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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洋半蹲下身子作出格斗架势,满囤端起双拳作出防护姿态。张海洋突然飞起一脚向满囤的腹部踢去,满囤连忙躲闪,谁知张海洋用的是虚招,他猛地收腿,左臂出手如电,一个漂亮的左勾拳击中满囤的鼻子,一声闷响,满囤仰面跌倒……正在一边观看的钟跃民一愣,连忙扑过去扶起满囤的头,满囤鼻腔中喷出的鲜血溅了钟跃民一脸。
钟跃民对张海洋吼了一声:“快,帮我一下,快送医院。”
钟跃民背起满囤冲出训练场。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钟跃民和张海洋站在一边,看着几个医务人员围着受伤的满囤忙碌着。
连长刘永华和指导员董明匆匆赶来。
刘永华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转过头问医生:“大夫,他的伤严重吗?”
一个中年医生说:“鼻骨骨折,要是击打的力量再大一些就危险了,碎骨很容易伤及运动神经,不过,现在问题不大了。”
董明审视着钟跃民和张海洋。
张海洋低声说:“指导员,这件事怨我,是我失手了,我请求处分。”
董明话里有话地说:“怎么又是你们俩?真巧啊。”
刘永华也盯着张海洋说:“处分,处分谁啊?这么苦练军事技术,照理说我该表扬才是,不过嘛……这里面是不是有点儿别的原因啊?”
钟跃民显得很委屈:“连长,您要这么说,我们可就冤了,练散打失手是常有的事,要是追究原因,我们以后可就没法练了。”
满囤从病床上撑起身子做证道:“连长、指导员,张海洋的确是失手,他出拳时还喊过,要俺注意,俺的动作慢了些,没躲开。”
董明挥挥手:“这件事以后再说,你们先回去,满囤最近不要参加训练了,先把伤养好了。”
傍晚,钟跃民和张海洋神情沮丧地坐在操场的双杠旁,两人默默地吸着烟,谁也不说话。
张海洋长吁了一口气:“跃民,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心里……很别扭。”
钟跃民也叹了口气:“海洋,别自责了,这件事儿怨我,主意是我出的。唉,这事儿干得有点儿过了。”
张海洋的声音有点儿颤抖:“仔细想想,满囤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我真不该下黑手。”
两个人又沉默了。
第二天傍晚,一连的战士们浑身沾满泥土,筋疲力尽地从训练场回来,钟跃民和张海洋最后走进营区的院子。
两人刚进院子突然僵住了,像是受到极大的震撼……
他们看见脸上缠着纱布的吴满囤正在把一件件湿淋淋的军衣往绳子上晾……
钟跃民和张海洋认出来了,这是他们昨天换下的军装,两人的眼里霎时竟贮满了泪水……
这天晚上,钟跃民、张海洋、吴满囤又一起坐到了操场上,在熄灯号吹响之前,他们和好了。
满囤应约来到操场上,他一见到钟跃民和张海洋就哭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弟兄们,连长刚一拍桌子,他就把两位兄弟给卖了,实在是没脸见人。
他这一哭,钟跃民和张海洋的鼻子也酸了。
张海洋抓着满囤的手惭愧地说:“满囤,我对不起你,那天我下了黑手,你……你别记恨我,我他妈太不够意思了。”
钟跃民也低声说:“满囤,是我出的主意,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谅兄弟吗?”
满囤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是俺对不起弟兄们,连长说俺要不说实话就让俺退伍回老家。兄弟,俺不能回去啊。你们没尝过穷的滋味,俺长这么大,连棒子面都没敢大口吃过,俺下面还有6个弟妹,为俺当兵,俺爹硬是给支书家白干了3年活儿,砍柴、挑水、煮猪食,3年呀,一天都不敢耽误。支书还算有良心,到公社武装部替俺求了个名额,拿到入伍通知书那天,俺爹跪在支书院里把脑门儿都磕出血了……”
钟跃民沉痛地抱住满囤:“满囤,你别说了……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说啊……”
“到了部队,俺像是进了天堂呀,有衣穿,有饱饭吃。俺不怕你们笑话,俺吃野菜糊糊真吃怕了,就指望着在部队好好干,混个一官半职,爹娘和弟妹们日后也有个盼头。俺没门子、没文化,可俺有力气,能干活儿,雷锋不就这么干出来的吗……兄弟啊,俺忘不了离村的那天,全村的乡亲们都在村口给俺送行,俺走一程就回身磕3个头,再走一程再磕……”
满囤哭得说不下去了。
张海洋也忍不住哭了。
钟跃民没有哭,但他平生第一次有做了亏心事的感觉,也是第一次学会了忏悔。
