数时间,再撑四分钟,四分钟就好。
心头像擂着鼓,鼓点比读秒更快,一声急过一声。
“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把门关上。”陈南一边说着,一边将轮椅转了个向,背对着她。
丁幼禾一口吊着的气松开,拖拖拉拉地没动,可是,眼角余光里忽然人影一闪,不等她做出反应就已被人捂住了口鼻,刺激的气味直冲天灵盖。
像只无形的手,瞬间穿梭四肢百骸,攫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若不是身后的人架着,丁幼禾早就瘫在地上了。
她被人搬到陈南身后的大床上,床是硬是软,是冷是暖,她统统感觉不到。
脑海里只剩下极端的恐惧,尤其是当他听见房门落锁,又看见轮椅上的“陈南”站起身,往自己上方压来——
眼皮如坠千斤,嗓子眼像堵了棉花,动弹不得、叫不出声。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得更加肮脏,肮脏到就连五分钟清清白白都成了困难。
“你那个姓肖的朋友怎么没来?那点小伤,还没养好?”陈北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声音落在丁幼禾耳中像恶魔的诅咒,“你跟她多学点,别跟我玩这些虚的,省我点工夫,说不定还能多给你点好处,嗯?”
丁幼禾恍惚听见肖潇的名字。
是他们干的,肖潇的伤……是他们……
然而,她连愤怒都无力,绝望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直到大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是颜警官来了吗?丁幼禾想睁开眼,却无能为力。
她感觉压陈北被人从床上拉起来了,重重地撞上墙壁,又听见男人惊慌到破音地喊叫着“来人”,一边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然而从头到尾,除了陈北,没有第二个人出声。
丁幼禾动了动手指,忽然觉得床动了下,似乎有人靠近。她下意识地瑟缩,却察觉到被扯开的衣领重新被人整理好,一双手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很轻,很稳,丁幼禾后怕极了,一滴泪滑落,“……颜警官。”
抱着她的人脚步一顿。
再下一秒,她终于完全失去了意识。
*** ***
再度醒来,入目一片白。
“醒了?”男人嗓音里带着惊喜。
丁幼禾迟钝地转了转眼珠,看向守在病床边的颜梁淮,感觉浑身脱力,疲惫到了极致。
“……嗯。”她目光看向病房四周。
没有别的人。
心里塌了一角,残墟窸窣地向下坠。
“元染在哪?”丁幼禾嗓子眼发干,声音哑得不像话。
颜梁淮面色微变,扶着她帮她坐起身,拿枕头垫在她腰后,“他现在不在这里。”
丁幼禾追问:“那他在哪?”
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上,布满了不加掩饰的担忧。
这个神情令颜梁淮心脏钝痛,于是递了杯温水给她,尽量语气平淡地说:“他暂时被收押了。”
丁幼禾手中的水杯险些翻倒,“为什么?”
“涉嫌非法持有刀具,非法闯入民宅,聚众斗殴,他暂时被收押了。”颜梁淮扶住她的手,帮她拿稳水杯,“……但因为情况特殊,也许可以脱罪。”
丁幼禾无意识地拨开他的手,急切地问:“他闯了哪里?伤了什么人?颜警官,你说清楚啊。”
颜梁淮看了眼自己被推开的手,“陈家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