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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钟跃民和李奎勇还共同回忆起那个夜晚发生的事,不过,两人的感觉不太一样。钟跃民只记得他与张海洋在那个夜晚以二对一的阵容和小浑蛋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这和以往打架斗殴截然不同,这是一场真正的以命相搏的格斗。
李奎勇记得那天晚上他和小浑蛋在那间屋子里相对而坐,桌子中间摆着一瓶二锅头酒,两人喝得满脸通红。那间屋子里没什么家具,他们睡的是地铺,地铺上零乱地扔着很多衣物,都是他们抢来的将校呢大衣、上衣、帽子等。两人正聊着,李奎勇的三弟李奎元来了,说家里的窗玻璃让人给砸了,西北风直往屋里灌,根本没法睡觉。李奎勇一听就火了,谁他妈的这么大胆儿?他没什么仇人,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这事儿除了钟跃民就没别人了,这小子从小就一肚子坏水,只有他能想出这损招儿来。李奎勇当时发誓,再见了钟跃民非给这小子放点儿血不可。但今天晚上他必须回家想办法堵窗户,不然全家人无法睡觉,他骂不绝口地跟三弟回了家。
那天晚上他把棉被挂在窗户上堵住了西北风,折腾了半天,等他赶回那座简易楼时,发现房门大开,屋子里一片狼藉,像是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小浑蛋已不知去向。李奎勇这才如梦初醒,他上了钟跃民的当。
钟跃民和张海洋在楼对面的一个门洞里看着李奎勇和弟弟走远了,他们相对一笑,从袖子里掣出短棍。这是一截锯短的铁管,他们知道,对付短刀最有效的兵器就是短棍。两人悄悄进了楼道,无声地走上楼梯。在二层的一个房门前,张海洋悄悄作了个手势,闪在一边,钟跃民猛地一脚踹开房门,两人一先一后冲了进去。
房间内已经躺下睡觉的小浑蛋随着门被踹开的响声敏捷地从枕头下抽出把*,穿着短裤背心跳起来,摆出格斗的架势。
钟跃民和张海洋手持短棍一步步逼近,双方成对峙状。
钟跃民冷冷道:“小浑蛋,把你那刀子放下,不然我打断你的胳膊。”
小浑蛋赞道:“真是行家,用短棍对付我的刀子,看来你们惦记我不是一天两天啦。你就是钟跃民吧?常听奎勇提起你。这位怎么称呼?咱们都见过吗?”
张海洋晃晃手里的短棍:“小浑蛋,废话少说,你不是号称‘京城第一杀手’吗,有什么本事你就使出来。”
小浑蛋笑笑:“哥们儿,这不太公平吧?两个对一个还不让我穿衣服,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对两位的面子可是有影响的。”
“少来这套,你还是光着吧,反正我们都是无名之辈,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钟跃民才不上当。
“钟跃民,你敢杀我吗?”小浑蛋挑衅道。
“我犯不上杀你,弄你个残废就够了。”
“可我敢杀你们,要是不敢换命就让开。”
“去你妈的……”钟跃民扑过去就是一棍子,小浑蛋一把掀翻了桌子挡住钟跃民,张海洋的短棍从侧面打来,小浑蛋闪开,三人从房门里打到楼道里。
简易楼里的居民们被打斗声所惊动,纷纷拥到楼道里看究竟。
小浑蛋的动作很敏捷,灵巧地躲开钟跃民、张海洋的短棍,用手中的刮刀进行反击,张海洋差点儿被刺中。楼道里人很多,但谁也不敢上前制止,他们打到哪里,哪里的人群就纷纷躲开。
钟跃民暗暗称奇,他看出小浑蛋不像是受过格斗训练,但此人反应极快,出手果断,抓住机会就痛下杀手,刀刀不离对方要害,从主观意识上要将对手一刀毙命。怪不得那么多人吃了他的亏,他的确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幸亏他没受过什么训练,否则钟跃民和张海洋两人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钟跃民终于抓住小浑蛋的破绽,一棍砸向他的天灵盖,小浑蛋侧头躲过致命的一击,铁管划破了耳朵砸在肩膀上,小浑蛋疼得叫了一声,脸色变得煞白。他转身顺着楼梯逃上3楼,钟跃民和张海洋也冲上楼梯……
住在3楼的一个老太太听见打斗声,刚把房门打开想看看究竟,小浑蛋猛地撞倒老人,冲进房门,又把房门撞上,钟跃民用脚猛踹房门……他连续几下才踹开房门,见小浑蛋已跃上窗台,纵身跳下3楼……
钟跃民和张海洋恨恨地扑在窗台上,眼看着小浑蛋逃远了。
钟跃民和张海洋的偷袭行动虽然没有成功,但总算给“老兵”找回点儿面子。因为小浑蛋几乎是光着身子跑的,显得很狼狈,凭他的名声,栽了这样的跟头,份儿算是跌到家了。他败走麦城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
钟跃民和张海洋在“老兵”圈子里简直成了英雄,在那段日子里,他们成了新侨、老莫的常客,经常有人请他们吃饭,钟跃民和张海洋有些晕了头。
钟跃民就有这种本事,他本来已经把周晓白得罪苦了,可等他想起周晓白的时候,便赔着笑脸去找她,好像他和周晓白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按郑桐的说法就是:从来就拿自己不当外人。面对周晓白狂风暴雨般的数落和质问,他只是带着一脸的无辜,静静地、温柔地注视着周晓白,弄得周晓白都不好意思再骂他了。
