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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烈儿被带到张纤的院子,看到张纤的时候,她正懒懒的倚在树下的靠塌上,手里拿着一柄檀香木扇,扇子半开,正好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双眼。
看见他来了,那双眉眼弯了弯,仿佛会说话,仿佛是在笑,呼烈儿那么有自制力的人,也不禁略一愣,然后才准备行礼。
啪一声,张纤收了扇子,露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手持扇子往呼烈儿那边一指,道:“免。”
呼烈儿就免了,站直了。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张纤道。
“已无碍。”
张纤摇摇头,道:“这个时候,你该说,多谢郡主关心。”
“多谢郡主关心。”
“……”张纤笑了起来,笑容轻轻的,轻得就像柳絮落在湖面上一样,或者像是鹅毛搔在了人心里。
“你说你呀,除了本郡主这样好性的主人家,还有谁受得了你……”张纤对呼烈儿的礼仪纠正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呼烈儿垂了眼,仿佛有些心不在焉。
“呼烈儿,你救过本郡主,而本郡主能忍你,容你,也能重用你,那件事本郡主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不会让你有事,便是这样,你也不肯留下来吗?”
官司之时,张纤并不太担心,世上之事,以假作真,不过是将破绽掩埋,埋藏的越多,破绽也就越多,韩家必然长久不了,而她现在会这样说,乃是因为当日,他们在奎安县外被捕快追捕,呼烈儿曾责怪过她,扬言将她送到安阳后就离开。
虽然握有他的卖身契,但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呼烈儿执意不肯留下,等到官司解决,她会把他的卖身契还给他,放他离开。因为这是他应得的……虽然不是她想要的。
呼烈儿一听,也明白张纤说的是什么了,奎安县那一次,他只当她是一个不顾他人的麻烦精。但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如果不是她,他也没命了,所以当日在小木屋,她开玩笑的叫他当牛做马偿还她的恩情,他也答应了。
那么现在,她是在给他多一次的选择机会吗?
“郡主……你希望我留下来,还是离开?”呼烈儿突然抬眼,认真的看着张纤问。
“你问的是废话,你以为有多少人能够得到本郡主的信任?”张纤笑着,白了他一眼。
是的,她信任呼烈儿,从他一次次救她于危难,从他背着她一步一步的到安阳,从他伤口裂开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起,她就已经信任了他。
“你的身手很好,有你在,本郡主一定会高枕无忧。”
“那么,我对于郡主而言,究竟是可以被替代,还是更加重要的人?”呼烈儿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
他问得很认真,而这在张纤看来,其实更像是在确定他自己的地位,地位决定待遇,也决定一切。
张纤笑意更深了,没好气的道:“你放心,没有人可以替代你,你对于本郡主而言,唔,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留下来吧。”
呼烈儿似乎被她轻松的模样感染了,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透着一丝的意味不明的无奈……或者说是认命,他叹道:“好。”
“你既然答应了,以后要惟本郡主的命是从。”
“好”
“任何情况下,以本郡主的意愿为先。”
“好”
“就算杀人放火——”
“只要你一声令下。”
“即使要你牺牲性命?”
呼烈儿顿了顿,收敛了脸上淡淡的微笑,深深的盯着张纤笑意未散的脸庞,虽然这也许只是她一时兴起的玩笑话,也许他说什么她并不会当真,他却是吸了口气,才缓缓的道:
“在所不惜。”
张纤笑容不变,心里却突的心跳加快了一拍,对于这个回答不是不开心,可是更有一种莫名的惶恐。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就好像她其实期待却更加害怕得到这个答案,但是,怎么会?
一个死士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到底,为什么会害怕?
