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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海被荷沅连珠炮似地说得莫名其妙,看着荷沅道:“地毯收到了,颜色还中意吗?”
荷沅急急地道:“地毯我很喜欢,颜色都很好,铺下那天我要在上面睡觉,真喜欢。我妈也来了,她和外婆都喜欢。祖海你别打岔,与我一起去看酸枝木,你说我买红木是不是值?”
祖海这才有点头绪,想了想道:“荷沅,你喜欢那种有点古代的调调儿,我不反对,你花自己的钱买下这房子,如青峦说的,总是置业,何况这幢房子买得很值。但若是花大钱只是为了看着喜欢,我看你还没富到这种地步。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会怎么说。”
荷沅为了说服祖海,挖空心思地找理由:“祖海,红木成材都要几百年的时间,再加黄花梨和紫檀几乎绝迹,酸枝木也是差不多了,所以说它跟稀有矿石一样珍贵都可以。你看人家都说有钱买金子,因为金子不会跌价,其实红木也一样的,它又不会坏不会蛀,几百年下来还可以用。真正的红木,加上古代的手工,我看只有比金子还保值呢。祖海,我可不是纯粹贪好玩喜欢的,你说买一张沙发要几百块钱,几年就用破了,可红木的可以用一辈子,算是五个十年吧,那就是上千块的赚头了。而且缺钱了又可以卖掉换钱,比存银行都要好。祖海,你支持我吧。”
祖海将信将疑,信的是红木这东西如荷沅所说是珍稀物种,因为荷沅不会对他撒谎。不信的是这东西怎么可能与黄金类比?还能保值?从没听说,按说他走南闯北看得也算多了,他都不知道,荷沅怎么可能知道?但他不愿意直接打击荷沅的爱好,怕她伤心,会冲他噘嘴,只得换个角度说话,“荷沅,你妈妈看见我替你买的地毯,有没有说我帮着你败家?”
荷沅一下没话说,是了,妈妈背后责怪祖海呢。如果她叫祖海帮忙买那套酸枝木家具的话,祖海还不给妈妈责怪死?怎么也不能还祖海帮了她忙还得受妈妈误解。可是祖海不帮忙,那么多的钱她不敢花。她顿时没了精神,垂头丧气地进去厨房热饭,菜都是中午已经烧好的。祖海一见就知道果然不出所料,荷沅的妈妈责怪他了。不过他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全国上下都在骂农民企业家,难道他得退缩?他只坚持走自己认准的路。
吃了晚饭,不死心的荷沅跟在洗碗的祖海身后,嘟嘟哝哝:“祖海,不买的话,陪我过去看看好不好?我跟他们说的是祖海去看,又不是说我去看的。你要是不去,我还去看什么呢?”
祖海笑嘻嘻地拒绝:“不,不买就不去看,否则害人家白热心一回。你们是邻居,言而无信,以后见面不大好。你不如就过去一下,说明我不同意出钱就算了,不要怕丢面子,那么大笔钱的开支,谁都不会说买就买的。”
荷沅不死心地在祖海身边绕树三匝,见祖海咬住牙就是不答应,只能垂头丧气去宁老家。宁老以前应该是大户,现在住的是连排木楼的其中上下四间。敲开门,就见宁老亲自迎出来。荷沅看着他有点激动,甚至有点讨好的脸,不得不内疚地道:“宁老,祖海不同意我买,但我真想看看。还有,你除了大件的桌椅,有没有小的,比如说笔架啊,笔筒啊等红木小物件,我偷偷带了点钱出来了,买给我几件好不好?”
宁老脸上明显的失望,过了好久,才道:“小梁,不瞒你说,我家世代书香,本来这些东西都是祖宗传下来的,怎么也不肯买。可是现在我儿子生病,女儿要出嫁,人家看着我们家那样子,都不敢要我女儿。柴会长知道我家的难处,才想帮我的忙。卖给别人我不舍得,怕他们糟蹋了,你不一样,你太外公张校长以前教过我,他一手琴棋书画,我是很佩服的。看你小小年纪,不买公房却买安仁里这种旧屋,我想你的眼光也是与众不同,所以你一定会识货,会得珍惜我的宝贝。”
荷沅被宁老这么一说,心里很受用,可不是,她要不是别具眼光,怎么会买安仁里这样的房子?打量了一下昏暗的灯光下宁老家拥挤的房间,她有点内疚自己的出尔反尔,让这么个诗书之家出来的老人难受了。“宁老,谢谢你高看我,可是……其实我很喜欢你说的酸枝木家具的,可是祖海硬是不让,还不陪我来。”
宁老叹息道:“难得有你这样的小姑娘会喜欢老古董家具,来,你随我来,我带你上楼看看。好东西要与有见识的人分享,你说是不是?你跟我来,走楼梯小心了,跟着我走,有的地方不能踩实了。”
荷沅忙道:“谢谢宁老,您前面带路,我会小心跟着。”
宁老带荷沅进入朝北的房间,一边介绍:“酸枝木不能直晒,所以我放在朝北房间。以前这排楼都是我们的,我们的家具随便放,现在只有那么几个房间,旁边一套还租了出去,转身都难啊。来,你看看,这是四张酸枝木椅子,加一张长条矮几,一只花架,一只茶盘。”
