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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不怕死。”老周忽然放下手中的锉刀,沉闷的问了一声。
尚未反应过来的苏凡,心中一惊,对于生死之事,他很害怕,在他眼中,除了生死,再也没有什么事值得担心。
“怕。”苏凡略一停顿,坚定的回答道。
老周忽然笑了,他摇了摇头,有开始了木屑纷飞,双眼之中似乎别无他物,只有手中的某块木头。
“我也怕死,但只有真正死过的人才会怕死。”老周一边望着飞屑,一边说着,神情认真的程度,好似自己真的死过一般。
也不知道为何平日里邋遢的老周,今日竟然和自己谈起了生死,心中偶有不适,但随之一挥而过,暗想着莫非老周出了什么事。
有意无意的再次望了一眼躺在小桌上的木刻小人,苏凡露出一抹微笑,淡淡的道:“这木人是你刻的?”
“是。”老周干脆的回答。
也许是觉得自己回答的太过干脆,所以老周继续补充道:“平日里做棺材剩下的木材,便就照着自己刻一个木人,省得浪费。”
一时之间,二人竟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在这样的沉默并不是第一次,之前一起喝酒也是这般的沉静,而今日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什么是生死。”苏凡也不知道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许是这些时日里对于生死未免有些感伤,所以才有此一问。
老周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苏凡的话语,木屑飞舞划成一道好看的线条。
“棺材外的都是生,棺材内的都是死。”老周呵呵一笑,随口说道。
苏凡也忽然笑了,老周这看似无趣的话语,在细细品来,生死竟然就是这么浅显的问题,生便是生,死便就是死了。
又沉默了片刻,苏凡转身将要离去。
“以后我们可能见不到了。”老周忽然喊了一声,随即哀叹道:“我做了半辈子棺材,不想死在棺材外面。”
苏凡顿在门前,双腿似乎凝固在青石之上,许久都不能分离,也无法回头去看上一眼,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砰。”的一声。
撑起那把油纸伞,溅起一阵水花落在那株小草之上,将它稍有打落,但不屈的小草依旧昂然挺立,傲然于世间。
“好。”
回答了一声好字,便就匆匆离去。老周放心了呼出一口气,又陷入了飞屑之中。
绕过了酒铺,直接向着街尾走去。
今日茶馆略显冷清,好在说书的先生并不休息,此时听书却也胜在安静,叫好的声音也很少。
只是没有叫好之声,说书先生依旧说的很精彩,全然没有一丝因为气氛不好,而说的无力。
茶楼老板很是客气的苏凡添上茶,坐在靠近窗户边上,倒也能明亮一些,更是能看清老板的奉承之意。
这几年来苏凡酒铺的生意并不好,但却已久开的很好,街坊大都猜测这位苏老板肯定是有一定的背景。
更有传闻前些日子有天南观的仙人去过酒铺,这更让很多人震惊,天南观是仙人门派,能去酒铺,那说明苏凡肯定非凡人。
于是便就有了新的一波提亲送礼的,还有很多奉承谄媚的。对于这些,苏凡只是一笑了之,人生来不易,能做出这些事来,都很无奈。
“到了年根,这生意就是不好,很多人都不来听说书了。”掌柜的一边添茶,一边解释道。
苏凡淡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往日苏凡都是下午时分才会来,今日才午时便就来了,掌柜的有些好奇,便就问道:“苏掌柜今天没有和老周喝酒?”
