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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
夕阳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己消失在山后头。
窗外,连半点余晖都看不见了。
孩子哭累了,蜷缩在客房床上睡着,霍森让律师带来的保母照顾着翔翔。这律师非常能干,同时带来了保母、保镇、佣人,无一缺漏。
当霍森走进房里时,尽责的保母,立即想打开大灯,他挥手示意别开灯,不想把孩子吵醒,省得又是一阵哭闹。
这孩子跟他一样,脾气倔强,哭喊了一下午,连嗓子都哭哑了。
坐在床边椅子上,他就着微弱的夜灯,看着那张小小的、犹有泪痕的脸。男孩很像他,却也有着她容貌的痕迹,他可以在那孩子身上,看见她的耳朵、她的黑发……
这小子,是他的儿子。
他的。
霍森双手覆在脸上,疲惫的搓揉着。
该死!那个女人,怎么敢这样对他?既然当初要离开,为什么还生下他的儿子?是发现时己经来不及堕胎?还是她打从一开始,就想要拿这个孩子威胁他?
她说她只要孩子,他不相信!他猜,她只想要更多的钱!
愤怒盘据在心头,霍森深吸口气,起身走出客房,轻轻关上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深了,律师跟助理们己经吃过晚餐,正在客厅里讨论,准备接下来要应付的官司,他没心情再次加入。
素馨不肯走,一直待在大门外。
他无法不去意识到她,那些讨论也只是一再提醒他,她的存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还在外面,只要走到窗边,就能看见她瑟缩抖颤的身影。
回到卧房,他咧的拉上靠前院的窗帘,不小心瞥见她孤单伫立在街灯下,瘦弱的身子。
那个该死的女人,以为这样,就可以突显他的残忍,争取到同情?
因为愤怒,他拉上窗帘时太过用力,几乎要扯下窗帘。
但是,即便拉上了窗帘,刻意打开电视,让声音充满整个房间,他依然无法将她抖颤的身影,赶出脑海。
她从白天,站到夜晚,又从夜晚,站到白天。搞得他夜不成眠,活像是被软禁地关在这栋温泉别墅里。
他日夜来回踱步,在房里愤怒、痛恨、咒骂她,到了客厅就佯装冷血,对门外的她不闻不问。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屋里的气氛愈来愈凝重。
翔翔整天哭闹,佣人愁眉苦脸,律师则打电话报警。姓萧的警察来劝说过,可是她还是固执的不肯走。
他原以为,那姓萧的会来找麻烦,但那男人连门都没有踏进来,而素馨依然苍白着脸,活像幽魂般,死皮赖脸的待在门外。
他还以为,她会找来狗仔,将事情闹开。但是,她也没有这么做,那些新闻记者,一直没有出现。
大门外头,始终只有她一个人,孤单的、瑟缩的静静站着。
第三天,天色阴霆。
他坐在客厅,浏览着律师拟好的文件,听对方说明,接下来可能得应付的一切。他该要专心,却又发现到,乌云在山边群聚,不由得更加烦躁。
第一滴雨落下来,屋里所有的人都听见雨声由缓而急,紧绷的气氛,笼罩着整栋别墅。
他握紧文件,没有抬头,要求律师继续解说复杂的法律条文。
大雨谤沱,倾盆而下,浙沥浙沥、哗啦哗啦,将所有的一切都打弯了腰、压低了头。寒凉的空气,不只拂上了身,还袭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
中午了,下午了,黄昏了,天又黑了。
她依然柞着,在大雨中,兀自伫立。
霍森在屋子里吃饭、议事,装作不在乎,却掩不住心浮气躁,曾经被撞断的腿隐隐作痛,每回下雨,他总会因为旧伤的疼痛,不自觉跋着脚,平常看不出来的伤残,此刻全都难以隐藏。
他痛恨下雨。
偏偏,这场大雨,下了一整天都没停。
再一次的,他被逼回了房间,虽然腿痛难忍,却还是忍不住踱起步来,这几天,地板都快被他走出一条凹槽了。
该死!该死!该死!
无限愤恨的,他用力捶打着墙,一次又一次,用拳头代替无法吼出的咆哮与怨怒。
那个该死可很、满嘴谎言的女人!
他痛恨自己,依然在乎她;痛恨她,依然能够影响他。
她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他?他又为什么还要在乎、关心那个可怕的女人?为什么还会这般渴望、心疼,想要她?
闭上眼,霍森脸色发白,心痛难忍。
或许,她己经走了,雨都下了一整天了,她己经好几天没睡了。他知道,是因为他偷偷看过。
那个可恨的女人,让他也无法入睡。
她没有撑伞,屋里也没人敢拿伞给她,她一直站在雨里。偏偏,这栋屋子为了取景,窗户都该死的大,即使他不想看,也会忍不住瞄到。
她应该己经走了。
霍森喘着气,紧握破皮染血的拳,不断告诉自己。她几天几夜都没睡,雨又一直下,天已经黑了,她不可能还在,姓萧的会来带她回去,他知道那个男人关心她。
但是,如果她还在呢?
