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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今天必然要有一个人会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是苏软。因为天绯就近在咫尺,而他不会给任何刺客留下任何机会。
这样的偷袭,本来就是个愚不可及的错误,恐怕就连活着逃走的希望,都渺茫的可怜。
天绯迎上去的时候,短刀离苏软的胸膛已近在咫尺,但白衣飘转之间,苏软纤细的身躯就被带离了开去,接着一掌劈出,势如惊雷,穿破寒冷的刀光,重重击在那人的胸膛上,响声空洞而窒闷,还有半声女子的呻吟,黑色身影被打得飞出了数丈,悄然坠落在庄园外本就凌乱不堪的草地上。
天绯的身形陡然顿住,似乎在听到那声呻吟的时候,整个人便陷入了凝滞。
而地上的黑衣人却低低地轻笑起来,勉力撑起身子,坐在那里看着天排,披风的遮帽无声滑落,露出柔长的青丝,还有一张虽然异常苍白,却美丽得让人心惊的脸庞。苏软认得那张脸……那是王都城中,与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太子妃的脸。
第三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线清瀑,自巍峨苍翠的山间飞流直下,落入山脚澄澈的深潭,波影凝碧,柔柔映进公子澈明亮的眼瞳里,皑如春雪的白色软袍在水面上飘荡,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原本是要先回龙府再做打算的,走到半路,他忽然说要洗澡,于是挟了苏软御风而行,直飞到这个人迹罕至所在,也不说话,和衣跃下潭去,但见水波中白衣漫卷,银丝飞散,片刻之后半个身子出水,肩胛上让人心悸的伤痕,居然奇迹般地消失无踪。
“对于龙族来说,只要有水,事情就不会太坏。”看着潭边目瞪口呆的苏软,他轻笑,“要么,小三十六也来试试?”
“……谢了,我还是……洗衣服吧……”苏软愣怔片刻,又低下头,愁眉苦脸地浣洗着方才在泥泞中弄脏了的那袭红衣,然而心中烦乱如麻的思绪,却是怎么也涤荡不清了。
丢人……真丢人……当着狐狸的面,居然连“贱人”二字都脱口而出,优雅没了,矜持没了,啥啥都没了,难道自己真的沦落成言情小说里二流样貌三流气质九流人品不入流智商的炮灰女配了么?怪不得狐狸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便抱着女主转身而去。
……喵喵的,还是那种英雄美人式的横抱……
但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仍是要指着那个女人的鼻子,大骂出声的吧……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件事情可做,你却偏偏喜欢用剑去捅一个最爱你的男人。明明重创的是他,却让我的心疼痛至此,而他是打死都不肯骂街的,那么,我便只能当仁不让。
泼妇,有时候是被挤兑出来的。
随水飘荡的红衣忽然被人擭住,茫然抬头,公子澈正牵了只殷红的衣袖,站在水中看着她,白衣银发映着粼粼波光,水妖般美丽而奇异。
苏软发现,好看的男人是不能用清水泡的,泡了,再捞出来,便愈发漂亮得让人手足无措
“你……洗好了?”呐呐地问。
水妖不说话,手上忽然发力,苏软连喊都来不及喊,就扑通一声跌落到深潭之中,有修长的身体贴上来,扶着她的腰将她托出水面,清凉的触感浸透衣裙和长发,前后左右,尽是一片碧波荡漾。
如在云端般无所依凭,只好本能地勾紧了始作俑者的脖子,正待怒目而视,却听到他清朗的笑声。
“阳光,清风和水,都是疗伤圣药,特别是心伤,疗效颇佳……”公子澈俯在她的耳畔说。
“我……哪里也没伤……”仍旧嘴硬,目光却被他的笑颜吸引,肌肤也渐渐适应了潭水的凉意,觉得,好像还不错。
“喜欢水么?”公子澈问。
苏软点点头,她确实喜欢流水漫过皮肤的触感,可惜体育成绩不好,游泳也学得半吊子,只会闭气而不会换气,体育老师曾经满脸黑线地说,她一动不动爬在水里的样子,像条潜艇。
“从这里顺流而下,可以一直游进东海……可惜,那里是我的禁地,终此一生,都不能踏进半步。”公子澈淡淡说着,带她游向岸边,却并不上岸,只在水中的一块青石上坐下来,懒懒沐浴着午前的温暖阳光。
“你的家……在东海里么?”苏软问。
“家?”公子澈闭目微笑,“我在人间待了许久,却还是参不透这个字,小三十六觉得,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叫家呢?”
