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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男士走过来,冯宣仁正好脱身而去。
莎莎恍然若失却又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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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悬挂,如水的夜空,暗郁芬芳的桂花香,怎么能不让人沉醉,可惜青衣少年阿诚却不懂欣赏。
“少爷,别玩了,”他使劲摇着头,脸色泛红,窘迫不已,“如果被人看到,会被笑死的!”
“啧,没关系的啦,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兴致盎然的冯二少爷不耐烦地一把拖过僵硬的少年,用手臂重重地搂住了他的腰肢。
两人站在半圆状的后阳台上,没有灯光,除了从楼下大厅里传上来的舞曲,因为清静所以声音也特别的清晰。
“来,我教你,”冯宣仁牵起阿诚的手,一本正经地吩咐,“跟着我的脚步。”
阿诚别扭得僵着脚不肯动,他苦苦哀求:“少爷,我学这个没有用的。如果他们找不到我的话,我可会倒霉的。”
“我说有用啊,如果将来跟我出去的话,你连这个都不会,我也会被人笑的。”冯宣仁振振有词,但有点强词夺理。
“少爷,今天就饶了我吧,”可怜的阿诚快要哭出来了,“我还要伺候客人的!”
“嘘,不要吵,”冯宣仁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侧耳细听了一会儿音乐,“来,跟着我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左脚迈开啊……”
阿诚啼笑皆非,二少爷此时有点无法理喻,他无奈地走动着脚步,心里暗盼少爷的闹腾劲快点完事,自己好快快回到该待的地方去,省得夜里又要被揍。
“不要那么僵硬啊,跟着音乐的节奏走。”冯宣仁一手搂紧他,一手执着他的手腕几乎半拖着走步。
浑身不自在的阿诚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喝多了,下面好好的有舞池不去,有漂亮的小姐不请,非得活拖死拽地把自己拎上来跟他跳什么乱七八糟的西洋舞。这种舞偏偏又让两人像一个人似的贴在一块儿,比少爷矮两个头的阿诚简直像挂在对方身上,这让他觉得好不难堪。
“少爷……你是不是喝多了,”忍无可忍的阿诚小心翼翼地问着,“我去给你端碗醒酒茶来吧?”
“我没喝醉酒,”冯宣仁不悦地瞪起了眼,“你能不能给我闭嘴啊?”
阿诚觉得他前半句是反话,后半句瞧那生气的表情最好还是听进去,所以他乖乖地闭了嘴。
舞曲轻漫,飘荡在温柔的夜风中,两人踏着已经协调的步伐一时无语。阿诚顺着冯宣仁的肩膀抬头向天仰望,一轮明月静静高挂于空,亮如银盘。
中秋的月啊。他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少个年头没有看过中秋的明月,至少来这儿的六年,几乎让他忘却还有一轮中秋明月让人寄乡愁……何来乡愁?最后一丝乡愁早随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埋入那一片被丢弃的土地。
阿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如此尴尬的境地竟然会想起久已失落的故乡。
“你在想什么?”冯宣仁轻声问他。
“我来的地方,少爷。”
“哦?”
“我记得家门口有一棵很大的榆树,我和弟弟常爬上去,然后妈会在树下骂人,要我们下去,但我们不敢,只能趴在树上一动也不动。”阿诚一口气地说着,说完又觉得自己很傻,少爷哪会有兴趣听这些啊?
“然后呢?”
阿诚惊讶地抬头看着颇有兴致的脸,犹豫着继续说:“然后一直呆到肚子饿了没有办法才下去,结果两人被娘打了屁股,但一点也不痛,下次我们还会去爬树的。”
冯宣仁微笑,淡淡的。
“我本来记得很多的,可现在已经忘了,”阿诚又望向那轮明月,“记得最清楚的是,娘死了,埋在了开着很多‘白娘子花’的后山里,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把很多花瓣儿都打坏了,地上都是白白的,娘的坟里也全是白白的花。”说着,阿诚觉得眼中有些酸痒。
冯宣仁抬手轻轻拭去少年眼边渗出的泪水。
“少爷,对不起,”阿诚局促地垂下眼睛,“我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冯宣仁摇头,没有言语。
两人继续跳舞,却早已没了节奏,只是拥着在原地走啊走,一曲接着一曲。
“二少爷,二少爷。”有人边走近边叫唤,是李妈。
两人如遭电击般迅速放开对方,莫明的心虚。冯宣仁按住阿诚的肩,暗示他原地别动,自己举手理了理头发,走过去:“李妈,我在这儿。”
李妈没有看到旁边阳台上处于暗处的阿诚,只看到冯宣仁:“二少爷啊,太太找你好久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哦,我知道了,这就去。”
直至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阿诚方才匆匆忙忙地朝反方向走去,心里暗自求佛:但愿没人发觉他开溜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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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宣仁刚下楼梯就被冯太太拖住,唬着脸儿质问:“你怎么搞的,把张小姐一个人撂在那里?!”
