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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城墙上的士兵们发现,远处地平线上卷起漫天黄尘,轰鸣的发动机汇成的声浪犹如海啸般滚滚而来。士兵们终于看清楚了,这是由二百多辆坦克组成的突击集团,在10公里宽的正面上摆成楔形战斗队形,高速向临汝镇扑来……
守军从军官到士兵谁也没见过这阵势,都被吓破了肝,呆呆地看着坦克集群步步逼近。
为首的一辆坦克距城门100米处才开炮射击,仅用两炮就轰开了木制城门,庞大的坦克集群引导着骑兵纵队迅速穿城而过,根本不理睬呆若木鸡的守军,似乎不屑于和守军发生战斗。
战场态势表明,日军的突击兵团在执行更为重大的战略任务。守军团长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心里很清楚,随后而来的日军步兵部队才会放下身段,问候一下守军。
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赶快跑吧!现在跑还有机会,晚了连机会都没有了。守军一个团一枪没放,一眨眼跑得无影无踪。
从许昌出击的日军第12军,仅用了两天时间,其坦克及骑兵部队即穿插到位,占领临汝镇,切断了石觉第13军的退路,完成了南面和西南面的包围。日军第110、第62师团从两翼合力夹击密县附近的国军第4集团军110师,经过短暂的战斗后,日军占领密县,完成了登封东北面的包围圈。这时正在登封地区集结休整,准备反攻的国军第13军,禹县的第29军,连同刘昌义的暂编第15军余部,西撤的87军一部,一下子陷入十多万日军组成的巨大包围圈里,处境异常危急。
蔡继刚在15军军部接到第14军发来的电报,他沮丧地抱住了脑袋:完啦!将近四个军已经全部被装进日军布下的大口袋里。还是那句话:不是敌人太聪明,是我们自己太愚蠢。
在叶县的汤恩伯接到报告也大吃一惊,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心肝宝贝第13军有被消灭的危险,汤恩伯浑身颤抖起来。1932年,根据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命令,以汤恩伯为师长的第89师和以徐庭瑶为师长的第4师,合编为第13军,钱大均任军长。第13军从组建起即参加围剿红军,是绝对的嫡系,中央军中的王牌部队。到了1936年,汤恩伯出任第13军军长,他从那时就和13军结下不解之缘。到抗战中期,国军已形成四大嫡系,其中有何应钦的“元老系”、陈诚的“土木系”、胡宗南的“蒋家第一师”系和汤恩伯的“第13军系”。汤恩伯麾下20万大军,名列四大嫡系中的一大系,被称为“中原王”,如果没有其骨干部队第13军的支撑,他绝没有今天的地位。可以这样说,没有13军就没有他汤恩伯。
现在13军突然陷入重围,汤恩伯怎能不五内俱焚呢?
不过还好,登封一带紧靠着嵩山,有山就好办,你内山英太郎不就仗着有坦克和重炮吗?有能耐把你的重装备拉进嵩山遛遛。老天有眼,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四个军的部队若是在豫中平原上被包围,那才是灭顶之灾呢。
汤恩伯镇定下来,向被围部队发出命令:“第13军、第29军、暂编第15军、第87军,速将部队转进嵩山之中,力求避免被敌围歼,相机跳出敌军包围圈!”
日军的突击集团终于完成合围,准备进行最后的一击。从临汝到洛阳的公路上,日军的百余辆坦克在公路上来回穿梭,构成一条严密的封锁线。与此同时,日军第110师团、第62师团、第37师团从三个方向将被围的国军部队压迫到洛阳至叶县公路附近,准备一举全歼。
国军被围部队节节抵抗,退入嵩山之中。
蔡继刚和第31集团军司令王仲廉取得了联系,王仲廉命令他们暂时跟随13军的部队进入嵩山,蔡继刚随时可以使用13军及下属各师的电台与重庆军委会联络。
蔡继刚带着他的警卫班站在路边,13军的部队排成四路行军纵队从他眼前走过。关于汤恩伯与13军的传闻他以前听说过不少,只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他也很想利用这次机会好好观察一下。
到底是国军的嫡系部队,他们的后勤供给应该是不错的,士兵们体格健壮,面色红润,看样子营养状况良好,比起那些吃不饱饭的杂牌部队简直是天壤之别。更令人羡慕的是装备,暂编第15军的刘昌义军长要是在这里,肯定会馋得流口水。13军的团以上军官都配备有指挥车,车上装有电台,每个师的师属炮兵营都装备了德制75毫米山炮和丹麦制20毫米高射炮,每个步兵团的迫击炮连装备的是82毫米迫击炮,步兵的轻武器也很整齐,中正式步枪、捷克式轻机枪、水冷式马克沁重机枪……蔡继刚得出结论,以中国现有的野战军,除了那个特殊的驻印军外,这个13军的装备已属第一流了。