对于街坊邻居的各种八卦,苏凡大都漠而视之。当年老周第一次去酒铺喝酒之时,便就有街坊悄悄告诉苏凡,老周是个不祥之人,劝告苏凡少与之接近。
苏凡却也不大在意,老周在这条街上难得有个说话的人,所以便就与苏凡熟了起来,后来竟然每日都要去酒铺喝酒。
起初还有街坊劝告苏凡,后来见苏凡只是口中说好,实质上并没有太大变化,只好作罢。
这种事本就是谣言,以讹传讹便就成为了真实,说起来老周也真实可怜,心道此处,不经意的看了掌柜的一眼,淡然道:“去过了。”
掌柜的见苏凡并不愿多话,也就知趣的离去。
“却道那刘氏生来命苦,为了家中那不成器的夫君,投河自尽以来激励夫君。刘延庆不知道妻子乃是自杀,而以为是仇人所致,便奋发练功……。”
“砰。”醒目落下,苏凡缓缓抬头,说书的老先生正在收行装,这是今日的最后一场,说了这一场,老先生也要回家了。
苏凡心头微怔,心中有些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但闪过之后再去想来,竟什么也想不到,便只好作罢。
由于尚未来得及起身,说书的老先生路过苏凡之时,行了一礼,便就匆匆离去,苏凡心中有些遗憾正想叫住老先生,但却被掌柜的迎了上来。
“正值年末,只听闻苏家酒铺的酒很香醇,倒是从未喝过,今日也想品尝些。”掌柜的笑嘻嘻的走上前了说道。
苏凡面带微笑,点了点头,便就走在前面,向着酒铺走去。
“这酒很好喝,叫做桃花酒。”苏凡一边为掌柜的打酒,一边解释道。
掌柜的倒也随意,随意找了一处便就坐下,望了一眼对面的幽暗棺材铺子,不经意打了个寒颤,随之转头暗骂两声。
打好酒,付了十两银子,掌柜的满意离去。
夕阳将要落山,今天没有听到桃儿的曲子,老周也没有来喝酒,总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便就提起酒壶走向棺材铺。
寻常之时,这个时候老周还是会来喝酒的,今日却没来,只道是做棺材做的太久,耽搁了喝酒的时间。
刚走进棺材铺,苏凡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老周头浮在新做好的棺材上,似乎已经睡去。对此苏凡很是奇怪,老周睡觉必然是要枕着木盒子的,但今日却没有。
只觉得在老周身前有一团团的灰气笼罩,那是死气,自打之前听了老周关于生死的论断,苏凡总算能看到那一团团的灰气。
……
老周是死了,躺在他做了一天的棺材内。
不知道老周是何处的人,只能将他安葬在镇子外的一处山岗上。棺材内放着他做好的木人,仔细看去,能看出,那是老周从小到大,从生到死的写照。
只是那个盒子,一直还在老周的床头,并没有放进棺材,这是老周的遗训,盒子留给苏凡。
对面的棺材铺再也没有打开门,自从知道老周死后,似乎那间屋子更加的不祥,无论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人,大都会绕到酒铺这边才走。
第一百九十九章 棺材铺的三两事()
新一年之后,棺材铺没在开门。就连那间酒香四溢的苏家酒铺也没有开过门了,只是时不时的会有一些人围上来说道些什么。
大多都是闲扯些家长里短,又或是酒铺苏公子的去向,大多都是瞎猜说是苏公子赚够了钱,回家娶媳妇了。
当然也有不怀好意者,恶意讽刺道,定然是老周的不祥随着老周死后,转移到了苏公子身上,那苏公子无法抵挡便也死了。
唱曲的桃儿也有些时日没过来,附近的店家们一时竟然不是很习惯,只是这样的时日不多,便就又有唱曲的占了亭子,但是听起来似乎没有桃儿的那般感觉。
没有变的是这小镇的雨,还是一天之中难得晴天,动不动就要下上一阵子的雨,酒铺与棺材铺两家门前的石板早就布满了青苔,屋檐之上还长满了青草。
岁月的流淌,这条街上的人们好像都忘了那两个孤独的人儿。忘记每日中午之时会有个年轻人,将一个醉酒的迟暮老者送回对面。
街尾的那家茶馆近来生意又恢复了正常,说书的先生依旧是早上一场,中午一场就离去,也不与掌柜的打一声招呼,也不跟台下粉丝交流。
对于这孤僻的老头,老板也无可奈何,茶馆全凭着说书的先生带来客人,好顺便卖上几壶茶水了。
说书老者多年都是这样,所以老板也并不稀奇。真正让老板稀奇的是,之前街头的苏公子前来,说书的老者总会与他打个招呼,无论是点点头,还是神色交流。
本还担心是否是那苏老板花了什么大价钱,要将自己这摇钱树请走,但近来听说酒铺关门后,这才安了那份心。
今日招呼完客人,店中又恢复了清净,奇怪的是今日说书老者并没有现行离去,而是缓慢的收拾着行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老板姓刘,在这开茶馆已经多年,一直都过着十分清贫的日子,这样的小地方茶馆这东西倒是真的很难发财。
偶然结识了会说书的老先生,便就发了这笔横财,老先生说书说的很精彩,吸引了大批的客人,听至尽兴时,不免饮上一壶茶。
今日见老先生有些异样,未免心中有些担心,心中暗想着莫非有什么变故,心道此处便就赶忙迎了上去,满脸堆笑。
“先生今日您这是……。”
还未等刘老板说完话,老先生将醒目放在木桌上磕了磕,打断了刘老板的话语,片刻之后才扯着他那嘶哑的嗓音说道:“我要走了。”
也不知道为何说书之时声音洪亮,感情丰富的老先生,平日里说话竟然没有一丝的感情,甚至还有几分含糊不清。
顾不得思量那么多,那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刘老板的心尖上,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自知无法劝阻太多,刘老板倒也豪迈,取出大把的银两塞进老先生的行囊之中,只是傻笑不语。
老先生也能感觉到刘老板的心情,毕竟这些年生意难得如此红火,多少依持着自己,这么一走,这样的生意也难再有。
只是自己是真的该走了,并且一刻也不能耽搁,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