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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州往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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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政府家属院并不远,步行二十来分钟便到。王桥在脑子里默想着“中国制铁技术沿革”这一专题,甩开膀子走在山南街道上。来到省政府家属院门口时,他想起空手到张家不妥当,返回主街,挑中一个奥特曼中的恐龙怪物,作为给亲侄儿的礼物。

    张家洋溢着遮掩不住的喜气,吴学莲罕见地拉着王桥的胳膊,热情地道:“快点来看看你的侄儿,他的小名就叫丑丑,虎头虎脑,真是丑得很。”

    按山南习惯,对新生儿的称呼越丑越贱则新生儿长得越健康,遇到不懂事的人表扬新生儿长得漂亮,主人家会不高兴。朱学芳对孙子的称呼就是“丑丑”,像这种“丑丑”的称呼,山南倒是十家有六七家如此。王桥知道这些忌讳,道:“我来看看丑丑。”

    姐姐王晓躺在床上,胖脸上满是欣慰笑容,道:“快来看你的侄儿,小名叫丑丑,大名叫张安健。”在儿子没有出生之前,她和张家还有着隐形隔膜,此时有了在床上不停动来动去的张安健,她和张家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血肉联系,不管以后会如何,她终究在张家有了一席之地。

    新生儿张安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相貌倒有五六分与王桥相似,唯独眼睛眉毛像极了父亲张湘银。

    王桥将手上的怪物扬了扬,道:“丑丑娃,快看舅舅给你买的恐龙。”张安健还是初生儿,视线范围很窄,他睁着明亮的大眼睛,自顾自地玩耍,不理睬舅舅王桥。

    逗了一会儿小丑丑,王晓要喂奶。

    张家德和王桥到客厅回避。张家德感慨地道:“这个娃娃叫张安健,意思是平安健康。平安健康才是福气,其他一切都是空的、假的。”说到此,他想起了儿子,找了个借口走到阳台上,等情绪恢复平静,这才继续回客厅与王桥聊天。

    晚上七点多,王桥向姐姐告辞,王晓交代道:“赵海寄了一些衣物过来,那边门卫签收了,你拿上楼,我坐满了月子自己去取。我在抽屉里给你放了两千块钱,你拿去用。回家以后,让爸妈暂时别过来,我这边一切皆好。如果他们实在要来,最好是满月以后。”

    王桥没有细问缘由,姐姐不仅是王家女儿,也是张家媳妇,如此安排必然有理由。离开张家,他仍然没有坐公共汽车,一路步行前往姐姐的家。

    经过山南公安分局东城分局时,王桥不由自主想起在看守所的一百天,一时之间百感交集。随着时间流逝,看守所经历的痛苦不仅没有淡忘,反而越发清晰。另一方面,这段艰难岁月也开始发挥正面作用,不断向他提供人生勇气和智慧。

    从旁边门洞走出一男一女两人,尽管距离一百多米,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其中的女子是朝思暮想的吕琪。吕琪旁边是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身穿黑色皮夹克。两人有说有笑,神态亲密。吕琪伸出手打了一下男子的肩膀。那个男子躲了一下,又说了一句话,吕琪再打。

    王桥如中了魔咒,呆呆地不能动不能言语,如果说从杨红兵嘴里得知吕琪有了男友的事实如一把刀,狠狠地捅在身上,此时见到了吕琪与另一个男子的亲密行为就如一把铁锤,以泰山压顶的力度砸在头顶,筋断骨折,再也无法复原。

    吕琪和男人在商店停住,过了一会儿,男子单手提着啤酒,吕琪抱着些烟花,肩并肩朝回走,在背影即将消逝时,男子还伸出手拍了拍吕琪的肩膀和头顶。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古人李白的这首诗,总是在人生最失意时涌现在王桥的脑中,他仰头看着冬日黑夜寥寥几颗星,努力让泪滴不往下流。

    “我真傻,还幻想着吕琪会等着我,我算什么东西,一个来进过看守所的没有职业的复读班学生!”

    王桥腰间一直挂着那只传呼机,虽然停机,却没有舍得丢掉。反复回想杨红兵所言,脑中一遍一遍地浮现吕琪和男子的亲密行为,他突然发了狂,将传呼机从皮带上取了下来,放在地上,举拳猛击,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传呼机碎掉,拳头上冒出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第五十九章完

第六十章写春联() 
**上的痛苦丝毫不能减轻心灵上受到的创伤,王桥在黑夜中站了良久,如森林中一只孤狼,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姐姐的家里。

    他找来一瓶未开封的高粱白酒。在洗衣池边,扭开瓶盖,对着右手掌倒去,钻心的疼痛沿着手臂神经往全身乱窜。等到手臂疼痛消失,王桥举着右手向天发誓:“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吕琪不要我了,我也得好好活着,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何患无妻!”

