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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的皮肤里,她疼得放声大哭。她感到眼睛阵阵刺痛,只好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凭借小小身躯里秉持的信念和决心,又迈了一步。她马上头晕目眩,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然后她感觉自己倒在了床上,一张柔软、舒适、被家里的小火炉烘烤得暖乎乎的床。
接下来,她感觉到有人试图将她晃醒。她不想被打扰,她试图说出来,但是那个人还在晃她。她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终于,她睁开了双眼,发现有一束光正照着她的眼睛。
“维多利亚,”一个粗糙的嗓音喊着她的名字,“醒醒。”
她看不见他的脸——周围漆黑一片,而且她的眼睛刚被光照射过。但是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像她外公。
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这个男人一定把她带走了。她不知道身处何地。这是一间小木屋,一点儿火苗在金属火炉里跳动,火炉由铝制管道连接到低矮的屋顶上。她正躺在地板上,身上裹着几块毯子。
“外公?”她低声说。
他的胡子一部分已经变白了,邋邋遢遢的,在火光中显得苍老了许多。他用外套的兜帽盖住了日渐稀疏的头发。
“小维,你要去哪儿?”他问道。
她不想告诉他,所以只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往火堆中添了几根柴。顿时火花四射。
“我们在哪儿?”她问。
“好几年前,我是这儿的伐木工人。”他说,“我们几乎把这里的树砍光了,现在它们又长回来了——这就是为什么这些树都那么小的原因。但我们在这儿搭了房子,就不用每天晚上都跋涉回城了。有一些小屋还在。好在这房子的屋顶还是好的,我们真幸运。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回家。也可能回不了——我的背不好。我能找到你真是你的福气。再过几分钟,你的足迹就会被大雪完全覆盖了。就算没被覆盖,假如你没有喊的话”他说着,摇了摇头。
“外婆会生气的。”她说。
“肯定会的,”他看着小维,“是因为那个男孩儿吗?你用石头扔他的那个男孩儿?”
“马克西姆比我壮。”她说。
外公露出了苍白的微笑。
“你很聪明。”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她差点儿没听见。
马克西姆嘲笑小维,所以小维打他。但是他已经九岁了,而且是个大块头,小维根本无法伤害他。他把小维推倒在地,扬长而去。小维找到了一块石头,然后叫住他。他一转身,小维就用石头砸中了他的前额,流出的血和马克西姆震耳欲聋的哭喊声让小维惊呆了,但很快,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所以你就躲进树林里?”
她看着外公,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看来他还是不懂。
“不是的,”她说,“我想去海边。”
“为什么?”
“我没见过海,大海就在那边,可外婆总不让我看。”
外公叹了口气:“大海是很危险的,小维。尤其是在这种天气的时候。你外婆只是想保护你,但为什么现在,为什么——”他停住了,转过头,绿色的眼眸中闪着光彩。
他说:“啊,是因为机甲猎人吧?”
“对。”她承认,“‘切尔诺阿尔法’就在那儿,我在学校的监视器上看到的。外公,它正在和怪兽搏斗,就在海里。我想看。”
他摇摇头,说:“大海是很广阔的。怪兽在这里的南边,在东海岸。我们在库页岛的西边,你继续走是看不到的。就因为这个,你差点儿死掉了。”他咳了起来,重重的咳嗽直抵胸腔深处。
“你外婆”他开了口,却没有说完。他只把目光移开了。
“那个男孩儿。你为什么打他?”
“他说我是骗子。说我是孤儿。”
“他为什么说你是骗子?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说萨莎•凯伊丹诺夫斯基是我妈妈,阿列克西斯•凯伊丹诺夫斯基是我爸爸,他们驾驶着‘切尔诺阿尔法’,就在它的胸口处。等到所有怪兽都被消灭的那一天,他们就能回来找我了。”
小维的外公又一次沉默了,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极其轻柔,仿佛害怕外面的雪花能偷听到他的话。
“你外婆是怎么说的?”他问道,“是她告诉你,他们是你爸爸妈妈的吗?”
小维垂下了头。
“是的。但是外婆还说我永远不能说出去。永远不能说出他们的名字,或告诉任何人。”
“那就是了,”他说道,“你外婆是很有智慧的。这件事,你应该听她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任由马克西姆叫我孤儿?”
“他说的话对你不会造成伤害的。”老人家对她说。
“是因为我知道真相吗?”她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会不会觉得自己变强大了?有没有鼓励自己,要成为像他们一样伟大的人?”