“家……就是家啊,”苏软挠挠脑袋,“你饿了,就想回去吃饭,累了,就想回去休息,家里有你的亲人,爱人,有人等你,而你也会在那等别人……总之想起来心里就会暖暖的……觉得……自己不是孤单单一个人……”
本来是想把这个字解释清楚,说着说着,神情却黯淡起来,默然半晌,才又展颜一笑:“苏软只有一个家,还不知要何时才能回去,你比我幸运,你有两个家,东海一个,龙府大宅又是一个……”
“东海,不是我的家。”漂亮的眼睛张开,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她,然而深邃的眼底,又分明有一丝近于冰冷的漫不经心,“那里早已经没有等我的人,龙府大宅也不是,那里,没有谁需要我去等。”
“可是龙府大宅还有你三十几个夫人,她们都爱你,而你也爱她们,不是么?”苏软困惑地看着他。
公子澈若有所思地两眼望天,半晌,点点头:“对,她们爱我,我也爱她们。”
“那个……”苏软的好奇心开始膨胀,踌躇片刻,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已经憋了很久的问题,“说实话,那么多夫人里,你最喜欢谁?”
这是个没什么营养的八卦问题,就像问你是爱吃萝卜呢,还是爱吃菜,但公子澈的眼神却忽然凝重起来,仿佛真遇到了什么旷世难解的谜题,思索良久也未发一言,看那脸色,竟然有些纠结了。
“要是……要是不愿意,可以不用回答。”苏软嗫嚅道,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而给人家带来什么心理障碍。
“不是不愿意,”那男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额头,苦笑,“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苏软无语,干脆也不再问,既来之则安之,晒太阳,玩水,明红的裙摆荡来荡去,将几条傻乎乎的游鱼逗得无所适从。
忽然想起什么,一掌拍在水面上:“糟了!”
“……嗯?”旁边,正在假寐的公子澈懒洋洋张开一只眼睛。
“人!人啊!我们从龙府带出的那几个人,会不会已经……”
“不会。”那只张开的眼睛重又闭上,“那些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侍从,也是……海鸟,危险来时,飞得比谁都快……”
“海鸟?”苏软瞪大了眼睛,“就是阿九那样的?”
“……阿九可不是鸟呢。”公子澈轻笑出声,
“那……”苏软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那男人一伸手臂,轻轻揽住了腰身。
“你这不解风情的丫头,怎么总问些不相干的事情,难得夫妻二人独处片刻,就不能……花前月下些么……”
……
王都,太子府。
尽管已是光天化日,但绕过那些雕像般的守卫,潜入太子妃的寝宫,对于天绯来说,还算不得是什么问题。
将怀中的女子放在她那张极尽奢华的床榻上,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就连多看我一眼的耐性,都没有了么?”天紫忽然开口,望向天绯的眼神里,是带了些委屈的。
天绯的脚步顿住,却只是森然一笑。
“到人间来做这个太子妃,是我自己的心愿,但除掉那个小丫头,却是父王的命令,当初离开雪狐王宫的时候,我便与父王有约,这……是我对他养育之恩的一点报答。”
“即便是雪狐王族的人,也不能一眼就辨别出谁是异世之心,为什么你能?”天绯淡淡地问。
“因为我是紫儿,紫儿,从小便与你们不一样啊……”天紫轻轻地笑起来,却又不说到底哪里不一样,只挪揄地望着天绯,“我是在你怀里长起来的,可从小到大,你又懂我多少?”
“以前,确实不懂得,以后,却也没有懂得的必要。”白衣回转,无声走到天紫身边来,伸手,抬起她细嫩的下颔,“既然做太子妃是你自己的心愿,那就好好做你的太子妃吧,但不要再去找那个丫头的麻烦,她并没有招惹过你们任何人,她只想活着,而我,也只想让她活着。”
语声平淡而温柔,像在嘱托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天紫却分明从中听出了些森冷的杀意,就连贴着她肌肤的那几根手指,也不再是记忆中暖暖的温度。
仰头,望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到些发狠或者负气的神色,就像雪山顶上耳鬓厮磨的若干个日日夜夜里,她惹恼了他时的那般。
然而,什么也没有。
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眸,像暗夜中波澜不惊的深海,以往专属于她的怜惜、痛楚、纵容、愤恨,此刻都消弭在眼底深处那片近乎妖异的幽邃与宁静之中。
第一次,他用如此淡然的眼神望着她。
第一次,从他的眸子里看不见她的影像。
……只是为了,那个会骂人的女孩子么?
有异样的感觉萦绕进天紫的心,唇边的笑意也多了些莫名的寂寥之色,不再像之前那样娇艳明媚,仪态万方。
“答应过父王的事情,我不会放弃。”她说,高高扬起的脸庞带着昭然若揭的挑衅味道,“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我不会。”天绯一笑,“如你所说,天绯永远舍不得伤你,哪怕再过一万年,哪怕你杀了他,他也永远不会伤你……”
“……”
“但这并不等于,他可以纵容所有的事情,”手指如冰,从那美丽修长的脖颈上轻轻滑过,太凉了,让她的肌肤都微微有些颤栗,“有些东西,我不叫你碰,你便不能碰,就如同花瓶一般,你打碎了我的,我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