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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扬的上级,茱莉亚•雷耶斯。
他和茱莉亚一见面,就发现他以前就注意到她了。那时候,她负责管理维护“流浪者”,像钢索杂技演员一样在这架大机甲上行动自如——仿佛已经人工移除了正常人都有的恐高神经。她总是杏目圆睁,即使在远处也看得十分清楚,但一走近,她的双眼会瞪得他不敢出声。她身上有股薰衣草和润滑剂的味道。
“扬?”兰伯特终于提出疑问后,茱莉亚说道,“我今天没见过他,你看了名单吗?他是不是请病假了?”
“他没请假。”兰伯特说,“他今天大约凌晨三点时为庞斯训练员设置好了设备。他上早班——应该工作到中午12点的。”
“没错。也就是说他现在下班了。你去他房间找他了吗?”
“没有。”
“拜托,”她说,“我跟你一起过去。也许他室友曾见过他。”
“好的,”兰伯特说,“谢谢。”
“不客气,”她说,“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某一天我也许需要驾驶员的帮忙呢。”
她笑了,而兰伯特心中疑惑,不知她只是为人亲和,还是真的在调戏他。感觉有点儿像后者。
“我猜你不是出生在破碎穹顶。”兰伯特走了几步,说道。
“实际上,我是在穹顶出生的。”她说,“他们说我是单性生殖的产物,就在某个机甲猎人旁边出生了。”
“唔好吧。”他说。
“如果你是在问我家乡在哪儿,我是波多黎各人,但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移居到阿卡普尔科了,并且他们自愿到巴拿马穹顶去当技术人员。布玛•雷亚尔是我父亲的小宝贝。是另一个宝贝。我排行第四,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你是加州人,对吧?”
“我——你怎么知道?”
她耸耸肩,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问道。
“我们到了,扬的宿舍。”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走了五十码左右。现在他们正站在一扇房门前。
茱莉亚按门铃。
“谁呀?”房内的人问道。
“贝尼,是我,朱尔斯。方便进去吗?”
“太方便了。快请进。”
房里有四张床,但只有一张有人睡,估计就是这个叫贝尼的小伙子。他很年轻,手臂上有一圈文身。看来朱尔斯刚才的敲门惊醒他了。
“你有见过扬吗?”朱尔斯问,“这位驾驶员正在找他。”
“没见过,”贝尼说,“他前段时间请假了,不是吗?会不会去福鼎了?”
“他没有申请外出。”兰伯特说。
“那我就没什么能告诉你的了。”贝尼说,“他很古怪。不怎么说话。只专注自己的事。”
“我也发现了,”朱尔斯说,“希望他没事。”
“如果他回来了——如果有人见到他——能立即通知我吗?”兰伯特问道。
“没问题,”朱尔斯说,“有手机吗?”
“啊,有的。”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她点了点头。
“对了,”她说,“我有一些关于‘流浪者’的想法,对它做了小改进,你可能会喜欢的。也许我们晚点儿可以聊一聊。”
“听起来——好,”他说,“但现在我要去”
“去吧,”她说,“还有,若你有任何关于扬的消息,也告诉我好吗?”
他笑了,说:“你有手机号吗?”
“我已经把号码存到你手机里了。”她说完就转身,快步走到楼道。
“真不错,”贝尼说,“驾驶员,你很快就会忘了自己在追查的事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谢了。”兰伯特没接话茬儿,只简单地道谢。
那一天结束,官方给出了定论:扬•索克失踪了。他就像人间蒸发般突然消失了。
15()
2033年
香港
中国
金海
车停在一个街区外。达斯汀在取车的路上一言不发。一坐上车,他就递给金海几片药片,还有他的水杯。
金海接过药片。
“棒极了。”金海喝了一大口水,把药片灌下后说道,现在他全身发热,“你知道吗?我觉得真的有机会追到那个女孩儿的。让‘亡命鸳侣’的故事继续下去。”
达斯汀目视前方,沉默依旧。
“拜托,”金海说,“我只是想找点儿乐子。”
“说英语。”达斯汀说,“我们说好的,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要说英语。”
“行。”金海用英语说,“我刚才只是随便闹一闹。”
“不,”达斯汀语气平静,“你刚才是在找死。”
金海拍拍胸脯,发出结实的“砰砰”声音。“没人会死,”他说,“我们戴了面罩和身体护具。”
“你腿上没有穿护具,你股动脉受伤了,在一分钟之内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金海知道达斯汀是认真的。
“好吧,”金海说,“我之前不知道。但我不是想自杀。我只是你懂的,我想”
达斯汀终于转过头来看着金海了。
“你想如何?”