“有。”她说。
“很好。”他叹气道,“那就好。但你绝对不能再这样逃跑了。”他说,“一定要答应我。”
“外公,我答应你。”小维回答道,“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战争有没有结束呢?‘切尔诺阿尔法’是不是又赢了?”
外公大笑:“我怎么知道呢?我一直在这里照顾你呀。”
他们在小屋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外公带她回到他们位于城外山脚下的小农舍里。然后他搭车去工作——去南边砍树。
“你这个小贼,”她外婆骂道,“你外公需要休息——他工作已经够累了。你偷走了他的休息时间。”
“对不起。”小维说。
“我怎么办?要是你在外面冻死了,我要怎么说?你父母把你交给我,让我照顾你,看着你长大——如果我交给他们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大块冻僵了的肉,他们会说什么?”
“我只是想去看海。”小维说。
“大海就是死神。它冰冷刺骨,会带来痛苦,它是杀人犯,是夺取灵魂的小偷。所以我们才住得那么远,离它远远的。”
“你曾经住得离大海很近,我听外公说的。”
“是呀,曾经。那是之前,不是现在。更不是以后,听懂没有?”
小维没有回答。外婆和她并肩坐在小小的床上。外婆有一双圆圆的、灰色的眼睛,一个大大的鼻子和一对招风耳。金发,和维多利亚一样,不过她简单绑了起来。她告诉过维多利亚好几次,她们的金发遗传自她的曾外婆,曾外婆是库页岛的原居民阿依努人。大多数阿依努人在俄罗斯从日本手中夺过库页岛时都被驱逐了,但还有少数人留下来了。外婆的家人进入库页岛的深处,而外公的父母则来自彼尔姆,来这儿做石油生意。
“为什么外公不姓凯伊丹诺夫斯基呢?”小维问道。
“什么?”
“马克西姆说萨莎和阿列克西斯不是我爸妈,因为外公不姓凯伊丹诺夫斯基。”
“你爷爷奶奶的姓才是凯伊丹诺夫斯基。”外婆回答道。
“他们在哪儿?”
“墨西哥,我猜。”
“但是我不也应该姓凯伊丹诺夫斯基吗?”
“一直是外公外婆在照顾你,”外婆说,“你跟我们姓办事会方便许多。政府不会问太多问题。”
“但是我看杂志上说,萨莎娘家的姓是瓦西列夫”
“什么杂志?”外婆说,“让我看看。”
她犹豫了,但是外婆脸色阴沉,她只好从床单下翻出那本旧杂志。外婆接过杂志,用手指点着褪了色的西里尔字母细细地看,直到看到他们的照片。萨莎又高又强壮,而阿列克西斯简直像个巨人。他们俩都是金发,但是萨莎的眉毛是黑色的,和小维的外婆一样。小维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追问的。
更不应该怀疑。
“你知道吗?”外婆说,“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到处都是恶魔,他们游荡在整个地球上。他们喜欢搞破坏,但最喜欢的还是攻击小孩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恶魔就是这样的。所以,那时候的人们不会马上给孩子起名字,因为你一旦有了名字,恶魔就会找上门来,然后攻击你。那时候,即使你有名字,你也不会告诉别人,而是用昵称。多少年过去了,我们逐渐遗忘了这个传说,也遗忘了很多其他事情。遗忘,是因为我们以为恶魔已经消失了,以为恶魔被佩剑的骑士赶跑了,然后又被电和光以及科学什么的消灭了。但是,小维,它们又回来了,不是吗?并且它们还能听到我们的名字。若怪兽知道了你的真名,它们就会来找你。你的父母是很强大的,他们打败了怪兽。但假如怪兽知道了你是他们的女儿,你的父母就无法保护你了——他们不能兼顾你和整个俄罗斯。所以,我们把你的名字藏了起来,是为了把你藏起来。我们是故意的,你懂吗?所以才用了我娘家的姓——玛丽科娃。”
“但是如果恶魔知道了我的名字怎么办呢?”
“问得好,”她外婆说,“维多利亚这个名字又长又好听,很可能会吸引恶魔的注意力,可能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用别的名字叫你了。不如叫,托利。”
“我还是更喜欢小维,”她说,“小维短一点儿,不那么引人注意。”
“小维,”外婆说,“真好。以后你的名字就是小维•玛丽科娃了,知道吗?”
“知道了。”她说,“但是——这就是他们不能来探望我的原因吗?因为他们害怕怪兽会知道我在哪儿?”
她的外婆只是微笑,亲吻了她的头,然后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别以为我忘了你干的好事。你伤了一个男孩儿,然后就逃跑了。你可能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你外公。罚你三天不能看vidiot,听到没有?”
vidiot是外婆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