“妈,她用不着我陪的,你看。”冯宣仁用嘴一呶,意指张丽莎旁边围着好几个男女并不寂寞。
“哎呀,”冯太太怒其不争,使劲地掐了他一下,“你不要给我装傻!今天有一件事是专门为你的,我跟你爹也商量过了,先给你订门亲事让你安定下来,这个张小姐是我们都同意的,她的父亲在上头很有影响,结亲对我们冯家有利,而且张小姐人也不差,你别给我瞎糊弄!”
“妈啊,”冯宣仁虽有点预感,可没想到母亲这么直截了当,不由抗议,“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给我包办婚姻啊,这可不公平!”
“别跟我谈公平不公平,那一套我可不懂,”冯太太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你以为自己在国外啊,我话挑明喽,快去,别给我愣着!”
“啊……”冯宣仁暗地叫苦连天,原来今天是自己的鸿门宴啊,“我……我还不想结婚。”
“傻小子,又不是马上让你结婚,你肯人家还不一定肯呢。”冯太太睨着儿子一脸的害怕,不禁笑出声。
“那哥呢?!干嘛不找他啊,他可比我大多了,哥都没有定亲,我作弟的急个啥?”冯宣仁很没义气地拼命想拖替死鬼,害得正在小姐堆里眉飞色舞的冯宣义眼皮直跳。
“不用替他操心,我自有安排,你管好自己的就行啦!”冯太太可没想到自己又帅气又俊俏的儿子会对这样的好事推三阻四如临大敌的模样。她仔细朝张小姐望了又望瞧了又瞧,怎么看人家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端端正正的好面貌,怎么让儿子看不上眼啦?
“哎呀,你就别挑了,”冯太太继续积极开导,“论面貌,地位,学识,你看这场中的女孩儿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张小姐了,和你对得上号的非她莫属了,你还挑个什么劲啊?!”
冯宣仁语塞,鼓着腮帮子以沉默对抗,他倒也不是对张丽莎有什么看法,可这种强制性的结亲方式让年轻气盛且被新思潮洗脑过的他有些接受不了。
“反正你别给我滑头,这个媳妇我可等着你给我领进门。”冯太太瞥了一眼儿子绷紧的脸皮不以为然地警告着,在她看来,儿子只是对于被指定的赌气,如果双方接触多了,想来这事不会太难,毕竟双方都是不差的,哪里还能找到这么登对的人儿?
冯宣仁实在无话可说,心里却嘀嘀咕咕计较上了:早知如此就从外面带个洋妮子回来先斩后奏,看看父母那肚子气破的样子也好过今天心中被硬派亲的窝囊劲儿。想是这样想,但他知道这样结亲对于冯家有百利而无一害,父母也是三思而行的结果,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局势下,互相结亲是壮大势力对付凶险的好途径。
张丽莎也看见了不远处于刚才丢下她的人,她压制住心中的不满,对他大方地嫣然一笑。
“你瞧人家张小姐多大方,你还快给我过去,别错过机会!”冯太太看着那笑脸,心中乐开了花,使劲推了一把傻楞着不知在想个什么东西的儿子。
冯二少爷无可选择,只得再次走了过去。
舞曲正好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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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的不多时日,天气开始转凉,与往年无异,唯一不同的是,随着街边报童口中越来越多的头版新闻,越来越多的号外,越来越多令人心惊肉跳的血案,让这个繁华的都市过早地进入了阴霾和寒冷。街上公然持枪的便衣特务和随处抓人盘问的警察让蜷缩在阴沟里的老鼠也会有风雨欲来之感,连着平素一向能阻风挡雨的冯公馆也阴沉起来。
冯老爷的出入已经有数个保镖跟随,家属无故不充外出,唯恐遭人绑票。这一切不自由的变故让冯太太好生不是滋味,连着平时里常来往的姐妹一个个缚步在家,来个电话也总是抱怨个不停,骂那几个就会生事的乱党害得天下不太平,好生生的盛世就会毁在他们手中,至古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妇人的平庸之见在男人们的心中自然会是另外一幅模样。冯老爷的眉头皱得更紧,深思熟虑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自上辈辛苦撑起来的家业会不会在波动不定的时代里翻个底。他先前是不想渗进政治的,但在这样的乱世中,有钱的不涉政治显然是自投死路,就是自己躲远了,还会有狼嗅着腥味找上门来,要么同狼共舞,要么果了狼腹。
年岁大了能指望的就是两个儿子,特别是小儿子,虽是年纪略轻还没经过风雨,却从待事眼神和做事方式上可以看出冯家的优良遗传,果断且深谋大略有大士之风,他是不看走眼的,大儿子人虽是不笨,但总缺了点担当局面的大气,凡事还是做下手的干练。可是,虽说是如此,最让他挂心不下的还是小儿子,蓬勃的青春气焰和隐于眼神里对混沌世事的不满会让那些优良遗传反成了陷入歧路的重要力量。
不管怎么个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