    他将吕琪写给自己的信件拿来通读一次,几次拿起打火机,想将信件烧掉。打火机打燃数次,又数次放弃,他实在舍不得烧掉信件,因为这是他和吕琪之间最珍贵的记忆。

    当杨红兵说起吕琪与省政府某位干部谈恋爱时,王桥还半信半疑,在静州分局亲眼看到吕琪与一个壮实男子亲密,他这才彻底相信终于失去了吕琪。

    事到临头须放胆,事到绝望也就放手了。

    在东城分局的一处宿舍里,吕琪和男子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此时家里只有他们两人。

    吕琪削了一个广柑递给了男子,道:“哥,平时你也喝这么多。”

    吕锋道:“今天是高兴,爸爸蒙冤的这一段时间,全家都很压抑。拨云见日,肯定应该庆祝啊。”他将半个广柑丢进嘴里,几口就嚼烂,吞进肚里,道:“还是山南的广柑好吃,味道正宗。”

    吕琪道:“这是专门挑选的静州本地广柑,外地经过改良的品种味道还是不行。”

    吕锋看着郁郁寡欢的妹妹,道:“我这次和你见面,发现你一直不太高兴,是不是还在想着广南那个小子。”

    吕琪道:“妈给你说了?”

    吕锋道:“嗯,说了。”他想了想道:“我们全家在这两年都渡过一个艰难时光,时间会抹平一切。”

    吕琪眼光瞧向窗户,似乎目光越过了时间和空间,与王桥联系在一起,她喃喃地道:“有些事,很难忘记的。”

    在不远处,王桥落寞地坐在姐姐房屋的窗边,吸完一枝烟,又给姐姐打了电话,便离开了伤心地山南。

    往年,在春节之际免不了要走亲访友,今年,他回到红星厂以后,什么地方都不去,每天醒来就看书,累了就在简易球场上打球。除了中途到静州为杨红兵当伴郎,整个春节没有离开红星厂。在这二十天时间,头发疯长,遮住眼睛和耳朵,就如在乡间流浪的画家。

    开学前,王桥将疯长的头发剪掉,恢复了一头短发的精干模样。

    告别父母,提着姐姐送的牛仔包,王桥回到静州一中。

    步入复读班东侧门,迎面就见到晏琳、刘沪、吴重斌等人在小操场上打羽毛球。晏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王桥,满腔的话儿想向爱人诉说,当情郎活生生站在身边,却羞涩地说不出口。

    吴重斌将球拍递给刘沪,走到王桥身边,道:“等会儿办事处要派一个小货车,赶紧把东西收一收。晏叔特意给办事处打了招呼,在四楼腾出两个套间。我特意向晏叔说了你的事情,他同意你和我们一起搬过来。”

    “明白了,谢谢。”在高考最后的冲刺时间里,能有一个好环境相当重要,王桥接受了这个善意的谎言。

    王桥主动向晏琳打招呼。

    晏琳看着王桥右手有几道醒目的伤口,想表示关心,在众人面前又不太好意思。她脸露羞涩,嫣然一笑,道:“会打羽毛球吗,不会又是高手吧?”

    王桥道:“会打,不是高手,但是也不差。你们先打,我去收拾东西。”

    半个小时后,一辆小货车来到学校。办事处梁主任心细,不仅派了车,还特意找来三个搬运工。六个学生的铺盖、书本和杂物,在三个专业搬运工眼里完全是轻巧物,他们肩扛手提,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物品弄上车。所有物品堆放得井井有条,更难得的是底层铺着一些棕垫,有效地保护了不值钱的财物。

    四楼角落的两间房屋被改作学生宿舍,左手402室作为男生宿舍,右手401室是女生宿舍。宿舍都是两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格局,刘沪和晏琳各住一间,男生宿舍只能是两人住一间寝室。

    老梁先到401看了看,又来到402,对吴重斌等人道:“每间宿舍安排两张单人床,中间放一张桌子,这样摆放可以充分利用空间,看书做作业都方便。”他又对王桥道:“王桥,好高的个子。”

    王桥客气地道:“梁叔,谢谢你了。”

    老梁笑眯眯地道:“王桥是高材生,到办事处来住是看得起我们,能为我们国家将来的栋梁人才服务,是我老梁的福气。”

    一番夸奖,让王桥感到汗颜。

    晏琳站在402门口,道:“梁叔,你这次不用到宣传科找人写对联了,王桥字写得好,让他帮你写。”坠入情网的女人总是会将男友优点无限放大,她虽然没有见过王桥写毛笔字,仍然坚信男友会写得很好。

    老梁果然很感兴趣,道:“我已经准备了纸笔,正准备找人写。那就有劳小王写副新对联把老对联换掉。大年三十晚上,不知哪家小子放了冲天炮,把门口对联烧了一半,幸好没有惹起火灾。”

    大家随着老梁到会议室。吴重斌不知王桥毛笔字的虚实,悄悄提醒道:“厂里毛笔字写得好的人不少,凡是进城都要到办事处乘车。”

    “我先写两笔,大家看看。”王桥从记事就练习毛笔字,十来年的训练,写毛笔字成为一种本能。他拿起毛笔,深吸一口气,神气收敛,没有急于下笔。

    在吴重斌等人看来,王桥就如一位武林高手,渊渟岳峙,向外传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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