蔡继刚想到许昌保卫战,汤恩伯明知新编第29师只有三千多人,其装备破烂不堪,却毫不在意地把这支部队置于配有重装备的数万日军的攻击之下。如果说牺牲这支部队能够达成重大战役目的,倒也值得,可事后蔡继刚对这场守城战进行检讨时,他不得不遗憾地得出结论,这场守城战对战役全局毫无影响,不过是为了应付蒋介石和军委会而已。在新编第29师将士们拼死搏杀的时候,装备精良的13军却在登封一带休整。汤恩伯才舍不得把13军用于守城,这种倒霉事自然是由杂牌部队去完成。
这种现状令人感慨,同样是中国军队,面对着同样的敌人,后勤供给和武器装备却如此悬殊。这样厚此薄彼,无疑会影响整体的作战效应,以往中国军队的很多重大失利都与此有关。
蔡继刚正想着,只见三架日军战斗机沿着山谷低空掠过,飞机的机腹下闪烁着骇人的火光,密集的扫射把路面打得烟尘四起。部队训练有素地立即散开,路旁的几门高射炮也立刻开火。敌机没有料到会有防空火力,猛地一下想拉起机头躲避,但为时晚矣,一架日军战斗机的尾部冒出一道黑烟,呼啸着一头栽在对面的山腰上,燃起一团熊熊大火。国军部队一片欢腾,叫好声、欢呼声响彻山谷。
大部队进入山区后,山地的好处立刻显现出来。嵩山地区复杂的地形极大地限制了日军航空兵的行动,飞行员们无法与地面部队进行协同作战。机群的高度很难掌握,飞高了影响攻击效果,飞低了又容易撞山,况且13军的高射炮也不好对付。
中日双方的军队在嵩山的崇山峻岭中兜来兜去,一时谁也奈何不得谁。日军的重装备进不了山,只能派出轻装部队随后尾追。比起日军无法携带的150毫米重炮和坦克部队,国军轻便的75山炮和82迫击炮就显出了优势。13军对付尾随的敌人很有办法,一旦后卫部队发现敌人,马上鸣枪报警,行进中的大部队立即向两边山脚散开,炮兵将所有火炮的炮口统统向后,待日军追击部队进入射程后,便开火急射,把后面的山谷打成一片火海。山谷的两边都是峭壁,一旦遭到炮击,日军步兵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因而伤亡惨重。日军追击部队吃过几次亏以后,就和国军部队拉开距离,只是远远地尾随。
蔡继刚这几天随13军军部一起行动,也有了机会和军长石觉中将探讨战局。石觉是广西瑶族人,黄埔三期毕业。他的经历和那些黄埔出身的将领差不多,都是从当排长开始的带兵生涯,参加过中原大战、围剿江西红军等内战。抗战爆发后,石觉任第4师第10旅少将旅长,几乎参加了所有的大会战,南口战役、台儿庄战役、武汉会战、随枣会战、枣宜会战……34岁时官拜中将军长。
和大部分黄埔出身的将领一样,一开始石觉对蔡继刚这种留过洋的军人很有些不以为然,他不太把西点或弗吉尼亚军校当回事,认为这些名校再好也是培养美国军官的,除非你毕业后在美国军队服役,否则就没有意义,美国军校的毕业生带不了中国士兵,因为国情不一样。
对这种看法,蔡继刚早已习惯了。他心里明白,别说石觉这么想,就连重庆军委会那些高官恐怕也这么想。国情不一样,美国军队的那一套拿到中国来是行不通的,像蔡继刚这类留过洋的军官,只能担任个幕僚或高参之类的职务,做带兵的军事主官可不行。蔡继刚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是不服气的,你们怎么知道我带不了兵?你们给我机会了吗?我在税警总团不是也从上尉连长干到副团长了吗?我在战争中独立指挥过团级建制作战,经历过最惨烈最血腥的现代化战争,流过血也负过伤,难道仅仅因为上过美国军校,就成了我不如人的理由?
石觉虽然军衔比蔡继刚高,但年龄却比他小几岁,加之蔡继刚又是军委会派来的督战官,所以很客气地称蔡继刚为兄长,凡事都和他商量。行军时,石觉总是邀请蔡继刚坐在他的吉普车上,两个人谈论最多的还是战局方面的话题。
“云鹤兄,我是前几天才听说吕公良殉国的消息,可惜啊,公良他走得早了些。”石觉叹息着。
“其实,他也是如愿以偿。我们以前谈到过死,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没有争议,都认为在战场上打到最后一颗子弹,然后阵亡,这是军人最好的归宿。”蔡继刚冷静地回答。
石觉表示赞赏:“我同意!要是可以选择,我也选择这种死法。作为军人,最糟糕的事,莫过于战斗刚刚开始就被一颗莫名其妙的流弹打死。云鹤兄,我听公良说起过你,他说你是中国军界少数几个有战略眼光的将官。”
“他那是客气,蔡某不过是在军委会跑跑腿,把自己的职责尽到就行了,何来的战略眼光?”蔡继刚谦虚地说。
“云鹤兄,你不要客气,我是真心想和你讨教几个问题。不瞒你说,我们这些黄埔生是有局限的,毕竟学制短,培养的是初级军官。多数人想的是如何带兵,如何使用战术,却很少有研究战略问题的。”
“那好,你的问题是什么?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