荷沅欣喜地俯身看去。果然颜色红褐,光泽柔和,线条圆润,比之外公家的硬木摇椅看上去又要坚实许多。不由想起书上的提示,朝花纹多的地方吸了几下鼻子。宁老看见了认真地指出:“外面上过蜡的,虽然上的蜡有年头了,但要想闻出味道还是不容易的。你可以把椅子翻到,下面的没怎么上蜡……罢了,你等着,我拿锉刀来锉几下,看你是个懂行的,我锉掉一些木屑也高兴。”
荷沅又内疚又兴奋,看着宁老下楼去拿锉刀,想出声阻止,免得她不买更添他的失望,可又好奇得要死,怎么也要闻闻酸枝木的酸究竟是什么味道,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宁老下楼,忙先下手将一张上面没叠东西的椅子侧翻了,凑近鼻子一闻,只有灰尘味,但那椅子果然重,侧翻竟然用了她好大力气。好不容易等宁老上来,见宁老手中竟然还拿着一把手电。
宁老小心地找椅子最不起眼的地方锉了几下,伸手沾出一些木屑,拿手电照着,道:“你看,这木屑细得跟面粉似的,寻常木屑再怎么都没法那么细的,说明这树质料紧密。你这下可以闻了。”
荷沅看了,果然。又伸鼻子过去一闻,果然有股淡淡的酸味,好像是醋,但里面还夹着一股别的味道,应该说是酸臭。可是离开以后回味,又觉得这气味犹如臭豆腐,闻着臭,却让人喜欢。荷沅心里非常喜欢,忙动手想将椅子扶正。可是翻到容易,扶正难,力气不够,硬是要宁老援手一把才罢。再看椅子,宽大厚重,用料十足,处处雕花,花式繁复,浮雕镂空,不一而足,即使不是酸枝木,只是普通硬木,荷沅看着都已经倾倒,何况是两人都未必抬得起来的酸枝木椅子。她恍恍惚惚地站了半天,这才双手捧起矮几一角放着的茶盘,诚心诚意地道:“宁老,我自己能做主意的只有这只茶盘,您肯不肯割爱?”
宁老不置可否,“旧物都是有灵性的,比如玉能替戴久了的主人挡灾,国外传说的水晶球可以通灵等。我相信这套桌椅家什也是有灵性的,看你那么喜欢,那是你与它们的缘分,我也不要你多,两万块,你拿去,茶盘花架都附送。否则,你还是别拆散它们了,它们在一起都有一百多年了,同根所生,或许还是同一只手雕琢,分开不祥。”
荷沅无言以对,只是依依不舍地坐在椅子上摩挲,从来就没见过那么好的触感。宁老也不急,只是坐在他的方凳长吁短叹,寂静的房间里,不时传来几声男人的呻吟,可能是他的儿子吧。
似乎是真有缘分,荷沅坐着那椅子不舍得走,摸着雕有鱼戏荷叶的扶手,心中斗争激烈。好容易才嗫嚅道:“宁老,我手头只有一万七的活期存折可以动用,我口袋里还有两百多的零钱,不知道……”想到人家家里有病人才要出卖镇家之宝,自己却还要与他谈价钱,似乎非常卑鄙,心里没底气,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可那是事实啊,她只有硬着头皮说出来。“本来是要付祖海给我买地毯的钱的,可是如果买这套家具对话,祖海那里我只有赖着了。可是我真喜欢这套桌椅,就跟我想像中的一样。唉,要是让我妈知道,不知会怎么骂我。”
宁老小心地问:“钱是你自己的吗?你小小的人哪来那么多钱?还是问了你父母吧。”
荷沅道:“钱是我自己做股票赚的,可是那么多人管着我,不许我动用定期,真麻烦。宁老,对不起了,我可能得等定期到期了才可以买你的桌椅,可是你家里现在又等钱用。我回去与祖海商量商量?可是祖海连看都不肯来看了,跟他商量只有把我的活期都没收了。怎么办才好?”
宁老认真地道:“你如果把活期与口袋里的零钱都给了我,你自己吃什么?”
荷沅愣了一下,道:“我不买衣服,这学期书费学费都早交了,其它吃饭我饭菜票已经买了两百块,可以吃很久,大不了不回安仁里自己买菜烧了吃。可是还是不够。唉,宁老,真对不起,打扰了你一晚上。”
宁老看着荷沅起身,又闷声不响拿着手电引荷沅下楼,到了楼下,快开门时,这才道:“你真的喜欢?很喜欢?”
荷沅郁郁地道:“是的,可是我什么都得等寒假后再说,因为那时候要开学用钱,他们没办法阻止我动定期。”
“那你现在不装修房子了吗?”宁老关心地问。
“装修都是祖海在做,我的定期答应交给我妈了,他可以问我妈要。可是他刚才坚决反对我买这个,我没法和他串通骗我妈。如果你不急,等我寒假后吧,或许可以偷偷拿出来一些钱。”荷沅不知道自己的话非常孩子气。
宁老站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抬头盯着荷沅道:“千金不足惜,赠与有缘人。我生活所迫,没法赠你了,这样吧,你把活期里的钱加利息都付给我,再另外付我两百元,唉,我都不好意思与你张校长的后代谈钱。”
荷沅闻言怔住,半晌这才跳起来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