☆、第四十六章
大理寺开审的日子到了;张纤身体已无大碍,早起沐浴更衣,她选了一件淡妃色广袖华裙,发髻垂鬂分肖;簪了花钿;略施粉黛;只添三分颜色;却增七分明艳。
当她气势如虹的的站在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却摇摇头;取下她头上的花钿;散了她的头发;擦掉她脸上的妆容;另选了一件简单的雪色素纱裙叫她穿上。
张纤嘟了嘟嘴,换了一身衣裳,再出来时候,就见一个面色苍白的的小女子,披头散发,通体一股病弱之气,仿佛弱不胜衣。
长公主以手为梳,将张纤一头青丝在一侧绑上发带,垂到她的胸前,然后手执黛
笔,轻轻的给她描上了两缕薄烟一般的笼烟眉。
长公主微微一笑,便让张纤转过身去。
对着菱花镜字一看,张纤一怔,似乎有点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女儿家,总未免让人多心疼一些。”长公主叹道。她的女儿性情虽不算顶好,万幸的是模样倒是拿得出手的。
是吗?张纤不觉伸手,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听母亲的话总是没错的,作为受害者的张纤,不过一个无辜的少女罢了。
是以,当公堂之上,当大理寺卿传被告上堂,但见一名素衣少女,款款而来,步下无尘,绝世而孤立,一方轻纱覆面,只见一双烟眉微微蹙起,目含轻愁,似那千般哀愁说不尽,这光景,便是不说话,也能将人的心疼的揪起来。
正值特地过来旁听的景王赵荻,正百无聊赖的端着茶盏,一手执这杯盖拨弄茶盏中的茶叶,低头浅饮了一口,不觉轻轻抬了一眼,便呛到了。
这丫头,咳咳,竟然——
赵荻放下茶盏,瞄了身边的长公主一眼,定然长公主的意思,不然以阿纤的性格,怎么肯示弱于人。
他唇角一勾,习惯性的将眼神利落的往上三路下三路一扫,眯了眯眼,啧啧,看来小丫头长大了。
张纤已经盈盈而立,略颔首俯身,便是向主审官吴为隶行了礼。
无可厚非,她身上的郡主头衔还在,别说她只行了半礼,若是这位吴大人官位再低一品两品,平日若见了,反倒还得向她见礼。
吴大人摸了摸胡子,一脸道貌岸然,心中却是道,景王和长公主在旁,早上退朝的时候太子殿下还过问了他今日审案的事,而另一方则是韩夫人的兄长,三皇子殿下的舅舅,韩夫人素来得宠,枕头风厉害,这案子不好审,左右得罪人,压力如山大啊。
这位吴大人老成持重,断案公正,却也不是迂腐之人,如今这烫手山芋到了他手上,也无他法,唯有奉皇命行事,两边不靠,求得圣上庇护,方为上策。
吴大人例行问,堂下可是昭荣郡主?
张纤便答了。
吴大人令人赐座,却不止昭荣郡主一人,还有原告南都郡守韩冲,也一并赐了座。
来,大家坐一团,一起讨论案情。
吴大人便问:“敢问郡主,韩郡守告你纵奴行凶,你可有话说?”
张纤面纱覆脸,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低了低头,看上去柔弱得好像一朵低垂的莲花。
“……无稽之谈。”
“你可认识张盛、李大虎、周三贯三人?”
张纤眉头蹙起,心道,都是什么人啊这是,朱唇轻启:“……不曾认识。”
“这三人乃是韩公子所结交的朋友,据他们所说,那一日他们出游,见你与一家奴在小燕山行迹鬼祟……咳咳。”前期工作吴大人都是做了的,可是有些话,对着一个小姑娘家的,长公主又在一旁,实在是不好说,但是不说又不行。
韩郡守告昭荣郡主与家奴私奔,至燕子坡被其子韩三宝撞破,因有旧识,假意随韩三宝至附近农家歇脚,趁机将韩三宝杀害,随后放火。
这其中,张盛、李大虎、周三贯乃是当日跟随韩三宝,侥幸从火灾逃出来的人,另外,当日午时衙门接到报案,昭荣郡主于闹市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门下一名家奴,正是之后与昭荣郡主一同出现在燕子皮的那名家奴。
而昭荣郡主于闹市失踪之时,正逢闹市中有人闹事,肇事者达十余人,其中有人指正,乃是郡主府上一名家奴收买他们制造混乱,后来经过画像指认,也是那名家奴所为。
人证、物证,俱全,脉络清晰,这样看上去,倒真有些昭荣郡主与奴私奔被人撞破,杀人灭口的行径了。
明明是被韩肥掳走,呼烈儿追踪而至,颠倒黑白成这样,张纤气得冷笑,幸亏母亲早就收罗了些消息,韩冲诬告的这些罪名,她也知道一二,否则被这些所谓的证据以罗列,百口也不知从何辩解。
张纤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管低垂着头,轻轻抽泣,抬手就用娟帕捂住了脸,虽然她脸上轻纱遮面,但此情此景,看上去也是分外可怜。
便是主审吴大人,秉公问案,也油然而生一股欺负小姑娘的错觉。
“咳咳。”吴大人不觉声音放柔了一些,问:“郡主,究竟事情的真相如何,还请言明。”
张纤哭啊哭,继续哭,哭得快要晕倒了。
吴大人急了:“郡主,若有冤情,也总要说出来才是。”
张纤这才擦了擦泪,道:“……名节于女儿家来说,重于性命,本郡主自问未做错任何事,韩家父子为何要这样坏我的清名……”说着,又开始抽泣。
好嘛,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