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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见到他的心腹太监也露出焦急的神色时，祁怀景手中的笔重重地落了下来，在奏折上划出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出了何事？”心口难受地一跳，祁怀景将手中的毛笔丢下，袖着手看向了大太监德才。
“皇上，栖凤殿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她，她薨了！”
脑海中一片空白，祁怀景已经绕过桌案走出了承乾殿，一路走进了许久不曾踏入的栖凤殿。
看到躺在凤床上的那个女人的时候，祁怀景的脚步才慢慢停了下来，心跳声依旧剧烈。
虽然很久就从太医的口中得知了皇后时日无多，但看到她固定在唇角的那丝微笑的时候，祁怀景依旧愣怔着看在躺在床上不会再睁眼的皇后。
她现在可真瘦啊，和以前比起来真是瘦了太多了。
他有多久没有踏进栖凤殿了，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什么时候起，他和皇后只剩下相敬如宾了？
栖凤殿的宫女太监们都在为皇后的逝去而哀悼，祁怀景站在皇后的尸身旁，却没那个勇气再上前。
在这一刻，祁怀景的脑海中却总是想起了一月多前，他站在皇后寝宫前听见的那段对话。
皇后那个时候就已经很虚弱了，但她比任何人都看得开，听着她淡淡的声音，还能想象出那个女人眼角眉梢漠然的气息。
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在问她，为什么不和他碰面，宫中的两位主人却多时没有碰面，这要是传到前朝去，不是叫人非议吗？
“小莲，有的人，有的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看透的。
既已陌路，又何必碰面？
既然无缘，本是陌路人，就是来世，也不必相逢了。”
那女子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祁怀景抬起的脚放了下来，他挥挥手，制止了宫人的传报声，并且让他们不必特意通传皇后，他来过了。
即使他和她都知道，他在门外。
皇后既然已经时日无多，她这小小的心愿，祁怀景也就随她去了。
毕竟，之前那么多时间，他们也都这样过去了。
但祁怀景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离别的时刻会到来的这么快，一场疫病，带走了他的皇后，他的发妻。
太子得到了消息已经跪在了寝殿内，十几岁的少年如青松般的身姿已经被悲痛压倒，那呜呜压抑着的哭声让人心里难受。
祁怀景恍惚着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上前，在垂下的白色纱幔中，见到了容色已经不复娇艳的皇后。
“对不住了，本想让你轻轻松松地走的，到底还是，我忍不住了。”
我还是很想，再见见你。
碰上了女人冰冷的脸蛋，祁怀景想要松快地笑起来，眼神却是悲哀的紧。
什么时候，他和她之间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呢？
她是右相的嫡女，是他恩师的掌上明珠，她是他主动求娶来的太子妃，他们度过了如胶似漆的新婚时期，她为他诞下了麟儿，也是他第一个孩子。
她端方有礼，贤良淑德，是父皇和母后都夸耀的媳妇，也是大夏朝载入史书的皇后。
对待长辈，她孝顺知礼，母后病时侍疾在旁从不说二话；成为皇后之后打理后宫井井有条，对待命妇恩施并重，都说她是天生的皇后架子。
但他和她，却还是在慢慢地走远。
说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她不会再执意让他留宿栖凤殿，她是不骄不妒的皇后，看到他雨露均沾后宫的时候，也依旧端着皇后的样子。
她精心养育着他的孩子，不光是太子，其余的皇子也依旧奉她为母，她公正又慈爱，是个合格的嫡母。
后宫和谐，前朝康泰，照理说，祁怀景应该觉得满意，但却有种莫名的悲伤泛在他的心头，让他下意识地疏远了栖凤殿。
但就是这样，皇后该做什么，依旧还是会做什么，她一天是皇后，就守着一天的宫规令条。
“我知道你当时的话是想说给我听的，按理说，我该让你满足的，但是对不住了，清桐，若有来生，我还是想，远远地再看你一眼。”
第368章 凤栖梧桐（2）（）
墨清桐坐在梳妆铜镜前，听着小丫鬟心莲叽叽喳喳的话语，神色依旧很是恍惚。
看到自家的小姐又坐在那里不动了，心莲已经很习惯了，自顾自地说着听来的八卦，手下却在麻利地给小姐梳着妆发。
也是奇怪，自从两天前小姐从梦中惊醒之后，就一直是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但不管问她梦到了什么，小姐却总是欲言又止地笑笑，将话题带了过去。
墨清桐看着铜镜里模糊的影子，却能想象出自个儿现在的样子。
十三岁的她还没有到及笄的时候，依旧梳着少女的飞仙髻，眉尖贴了红梅的花钿，柳眉弯弯，圆眼水润，定是年轻的样子。