“就是,”金海说,“我不知道。我大概只是想做自己。真实的自己。”
“听着,金海,我不是你的心理医生。我是你的保镖。你以前问过为什么你需要保镖。因为ppdc认为你可能会受那些崇拜怪兽的疯子的威胁——若你有危险,那么你的父母也会有危险。若你成为人质什么的,你的父母可能——”
“可能什么?抛弃他们的原则?背叛部队?为了我?你在我身边那么久,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些崇拜怪兽的疯子可能把我绑起来,可能在录像带中威胁说要砍下我的头,但这对我父母不会产生丝毫影响。”
“所以你就打算用这些拙劣、愚蠢的伎俩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应该知道爱和注意力不可相提并论吧?”
“你不是说你不是我的心理医生吗?”
“我是说过,”达斯汀说,“但是——你的行为让我执行工作愈发困难了。”他叹了口气,“当务之急是给你包扎、治疗,希望你的伤不会让驾驶员计划把你拒之门外。”
“若我不想成为驾驶员呢?”
“那就别当驾驶员。另寻出路。”
“我是欧阳金海。”他说,“我没有别的出路。”
“你用信号转换器耍的把戏,真是高招。为什么不考虑从事技术工作呢?”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金海说,“我父母——你不懂他们。”
“不管怎么样,”达斯汀说,“不要再把追踪器丢掉。你一离开视线,我就没法保护你。”
“你刚才还说是高招呢。”金海提醒他。
“是呀,然后有人说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金海忽然打了个哈欠,说:“那些止痛药似乎开始发挥药效了。”
“好。”达斯汀说,“也许我们俩都能睡一觉。”
他梦到了自己五岁的一天。他的大多数朋友都想不起来如此遥远的孩提时光了,也许他自己也遗忘了许多。但是那一天——那一天让他刻骨铭心。他记得金色的阳光在水面跳跃。父亲告诉他,就是在这里,在这个时候,他们决定给他起名为——金海,“金色海洋”。他们说,有一天,这片地方需要他来守护。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森林里漫步、野餐;晚间在公园里吃冰激凌;在车里唱着歌踏上漫长旅行。他记得他们的爱意温暖得如同阳光一般,记得他们的心紧紧相连在一起。
刻骨铭心。在他的梦里,他不曾忘却。
他被一阵笑声吵醒,是从远处其他房间传来的笑。他坐起身子,牵动了身上的两处伤口,疼得面部抽动,这伤口似乎在提醒着他他还没有痊愈,即使过了——大概有,四天?他揉了揉眼睛,服用了达斯汀给他的抗生素。他有家庭医生,因此当然不会在医院留下就诊记录。他也不愿意让父母因此丢人。
说到父母,他很肯定刚才的笑声就是他们俩发出的。金海家远在郊区,若父母不在家,除了他自己的声音,四周总是鸦雀无声。
他穿上长袖衬衫来遮掩伤口,然后找了条裤子套上。
父母在厨房里,自然是在做饭。他站在门边,看着他们忙活。他们似乎不用看对方就知道对方的位置。一人切菜一人收拾。他们时不时会碰触对方,很轻柔地触碰对方的胳膊或肩膀,淘气地挡住对方的路,但不会把东西弄撒。一如既往地体贴、亲密。他的母亲,就算有一条腿是假肢,一举一动依旧优雅、迷人。她用手抓起一把东西放进锅里,传来一阵“滋滋”的声音,金海马上闻到了爆炒姜丝和洋葱的香味。
而现在他心如芒刺,其疼痛比身上被剑刺穿更为剧烈。
终于,他们注意到他了。
“孩子,”他父亲说,“早上好。或者说是中午好。”
“反正今天不用上学,所以,你懂的。”
他母亲唤他过去拥抱一下。一如往常地有点儿尴尬。
“所以?”她问道。
“所以什么?”他说。他们知道了什么?达斯汀告诉他们了吗?上新闻了吗?
“所以,最近过得怎么样?”母亲又问。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是因为这一拍让他感到疼痛,他肯定又要觉得尴尬了。
“怎么了?”他母亲问道,然后她看到了他父亲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又问,“下手太重了吗?”
他记得有一次,父亲把桌上的研磨石棒碰掉了,石棒砸在他的脚趾上。他不哭不闹——只发出了极微小的吸气声,再无其他。母亲立刻出现了,但是也一言不发,只是检查了脚趾有没有事。
“你肩膀受伤了吗?”他父亲问道。
“是的,”他答,“击剑受伤。只是一点儿擦伤而已。某个新手以为自己是海盗呢。真是没抓住关键。”
“真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