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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跃民皱起眉头道:“小高,今天咱们谈的是分红,不是来谈钟某的罗曼史,你跑题了。”
高玥不依不饶地说:“我就是想听。”
钟跃民绷起了脸:“我想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爱上我啦?”
高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瞎说什么呀,咱们认识才多长时间?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你的。”
“噢,那是一码事。”
“不是一码事,爱和喜欢程度不同。”
钟跃民冷冷地盯着她:“好,就算不是一码事,我是个男人,你是个女人,咱们之间互相喜欢,这里面就有名堂啦,很多故事都是这么产生的,那咱们下一步该干点儿什么了?总不能老是喜欢来喜欢去,不干点儿正事?”
高玥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严肃起来:“哦,你往下说,该干点儿什么?”
“很简单,你不是想听我的罗曼史吗?那是我和别人的,你听多没意思,不如咱俩现在就制造一段罗曼史,精心编个爱情故事,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去开个房间。”
高玥脸色平静地慢慢站起来:“这主意不坏,可是……你行吗?”
钟跃民轻佻地说:“你试试就知道了。”
高玥冷不防将杯中的酒泼到钟跃民的脸上:“浑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跃民默默用纸巾擦擦脸,然后喊道:“埋单。”
钟跃民喜欢临睡前躺在床上边听音乐边看书,这些日子他正在看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这是郑桐借给他的。屋角的音箱中传来轻柔的古典音乐声,钟跃民觉得这样的生活还是挺令人满意的,每天早上卖3个小时的煎饼,然后一天的时间都可以供自己支配,他的前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悠闲过。
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钟跃民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夜里12点半了,谁这么不懂事,深更半夜的还打电话?他抓起电话:“哪位?请讲话。”
话筒里传来高玥的声音:“是我。”
钟跃民明知故问:“你是谁?”
“废话,你听不出来?”
“抱歉,实在想不起来,我认识的女士太多,经常闹混了,请报出姓名。”
高玥大喊道:“钟跃民,你欺负人。”
钟跃民笑了:“听出来了,是小高,有事吗?这么晚了,我还以为是骚扰电话呢。”
“钟跃民,你必须向我道歉。”
“噢,还为那件事生气?”
“气得我睡不着觉,越想越生气,特别是你当时那副嘴脸,一脸轻佻相,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钟跃民说:“得,我道歉,可话又说回来了,谁让你打听我的隐私,你才多大,正是天天向上的年龄,怎么就对大人的隐私感兴趣,不批评你几句行吗?以后注意啊。”
高玥带着哭腔喊:“你这叫道歉吗?又教训我,还冒充长辈,你不就比我大10岁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行啦,黄毛丫头,和我斗嘴没好处,说说就急了吧。快睡觉吧,做个好梦,明天还要早起呢。”
“不许挂电话,我的气还没消呢。跃民,你这人挺好的,就是嘴太损,当然,我也不该问你的私事,以后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哎,这就对了,多好的小姑娘,就是好奇心太强,要是把这毛病改了,嫁个好人家没问题。”
高玥笑了:“讨厌……”
“不生气啦?”
“气消了。”
“那就睡觉。”
“嗯。”
钟跃民一边摊煎饼一边和高玥神侃,两个买煎饼的中年男人在一旁很耐心地等候着。
高玥忧心忡忡地说:“跃民,今天早点收摊儿吧,我听说这两天整顿市容,工商局查抄得很紧。”
钟跃民满不在乎地说:“工商局那帮人是野狼不吃死孩子——活人惯的,我这儿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高玥一撇嘴:“别吹了,哪次查抄你不是像兔子一样蹿了?追都追不上你。”
“看来我有必要给你讲讲军事常识,这么说吧,以前的大炮是没有动力装置的,要靠骡马或汽车牵引,后来人们想了个办法,为什么不把大炮装在车辆上呢?于是就出现了自行火炮,这种炮机动能力很强,打完就跑,等敌人还击时,它早跑远了。”
“你是说,你的煎饼车就相当于自行火炮?”
钟跃民夸奖道:“真聪明,以前卖馄饨的有个挑子就行,因为那会儿还没有工商局,现在形势不同了,咱们做小买卖的也要相应作出调整,要具备一定的机动能力,工商局怎么样?他来我走就是,哥们儿还没工夫搭理他们呢。”
两人正说着,街上突然乱了起来,商贩们惊慌地收拾东西纷纷逃走,有人在喊:“工商局查抄来啦!”
钟跃民不慌不忙地骑上三轮车说:“别急,工商局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咱们?”
高玥催促着:“别贫了,快跑吧。”
两个扮成顾客的中年男人突然按住钟跃民的车把:“往哪儿跑?我们是工商局的。”
钟跃民叹了口气:“得,中了埋伏。我说同志,您堂堂的国家干部,为个摊贩这么下功夫,值当吗?”