这神奇的样子。
墨清桐弄不明白，明明她该是逝去了，怎么就没到阴间，倒是重新在十三岁生辰前醒了过来？
见到还是个小丫头模样的心莲，见到惊醒后见到的闺房，墨清桐疑惑自个儿是不是又做梦了，就在第二天见到了年轻了十多岁的父母和兄长们。
他们身体的温暖，这亲密的话语，都让墨清桐渐渐摸清了一个事实，她重生了，在她上辈子淡笑闭眼之后。
回顾着自己不算短，也绝不算长的一生，墨清桐的神色有些怔怔的。
身为天下文官之首兼任太子太傅的右相嫡女，墨清桐的出生就像是含着金汤匙一般美满甜美。
在她之前，她有五个哥哥，三位是嫡亲的兄长，两位是庶兄，虽然母亲不一样，但右相家里嫡庶分明，兄友弟恭，是个难得和美的家庭，庶兄们对墨清桐这个最小的妹妹也很是疼爱。
右相夫人中年得女，还是得了墨清桐这长相乖巧可人的小女儿，自然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说东绝不去西。
就连一向有些古板的右相，对于这个最小的女儿，也绝不是养儿子那严肃的模样，相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疼爱的让兄长们都无法嫉妒。
她出身高贵，平常都是和皇女们作伴也不落身份，京里的淑女圈子她走出去总是说一不二。
及笄之后，墨清桐到了选秀的年纪，进宫一圈回来之后，大夏的皇上更是钦点她为太子妃，太子祁怀景俊逸非凡，多的是手帕交对她表示了羡慕嫉妒。
祁怀景作为父亲的弟子，也是东宫的主人，在成婚之前，墨清桐也见过她这未来的夫君许多次，确实很中意未来夫君的长相。
太子温润如玉，却也不乏少年的狡黠，有这样的夫君，墨清桐表示很是满意。
成了钦定的太子妃，墨清桐日常学习的就是如何当好一个称职的太子妃，日后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
在这样的学习时间里，成婚的日子渐渐逼近，她也和太子成婚了。
婚后，墨清桐过了一段甜美的新婚时期，但随着时日的渐渐过去，她发觉了到了太子妃这个称呼像个枷锁一样套在了她的身上，但她是右相的女儿，她不能让外人看她的笑话。
她将笑容收起，换上了旁人看来高深莫测的淡笑，她不再和祁怀景玩闹嬉戏红袖添香，而是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打理东宫和与命妇间的来往中。
成婚一年多，她还没有传来喜讯，墨清桐有些闷闷不乐，却只能将慌张埋在心里。
祁怀景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为她挡下了外界的流言，也压住了府里动了心思的宫女。
墨清桐感激，又觉得愧疚，她明白这个时候她应该上书为太子纳侧妃，却依旧保持了沉默。
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她生下了她和祁怀景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那是个男孩儿，是祁怀景的继承人，也是大夏朝的皇孙。
可能是觉得给祁怀景的历练够了，当时的皇上，也就是祁怀景的父皇突然宣布即将禅位于太子祁怀景，自个儿则是带着皇后和小公主游山玩水去了。
还没来得及喘气，墨清桐又成为了皇后，像是赶鸭子上架似的，她一边教导孩子，一边上手接管着后宫。
可能是经历将墨清桐的心境打磨了下来，在听到前朝要祁怀景这位新帝大选天下，充盈后宫的时候，墨清桐接到了命妇许多的拜谒牌子，在这道折子上点头答应了。
祁怀景沉默了。
三年一次的选秀如期进行，后宫进了越来越多的美人，虽然人数少，但也让沉寂的后宫热闹了起来。
墨清桐终于成为了一个人人称赞的合格皇后，却渐渐和身为帝王的祁怀景越走越远。
祁怀景是一个英明的帝王，在他的治理下，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大夏朝国富民强蒸蒸日上。
他不爱踏足后宫，却依旧像个合格帝王那样雨露均沾，但对于墨清桐，他还是给了她十足的信任和权利，不管是多受宠爱的妃子，只要得罪了皇后，就会被打入冷宫，牙牌被撤。
这样的次数只要有了先例，后宫的妃子们也不是傻子，明白皇上不管疼爱的是谁，心里最看中的依旧是皇后。
一心抚养着儿子，墨清桐也欣慰于她诞下的大皇子天资聪颖，是个乖巧又有大智慧的孩子。
同样的，不管后宫接连又有多少的皇子诞生，大皇子也是皇帝最看重的孩子，也是最倚重的孩子。
在大皇子十二岁生辰的那天，大皇子成为了太子，这是前朝和后宫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在长久的打压之下，后宫的妃子们也丧失了锐气，早就少了那条和墨清桐争名夺利的心。
索性皇子们的日子们都过的好的很，妃子们也没那个心思去和在皇帝心里地位不一般的皇后太子斗。
从太医那里得知病情的时候，墨清桐就对生死看的很淡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孩子已经长出了少年人的锐气和坚韧的品格。
外加上，她也知道即使她和祁怀景这位帝王的关系越走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