周晓白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孩子,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班干部,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也听惯了夸奖和赞美,谁知自从认识了钟跃民,她就麻烦不断,最后竟然被送进了派出所。要不是刘秘书出手相助,周晓白的脸就丢大了。幸亏刘秘书是个口风极严的人,他绝不会和任何人说,包括周晓白的父母。
周晓白一见钟跃民,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不安分的浑蛋惹出天大的乱子,害得她和罗芸背黑锅。这也罢了,要是钟跃民事后能安慰她几句,她也不会再耿耿于怀,谁知这个浑蛋东西连面也不见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这太过分了。周晓白决定再见到钟跃民时一定把他痛骂一顿,从此和他一刀两断。
周晓白终于发现自己是个极没出息的人,她一见到钟跃民,满腔的怒火就消了一半,等她数落了几句以后,气就完全消了。仔细想起来,她真有些恨自己。总之,周晓白原谅了钟跃民,两人又和好如初。
周晓白永远忘不了她和钟跃民相处的那段日子,那真是段美好的时光,她的初恋,她的激情,都永久地留在那段青春的回忆中。
钟跃民和周晓白在颐和园的西堤上漫步。周晓白是第一次跟男孩子单独约会,所以难免有些紧张。
钟跃民见周晓白一个劲地四处张望,便善解人意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怕碰见熟人?”
周晓白不好意思地说:“我爸要是知道我和一个男孩子来逛颐和园,非打死我不可。”
“这么说,你是第一次和男孩子约会?”
周晓白生气地说:“那么你以为这是第几次?”
钟跃民忙说:“你看,你看,又生气了?我告诉你,我也是第一次,心里正发毛呢,你没发现我一进大门就往西堤上走?我也怕碰见熟人。”
“你也是第一次?算了吧,你骗谁呢?我看你肯定是个老手,见着女孩子就嬉皮笑脸地凑上去。那次在商店门口拦住我和罗芸,死皮赖脸地一口咬定我是你表妹,还装出一副久别重逢的兴奋样子,看你当时那无赖相儿!”周晓白认定钟跃民是个情场老手。
钟跃民说:“我的天,你还记得呢?我以为你早忘了,我说你记性怎么这么好?按理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只要一出门就会有成群的男孩子围上来献殷勤,这种事你该见得多了吧?那么结论只有一个,我当时肯定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你难以忘怀。”
周晓白笑着捶了钟跃民一拳:“别臭美了,当天,我回家就和我爸说,我们碰见流氓了。”
“看来咱俩还是有缘,要不然就不会第二次在冰场上遇见。当时我一见到你,脑袋轰的一下就晕了,真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呀,这种感觉我一生中只有两次。”
周晓白一愣,心里倏地冷了一下:“还有一次在哪儿?”
钟跃民鬼笑着说:“1966年‘八一八’那天在天安门广场上。”
周晓白松了口气,笑弯了腰:“你真反动……”
“当我满怀激情冲过去时,有个漂亮的女孩子亲切地叫了我一句:‘臭流氓。’”
“你当时嬉皮笑脸地说,‘哟,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说‘你浑蛋’,你说,‘那是我小名儿’,气得我们当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钟跃民,你太坏了。”
钟跃民笑了:“我有这等口才,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哼,一般来说,干了坏事的人都挺健忘的。”
钟跃民作严肃状:“其实,说我们是流氓,还真是抬举我们了,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当流氓的胆儿。”顿了顿,他又笑了,“只不过是闲的,有时无聊了,觉得招女孩子生气倒也是件挺开心的事。那天袁军将我,说你敢去拍这两个妞儿吗?我说我要是去了你输我什么?他说那我请去新侨饭店吃饭,话都说到这儿了,郑桐他们再一起哄,说我色大胆小,当时我要是不敢去,也太丢份儿了。”
周晓白狠狠地照钟跃民背上捶了一拳:“你们缺德不缺德呀?”
“后来是张海洋多管闲事,他一见有人拍你们大院的女孩子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那天要不是警察来了,我们非收拾了他不可。”
“他爸爸是司令部的参谋长,和我爸是老战友,我们两家很熟,我和他还是小学同学呢。”
“明白了,大概这就叫青梅竹马吧?”
周晓白嗔怒道:“去你的,少胡说八道,我们只不过是同学而已。”
钟跃民作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别解释,就算是青梅竹马又怎么啦?你用不着回避,老战友之间指腹为婚的事也是常有的,我就是嫉妒也是干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