他吞咽着口水,紧抿着薄唇,心口不自觉抖颤,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反覆猜测的折磨,愤恨的来到窗边,拉开一小部分的窗帘。
锻造大门外,只有微弱的街灯,映照着在风雨中飘摇晃动的树影。
那个女人不见了。
一时之间,他没有松一口气,更不觉得释然,反而愤怒莫名。
看吧,她走了!
他紧抓着窗帘,咬紧牙关,怒瞪着没有人影的道路。不知道为什么,竟会觉得失望、觉得讶异,当年她不就是这样,轻易地就抛下他走了?
这回,她想用苦肉计钓他上钩,可惜下了雨。
幸好,下了雨!
瞪视着空无一人的雨夜,失望狂怒席卷全身,他怒极狞笑,嘲笑那个善于心计的女人,嘲笑为爱痴狂的自己。
松开窗帘,霍森愤然转身,却在那一秒,看见一片被雨水浸湿的衣角。
他蓦地僵住,匆匆回过头,瞪眼确认,真的看到原本素白的衣裳,被雨水打湿、被泥水染灰了,漂浮在门柱后方、靠近树丛的浅浅水洼上。
接着,他才看见素馨。
她没有走,而是昏倒了!娇小的身躯被门柱遮挡,没有人注意到,也不知道她己经昏倒多久。
惊恐攫住胸口,霍森迅速开门冲下楼。在那一瞬间,他完全忘了两人的爱恨情仇,心中只有担忧。
聚在客厅的律师与助理,全都吓了一大跳,眼睁睁看着他开门飞奔出去,甚至忘记穿鞋。
屋外风狂雨骤,不到几秒,霍森就全身湿透。他穿过庭院,飞奔到大门边,迅速打开紧锁的大门。
她倒在浅浅的水洼中,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因为听到他出现,就再次起身哭求。
他拉开大门,赶到她身边蹲下,胸中一颗心几乎就要因此而停止。
她的衣衫与头发全都浸在水中,双眼紧闭,粉嫩的唇毫无血色,脸色苍白得就像死人,胸口看不见起伏,像是没了呼吸。
“素馨?”他哑声叫唤。
她没有反应。
抖颤着手,他快速探向她颈间的脉搏,湿冷的肌肤,几乎没有温度,有那么一秒,他完全探不到动静,隔了好几秒,才感受到微弱的脉动。
直到那时,他才吐出了憋在胸中的气。
她还活着。
霍森为此而颤抖,一把将她抱起,快步奔回屋里。
“叫医生.快点叫医生来!”他跋着脚忍着痛,匆匆抱着她上楼,喷怒的咆哮着,丢下这句命令。
冲进房间后,他抱着她进裕室,将她放入裕缸,打开热水,脱掉她全身上下的衣服,还有自己的衣物,跨进热水里,紧紧抱着她,磨擦她冰冷的身子。
他是如此恐惧、如此害怕,只能感觉着她微弱的心跳,尽力温暖她,完全无法多想。蒸腾的热气,很快充满整间裕室,过了好一阵子,怀中冰冷的身躯,总算恢复暖热。
霍森抱着她,无法言语,滚烫的热泪,从眼中滑落。
他是如此痛恨这个女人,如此如此的痛恨啊……
第十五章
大雨,没有停止。
她发着高烧,烧得像块热铁。
律师从镇上请来的医生,来了又走,只开了些退烧和感冒药,交代要是高烧持续不退,就得送医院。
霍森守在素馨身边,没有离开半步。
下半夜的时候,她在高烧中,咳嗽、喘气,痛苦不己。
他坐在床边,紧抿着唇,看着床上那个正被病魔纠缠的女人,心肺紧缩发疼。他拿起干毛巾,环抱起软弱发烫的身躯,为她擦拭满身满脸的汗水时,她断断续续的吃语着。
“霍森……”
他咬牙僵住,起先以为她醒了,确认后才发现,她仍在昏迷。
“我没有……我没说谎……没有……”她喃喃哽咽,摇头辩解。
一时之间,那些虚弱字句让他惶恐不己,他像是被烫伤般,几乎想推开她,转身逃走,远远的逃离她,却偏又无法动弹。
她的眼仍闭着,吐出的气息,都热烫如火。
“对不起……”,泪水滑落眼角,在烧红的脸上蜿蜒。“霍森……霍森……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她没有醒,在高烧中挣扎,痛苦的呻吟啜泣着,气若游丝,却仍在低喃。“翔翔……翔翔……把翔翔还给我……还给我……还我……”
无力的小手,在半空中挥舞,试图要抓住什么,悲恸万分。“求求你……别这样对我.我只剩他了……只剩他了……”
虚弱嘶哑的哀求,从她抖颤的唇中吐出,字字句句,都教他心头拧绞。他紧咬牙关,一颗心都快被她整个绞碎。
“拜托你……相信我……”
他也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