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钟跃民作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别解释,就算是青梅竹马又怎么啦?你用不着回避,老战友之间指腹为婚的事也是常有的,我就是嫉妒也是干吃醋,你别管我,我还扛得住。”
周晓白气得追上去要打钟跃民,钟跃民笑着逃跑,两人拉拉扯扯闹作一团。突然,两人都静下来,因为他们同时意识到,两人挨得竟是如此之近,他们默默凝视着,渐渐贴近。两人猛地拥抱在一起。
周晓白红得发烫的面颊紧紧贴在钟跃民胸前,她轻轻地合上眼。
钟跃民有些不知所措,尽管他自称是情场老手,其实也只会和女孩子逗贫,并没有什么目的。在一个禁欲的时代,钟跃民似乎要比别人前卫一些,他抚摩着周晓白的头发欲言又止。终于,他壮起胆试探地问:“晓白,咱们……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周晓白害羞地把脸埋在钟跃民的衣服里:“我不知道。”
“我觉得……下一步该接吻了。”钟跃民厚着脸皮建议。
“你真不要脸……”
钟跃民若有所思地说:“也不知道接吻是个什么感觉,晓白,咱们试试?只当是在做试验。”
周晓白把脸埋在钟跃民的胸前不吭声。
“你要不敢就算了,说实话,我心里也有点儿发毛。”
周晓白猛地抬起头:“谁说不敢?试试就试试,你还敢把我吃了?”
两人的嘴唇终于碰在一起,周晓白一阵头晕目眩,心头一股强烈的旋风席卷而来,她的大脑出现一片空白,身子一下子软了……
钟跃民的脑子也晕乎乎的,他没想到女人的嘴唇竟如此柔嫩,一触便一发而不可收,那种异样的感觉,在一瞬间充斥全身,引来一阵阵战栗……
多少年后,周晓白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这是她一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爱的旋风,而且是如此强烈,如此甜蜜,令人难以忘怀。
钟跃民的一句话使周晓白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吞吞吐吐、话里有话地问:“晓白,咱们下一步该做点儿什么了?”
周晓白的脸红了,她猛地扬起头:“跃民,你是不是想得寸进尺啊?”
钟跃民马上缩了回去:“周晓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干吗总把人往歪处想?”
周晓白义正词严地警告钟跃民:“咱们的关系只能到这一步,除此之外,你想都别想,明白吗?”
钟跃民言不由衷地说:“当然,我觉得咱俩今天的举动都有点儿过了,‘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古训,周晓白同学,咱们今后互勉吧。”
在钟跃民的记忆中,1968年是个挺热闹的年头儿,那个中央“*”小组不知犯了什么病,生怕人们闲着,总想方设法地找出点儿事来,使人们保持在心潮澎湃的临界点上。比如说中央要开什么会,总是头两个月就先告诉老百姓。于是各单位就开始忙乎,准备好锣鼓家伙和标语牌,有些财大气粗的单位开始自行设计制造*像章。起初像章的尺寸还算符合规格,后来就不行了,攀比之风骤然兴起,像章的直径越做越大,最后大至12厘米,如此沉重的像章已经无法用别针别在衣服上了,只好用红绸子挂在脖子上,那两年中国生产的铝锭有一大半都消耗在像章上了。一些文教事业单位是清水衙门,这类单位也要向毛主席表忠心,便动员职工们凑钱买塑料窗纱和彩线,绣成各种领袖像,一时商店里的塑料窗纱成了俏货而脱销。这时中央那个会还没开呢,人们已经忙乎成这样了。等会开完了,人们的情绪已经达到了狂热的顶点,至少还要庆祝一个月才算完事。往往是人们正为某一场会而心潮澎湃时,广播里又传来领袖的某段最新指示,于是又是一轮*。用钟跃民的话说,就是:反正不让你闲着。
夜幕降临,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上,群众的游行队伍川流不息,喧闹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到处是举着红旗和*画像的游行队伍,人们胸前佩戴着硕大的*像章,激动的脸上热泪纵横。
路灯柱上的喇叭里传来女播音员兴奋的、充满激情的声音:“革命同志们、革命战友们,报告大家一个特大喜讯,伟大领袖毛主席又发表了最新指示……”
雄壮激昂的“*”歌曲被不知疲倦地,甚至有些像吵架似的高唱着: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嘿,就是好,
就是好啊就是好……
人们的激情将这座城市变成了不夜城……
钟跃民、袁军一伙人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闲逛,以一种过来人的心态静静地注视着喧闹的人群。他们认为自己是解甲归田的老战士,以前的革命活动已经成了光荣的历史。1966年他们战斗过、激情澎湃过,现在该轮到下一代人接过他们手中的枪去战斗了。他们要做的是闲暇时给刚参加革命的后生们上上革命传统课,让他们保持革命的激情。
喇叭里一遍遍传来女播音员的声音:“最新指示,最新指示,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钟跃民模仿女播音员的口气对着游行的队伍吟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两年……革命的战友们,请踏着我们的足迹,前进吧!”