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说:“我们早接到过举报,抓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让你跑了,今天咱们该算算总账了。”
另一个干部说:“每天我们上班你下班,净跟我们捉迷藏了,见你一次挺难的,今天我们只好提前上班来请你啦,跟我们走吧,推上你那辆‘自行火炮’。”
钟跃民和高玥被带到工商局的办公室,他们坐在靠墙的长椅上,两个穿工商制服的干部边询问边作记录。一个中年人推门进来,两个工商干部站起来:“李科长,您来了?”
李科长看看钟跃民和高玥,说:“就是他们?”
一个工商干部说:“对,无照经营达半年之久,每次查抄都让他们跑了。”
高玥站起来哀求道:“李科长,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干了。”
李科长冷冷地说:“现在我宣布一下对你们的处罚决定,由于你们无照经营达半年之久,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经我们研究决定,没收你们的三轮车、香烟及全部炊具,并处以500元罚款。如果对我们的处罚决定不服,可在10日内向我们的上级主管机关提出申诉,也可以到法院起诉。”
钟跃民望着天花板说:“没钱,你们看着办吧。”
窗外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钟跃民向窗外望去,见几个工商局干部正用锤子砸碎煎饼车上的玻璃阁子。钟跃民一看就急了,扭头向门外冲去,两个工商干部抓住他,钟跃民下意识一甩肩膀,两个干部被甩倒,屋里的茶几被撞翻,高玥冲上去猛地抱住钟跃民的腰。
钟跃民暴怒地吼道:“滚开……”
高玥声泪俱下地哀求道:“跃民,算了吧,我认罚,我求你了。”
两个被摔倒的干部爬起来又抓住钟跃民:“你别想走了,这是妨碍执法人员执行公务,殴打执法人员。”
李科长指着钟跃民,气得直哆嗦:“马上给我报警,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嚣张的无照摊贩,我劝你态度放老实点儿,等警察来了,可就没我们这么客气了。”
高玥哀求道:“李科长,我们认罚,我马上回去取钱还不行吗?”
李科长冷冷地说:“认罚也晚了,现在已经不是罚款的问题了,你们有话到公安局去说吧。”
钟跃民镇静下来,他坐下不吭声了。
工商局和公安分局离得不远,这两个机关的人也比较熟,工商局这边要是有什么事,一般都是把电话直接打到刑警队。按理说这类小事请派出所的人来处理一下就行了,但由于两个机关之间关系很好,刑警队的警员们不好意思拒绝,所以遇到工商局的人报警,一般还是给点儿面子,派两个人过来处理一下。张海洋刚上班,就听见一个同事说工商局那里有个卖煎饼的摊贩在闹事,队里正准备派两个人去处理一下。张海洋马上就想到了钟跃民,除了钟跃民,哪个无照摊贩有这么大胆儿,没有执照还这么嚣张。张海洋立刻找到队长把这件事承揽下来。在去工商局的路上,张海洋哭笑不得地想,钟跃民身上哪来的这股霸气?连无照经商都这么理直气壮。
张海洋仗着刑警的身份总算把钟跃民的事给摆平了,工商局的李科长虽然生气,但不能不给刑警队的人点儿面子。钟跃民还偏偏不识相,竟理直气壮地要求工商局把三轮车还给他。张海洋心说,没拘留你就是万幸了,还要什么车呀?
事情处理完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张海洋把钟跃民和高玥带回分局,请他们在分局的食堂里吃了午饭。吃饭时,高玥一个劲儿向张海洋道谢,而钟跃民却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张海洋刑警队的同事们听说了这件事,都很好奇地涌向食堂,想看看这位当过营长的无照摊贩是什么样子。钟跃民在众人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吃了三个馒头和一碗红烧肉。午饭后,张海洋把钟跃民、高玥送出公安分局的大门。
张海洋边走边解释:“我刚来,认识的人还不多,帮不上你什么忙,东西没收了就算了。我和工商局的人讲了你们的情况,他们表示谅解,可以不追究了。”
高玥千恩万谢:“张大哥,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帮忙,非把他拘留了不可。”
“谢什么,老战友了。跃民,以后你可得注意点儿,别这么大火气,你还当你是侦察营长?从部队到地方,环境变了,我知道你一时适应不了,可你不适应也得适应,社会要强迫你适应,不然你就要受到惩罚。我告诉你,我可不想将来在审讯室和你打交道。”
钟跃民不耐烦地说:“行啦,以后就是有人往我嘴里撒尿,我也伸嘴接着,保证不发火,嘴里还得夸着,跟他妈的五星啤酒似的,味道好极了。”
张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