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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沅一听来了精神,“去,当然去。我本来就安排了这个暑假和王是观一起看安徽民居,还特意存着钱呢。这家伙真没用,恋个把爱都能废弃雄心壮志。但是祖海,你那么忙,哪里挤得出时间出来旅游?”
祖海起身到桦木瘿饭桌边,笑道:“人是活的,时间是死的,安排一段时间出来玩还能不行?荷沅,信等下再看,我都快饿死了。你今天烧的菜怎么都看上去清清淡淡的没一点油水?”
祖海话音才落,手机又响,荷沅才走到桌边,就听祖海霹雳似地一声喝,吓得荷沅差点呆在当地,“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你带他们吃饭,吃完来安仁里找我喝茶。我今天懒得出门。”说完就把手机掐了。
荷沅见祖海说完一脸的若无其事,不由好奇地问:“祖海,你平时都是这么跟人说话的吗?那么凶,不怕把人吓死?”
祖海笑了笑,道:“这是凶吗?还好啊。换了你今天累成我那样子,你还想出去请客吃饭吗?老杨都不会看看我的脸色。今天不给他一点教训,以后他还会犯浑。荷沅,今天酒别喝了,我本来脑袋就混混的,不想等一下在客户面前被他们拐了去。估计他们也不怎么会喝酒。”
荷沅记得老扬还是祖海的副总,总觉得祖海这么训斥比他年纪大的人不好,但又不知道他做得对不对,或者生意场上还真要这么做的都难说。看了一桌子汤汤水水的菜,荷沅自己也想笑,“我今天看着一个卖冬瓜的老头可怜,那么大年纪了,背都直不起来,还要挑那么大俩冬瓜来卖,五分钱一斤,才能卖几块钱啊。我不小心就多买了一点。你别看外面好像都是冬瓜,其实内里可都是荤的呢。”
祖海笑道:“冬瓜片卷蛏肉,冬瓜酿肉沫,冬瓜夹咸鱼清蒸,荷沅你还真能变花样,饭店吃的都没你做得精致。这碧绿的小球总不是了吧?”祖海见他从唐山出差带来的雪白骨瓷汤碗底上滚着一颗颗翡翠似的碧绿小球,大热天的看着非常爽口,便先下调羹取一只出来,见荷沅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总觉得有鬼,吃下去略一品味,立刻惊道:“这也是冬瓜?怎么可以做得那么好看?汤也很好。”
荷沅得意地道:“今天一桌菜,卖点就在这个汤上面了。小球是我用冬瓜削出来的,拿温油慢慢润成碧绿。汤是如假包换的高汤,为了让汤一清见底,我照着书上做鱼翅的高汤来做的这锅汤。鸡肉,猪腿肉,和火腿肉一起蒸两个小时,然后一起放进水里面再煮了一下午,最后把肉渣滤掉。今天我一天都花在这汤上面了。怎么样,明天早上我给你拿高汤下面吃。”
祖海看了荷沅一眼,微笑道:“太用心了,也太费你的时间,不过还真是好吃。”
荷沅还真担心祖海说出吃是好吃,但不值得那么花时间的话。见他没说,忙自己如实招来。“其实我一边做事一边在动脑筋,我想趁着暑假,把解放前安仁里所有住家的历史清一清,做出一本清楚的记录,这才不致对不起那么好的安仁里。我前一封信已经与王是观说了,让他翻拍几张他家保存的安仁里旧照给我,我附在记录上,一定好看。这回王是观写信来说他已经拍了,等家里有人来找柴外婆的时候一起带来。听说里里外外有好几张呢,他们家里也支持我写,这封信后面几张都是他父母的回忆,我等下还得翻一下字典才行。可是都是模糊的记忆,没有准确的年代,我怀疑那还得去翻资料。我一整天都在理思路呢,不知怎么写才好,有了王是观父母给的资料,再加我外婆的回忆,我现在心中的轮廓总算有点清楚了。”
祖海笑道:“你好好写,写好了我让人全文打印,我们好好做一个封面,认识的人每人发一本。”
荷沅做个鬼脸,笑道:“那么隆重,又不是安仁里博物馆。被你一吓,我立刻觉得责任重大,反而写不出来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臭王是观,本来还想叫他给安仁里拍几章有点味道的照片,这下只有我自己用破凤凰205照相机来几张了。祖海,他们拿来的照相里面一定是王是观爷爷西装革履站在安仁里面前,我拍的时候你西装革履给我做模特好不好?”