袁军把烟头一扔:“国家大事轮得上咱们关心吗?一关心准他妈出麻烦,‘八一八’那会儿咱够关心的吧,我他妈当时就跟个傻逼似的,扎一破武装带,戴一破箍儿,事儿事儿的,又是‘破四旧’又是抄家的,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干起革命来那真是一溜儿小跑,唯恐耽误了革命工作,你说那会儿咱是不是有病?”
郑桐点点头:“我他妈更是有病,那次抄一个资本家的家,哥们儿屁颠屁颠地去看热闹,又是喊口号又是朝那老家伙扔砖头的,人家红卫兵抬抄家物资,我也上去搭把手,溜溜儿地干了一上午,饿了人家也不管饭。哥们儿心说,该回家吃饭了,吃完饭再回来革命。等我中午一回家,当时傻眼了,不知哪儿来的一帮哥们儿把我家也抄了,我爸正撅着腚挨斗呢。”
袁军大笑起来:“你丫活该,谁让你假积极。”
钟跃民发着牢骚:“我算是想明白了,政治这东西可不好玩儿,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玩进去了,1966年那会儿咱革命小将名声多响?捧得咱们自己都找不着北了,可咱那热乎劲还没过去,操,风头又变了,‘现在是小将们犯错误的时候’。得,咱又稀里糊涂成了犯错误的人,还没醒过味儿来呢,我爸又被揪出来了,我又成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跃民,你丫知足吧,你爸虽说被隔离了,可好歹没抄你们家,你还大爷似的住在家里;郑桐他爸虽说被隔离了,可他妈没事,好歹还有份工资;就咱哥们儿惨,我爹妈全进去了不说,家也给封了,我这儿跟谁说理去?”袁军也越想越生气。
“现在又是什么运动?”钟跃民*地问。
“说是清理阶级队伍,还他妈清呢,够干净的啦,阶级敌人早被清光了,走资派也被清进去了,再清就剩下搞破鞋的啦。”
这时,张海洋带着一伙人匆匆赶来:“跃民,你们这边有动静吗?”
“没有,小浑蛋只要露面,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袁军提出建议:“咱们这么多人也别闲着呀,飞几顶帽子,顺手再闹几个像章。”
张海洋笑道:“你小子真是贼不走空。”
钟跃民一伙干坏事的时候喜欢起着哄地干,他们不大在乎抢了什么,他们喜欢这种抢劫的过程。既然有人提议,大家便没有否决的道理,于是一窝蜂地转入一条僻静的小街,这里是理想的设伏地点。
这时群众的游行队伍已经解散,几个中学生正有说有笑地结伴回家,他们胸前佩戴着直径10厘米的硕大像章,十分醒目。
袁军迎着中学生们走来,他故意猛撞一个中学生,中学生被撞得后退了两步。
袁军骂道:“你他妈眼瞎啦,往哪儿撞?”
中学生们愤怒起来,纷纷围住袁军讲理。
钟跃民、张海洋一伙一拥而上,起着哄地说:“干吗,干吗,欺负人是怎么着?”他们推推搡搡,连踢带打,中学生们被弄得不知所措,混乱中几个中学生的帽子不翼而飞,胸前的像章也被拽走。钟跃民等人得手后,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被洗劫的中学生在无助地痛哭,他们后悔走了这条小街,这回真碰上流氓了……
钟跃民一伙人得手后,还没来得及得意,郑桐突然拔腿狂奔,剩下的人反应都不差,他们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作鸟兽散,至于为什么跑,大家谁也不知道,既然郑桐先跑了,那肯定是有危险,不跑还等什么?
这一跑,这个团伙就散了,结果两边都出了事。
郑桐和袁军气喘吁吁地跑到另一条街道的十字路口,他们坐在一座楼前的台阶上喘着粗气,袁军已经喘不上气来:“刚才你跑什么?”
“我看见两个穿藏蓝衣服的人,好像是警察。”郑桐回答。
袁军不满地质问:“你他妈看清楚了吗?”
“废话,等看清楚了就晚啦。”
“我刚看上了一个妞儿,还没来得及搭话,只见你丫突然像野驴一样狂奔起来,我连想也没想,就跟你跑起来。”袁军惋惜地说。
郑桐回骂:“去你大爷的,你丫才是野驴呢,我那叫机警,你学着点儿吧。多少次了,只要跟着我,总是化险为夷。”
袁军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睁得大大的:“哟,那妞儿过来啦。”
“什么妞儿?”
“就是我刚才瞄上的那个妞儿,还没搭话呢,就让你丫给搅了。”袁军紧紧盯着马路对面。
郑桐这才发现一个女中学生正从路口横过马路,两人连忙追过去。
袁军边跑边叫:“喂,女同学,你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