1969年年初,中苏边境战争在东北边境的珍宝岛地区爆发,整个世界的目光都投向这个位于黑龙江虎林县,在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心线中国一侧,面积仅为0。74平方公里的小岛。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军队在这一地区进行了一场有限的边境战争,双方的军人在战斗中都表现出高度的爱国主义精神和不畏牺牲的决死姿态。尽管双方军队的装备悬殊,但中国军人不要命的作战姿态着实使苏联军人吃了一惊。战后,一个参加过珍宝岛战斗的苏军少校惊魂未定地说,他亲眼看见一个中国的火箭筒手竟然在距离苏军坦克七八米的位置上开火,这完全是一种和对方同归于尽的作战方式。在总兵力超过500万的中国军队里,这种不要命的军人哪怕只有1/10,也是个可怕的数字。
这场有限的边境战争虽然暂时结束了,但在两国漫长的国境线上,苏军的55个摩托化步兵师、12个战役火箭师、10个坦克师、4个空军军团,总兵力100万,正虎视眈眈地陈兵边境,战争的阴影笼罩着国境线。
1969年的中国已变成了一座庞大的兵营,这一年的军费开支猛增了38%,中国无可奈何地转入了战时经济体制。总兵力500万的中国军队,完全进入临战状态。现役军人一律取消了休假,各级部队的一、二号首长都进入了作战值班室,弹药按准备基数运送到位。战略*部队按命令与苏军进入对等准备,为控制*飞行方向建立的地面引导站也全部开通。
这一年,全军几乎所有的军兵种都展开了战备施工,60%的部队成了“工程兵”。原因很简单,专业的工程兵部队实在忙不过来了,因为各部队都需要有自己的防空掩体和集结工事,当年在朝鲜上甘岭战役中发挥巨大作用的坑道战术,令中国军人们记忆犹新,于是打坑道成了这一年中国军人的主要工作。
一条正在施工的坑道通向山体深处,坑道中央铺着铁轨。一些头戴安全帽的战士从坑道深处推出装满碎石的翻斗车,一车车的碎石被倾倒在山谷里。这是某野战军的一个战备施工工地,袁军所在的坦克团就在这里施工。
在坑道里的掘进面上,袁军头戴安全帽,浑身泥水,正抱着风镐从掘进面上往下撤,他身后是一排打好的炮眼,两个战士把一筒筒*塞进去,正在安装*和导线……安全员吹响哨子,战士们纷纷从坑道深处跑出来,撤往安全地带。
袁军和几个刚撤出坑道的战士坐在坑道口附近休息,他掏出烟分给大家,边点烟边发牢骚:“妈的,咱不是坦克兵吗,怎么改工程兵啦?成天跟这破坑道较劲,快3个月了吧?”
和他同一个排的王大明说:“早着呢,再有3个月也完不了,听说这是咱们团的工事,一旦打起仗来,全团连人带装备都能撤进去。”
一个叫王宝成的河南兵说:“你以为就咱们团打坑道?告诉你,全军都在打坑道,这叫‘深挖洞,广积粮’,我哥在东北当兵,他来信说他们也在打坑道。”
袁军说:“全军都改行吧,也别叫解放军了,叫工程军得了。”
班长段铁柱说:“袁军,你又来了?不说上几句怪话就浑身难受是不是?”
“我说班长,你怎么老找我碴儿?你要老看我不顺眼,就让指导员给我调调班。”
指导员吴运国刚好走过来:“袁军,你要往哪儿调呀?”
“指导员,您还是给我换个地方吧,我们班长是横竖看我不顺眼。”
段铁柱瞪起了眼:“袁军,你不要没事找事,我怎么看你不顺眼了?”
吴运国问道:“袁军,你觉得调到哪儿更适合你?你说说嘛。”
“干脆您让我养猪去得了,咱们连养的那几头猪怎么越养越瘦呀?上次跑了一头猪,好家伙,1。5米高的圈墙,那猪一蹿就过去了,身手绝对敏捷,可那叫猪吗?叫黄鼠狼还差不多。您要让我去养猪,我保证两个月之内把那几头猪养得跟大象似的。”
吴运国笑了:“我问你,你这么坚决要求养猪,有什么目的呀?”
“看您说的,我能有什么目的?我从小就喜欢动物,我觉得猪也是一种比较可爱的动物。”
吴运国笑着说:“嗬,咱们连还有个动物爱好者,据说喜欢动物的人一般都挺善良的,你的意思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善良?”
“指导员,还是您了解我。”
“我当然了解你,你觉得养猪这活儿不错,用不着打坑道,连早上出操都不用参加,是不是?袁军呀,你那花花肠子我太清楚了,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打坑道吧。”
正说着,坑道深处传来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军人们都在默数着爆炸的次数。
爆炸声停了。袁军站起来:“坏了,有两个炮眼没响。”
段铁柱戴上安全帽说:“你们都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排除哑炮。”
袁军拦住班长:“安装*时我也在场,我了解情况,应该我去。”
段铁柱说:“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躲开。”
袁军固执地挡住他说:“这不是谁官儿大官儿小的问题,谁了解情况谁去。”
段铁柱又瞪起了眼:“袁军,你还反啦,敢不服从命令?你给我让开……”
“我说班长,还是让我去吧,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