祖海笑道:“还是你自己穿得好看一点,拿着你那把宝贝扇子,扭扭捏捏来几张的好。”
“错,那叫风姿绰约好不好?”荷沅一点没客气就一筷子敲了上去。
祖海吃饭吃得飞快,荷沅的一筷子一点不会打断他的速度,他只盯着冬瓜酿肉沫和那碗高汤吃了。放下筷子,拍着肚子道:“吃了个水饱。荷沅,你等下去开一下书房的门窗,通通风,我准备在那里接待客人。今天的饭碗你洗一下,我冲个凉,换身衣服。”
荷沅嘴里应了,可心里好奇,追着上楼拿衣服的祖海问:“为什么一定要在书房?客厅才凉快。”
祖海笑道:“那几个客户是我们的原料供应大户,省公司的,平时走路鼻子都朝着天。我们要不是量大,他们理都不会理我们。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组成联合企业,每一家要的货都不多,想进他们的门都不行。否则今天我说我累了,换别人是不会逼我出去见面的,只有他们做得出来。我今晚想坐在我们书房的嵌螺钿仿古大书桌后面接待他们,平时我接待他们都在办公室,为平衡那些失权小老板们的心,我的办公室还是水泥地,没什么装修,他们很看不起,今天给他们看看厉害的。”一边说,一边进到中间他住的房间,开衣柜取衣服。
荷沅晃晃悠悠跟进门,拉出一只抽屉,取出一件颜色娇黄的T恤交给祖海,“你上衣穿这件吧,今天是在家里,如果穿衬衫戴领带的,反而不自然。这件是我刚看见给你买的,我觉得好看呢。祖海,我给你做娘姨好不好?一准不会比青婆差,你有我那么厉害的保姆,你说你多有面子。”
祖海接过衣服,忍俊不禁,“你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别胡闹。咦,衣服怎么都这么香?”
荷沅笑道:“我把柠檬和佛手疏下来的花都烘成干,有的捆成小香袋,衣服旁边放一袋,有的闷在茶叶罐里以后慢慢喝。臭祖海以后走出去都是香喷喷的,贼怪,贼怪。”
祖海侧脸看去,见荷沅在一边挤眉弄眼,不由伸手捏了一下荷沅的鼻子,“搞怪。等下他们来了你继续搞怪,今晚非把那些鼻子朝天的震住不可。”
荷沅愣了一下,等祖海拿了衣服走出去,这才从后面跟上。小时候常被祖海捏鼻子,可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被捏,很不习惯。不得不去想祖海提出的震住那些客户的主意,可惜她手头材料没柴碧玉那里那么多,怎么才可以震住那些人呢?她一边洗碗,一边想,很快,方案一二三一一出台。
祖海洗澡出来,穿着娇黄的T恤,一条米色卡其裤,都是荷沅给他买的,看上去非常帅气,他自己都忍不住在镜子前面多看了自己几眼。然后他便假模假样先上了二楼,到书房吹着电扇看书。
荷沅自己也洗了把脸,但她懒得换下她的宽大白圆领T恤和外贸商店淘来的牛仔短裤,一切准备就绪,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着客人上门。这还是她的安仁里第一次正式接待非老先生老太太们的外人,心中竟是有点期待。
好不容易才等到外面的门被敲响,荷沅立即跑着出去,但到了院子里,连忙站稳了,轻问一声:“谁呀。”相信祖海在楼上也一定侧耳倾听着呢。
外面一个声音道:“我是丛总公司的老杨,丛总在不在家?”
荷沅这才拿着沉香木宫扇上前打开门,微笑地让他们进来,“祖海在书房看书,我带你们上去。”
外面走进来三个人,都是三十几岁的样子,其中一个长得略胖的高个子进来后长吸一口气,道:“真香,什么花开得这么香?”
荷沅听出这人是刚刚叫门的老杨,微笑道:“可多了,有惠兰的,有含笑的,还有珠兰的,夜来香的。里面请,外面蚊子多。”
一个省公司的一个客户看着轻摇宫扇关门的荷沅道:“都不像是真的。”
荷沅听了大笑,看来安仁里已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三人鱼贯进门,见老房子难得的亮堂,天花板上的木框磨砂玻璃灯一盏一只灯泡,一盏一盏地似是没有排列,星星点点地悬在木梁上,被那么大的客厅一衬,竟是如一串明珠镶嵌在天花,那是王是观的主意。灯光下,桦木瘿圆桌越发显得古朴典雅。另一个省公司的客户看着圆桌道:“这花纹烙得好看,自然。我以前看到电烙铁烙出来的画有点土,今天看这桌子烙得倒好。”
荷沅装作轻描淡写地解释:“这是千年才得的桦树的树瘤,一棵树的养分都集中到树瘤上去了,所以板面特别结实细腻。花纹也是一点不会重生,我这张是虎皮纹的,还有猫眼纹,山水纹等,看谁喜欢什么了。不过下面的是黄杨木,一般黄杨木难长,长到十五公分的直径已经是非常希罕。我们这张桌子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一边说,一边自己先往楼上走,走到楼梯边,还是等了等特意在鼓凳上坐了一坐的省公司客户。
祖海这时适时在楼上栏杆边出现,居高临下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上楼。荷沅便去厨房取出她的酸枝木嵌螺钿盘子,托了一只粉青梅花弦纹壶,里面是冰薄荷柠檬茶,四只粉青荷叶边盖杯,得意洋洋地上了楼梯,继续第二波振荡。
进到书房,果然见祖海坐在宽大书桌后面,杨总坐在书桌一侧的木椅子上,而省公司两个客户则是还在满室打量。荷沅端了茶进去,见祖海冲她飞一个得意的眼神,心中明白,祖海的目的初步达到了。她笑嘻嘻地将茶具放到酸枝木长条矮桌上,轻声招呼道:“还是来这儿坐吧,老酸枝木坐着才凉快呢,”
祖海闻声起来,笑道:“我光顾着坐书桌边看书,忘记凉快的酸枝木了,来,这儿坐。这套酸枝木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