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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荣重复了一句:“喜新厌旧?”又抬头看她:“你单单只爱梅花吗?”
贤想了想说:“凡花皆有可赏之处,我都喜欢。不过仔细想来,还是更偏爱梅、莲和兰花,因为它们的气味清新而不浓腻,芳姿高洁颜色淡雅,都称得上是君子之花。”
“确实都是君子之花。”逍荣点点头说:“兰香馆也种有许多兰花,只是我很少时间赏玩。”
逍荣很久不提兰香馆,贤倒一时愣住,仔细的看着他的神色,仍然如寻常谈天一般,只是这般对视竟有些异样感觉。
她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能看得清了吗?”为何他也这般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逍荣看着眼前的女子似喜似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她,尖尖的下颚淡淡的薄唇紧抿着,跟他记忆中的样子相比陌生了许多,或者说他一直在回想她当初的模样,可是几乎想不起来。
她的声音却如此熟悉,就如刚才她吟诵药方一样,清润中些许低沉,温柔而无甜腻之态。她看着看着却渐渐转过脸去,似不想让人看见她眼眶中的晶莹。
“我能看见了。”逍荣轻轻伸手握住她瘦削的肩头,“突然之间好像眼前的云雾散开,天又亮了,竟然有些不习惯。”
贤也觉得不习惯,原本应该高兴万分的事情,竟然又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她低着头想了想才说:“该叫人赶紧去告诉老爷太太,他们不知该多高兴呢。”
逍荣看着她说:“待会我们一起去请安好了,让他们操心这么久,是应该好好高兴一下。”
贤抬头看他一眼,勉强笑道:“我也很高兴。”眼眶里却分明还有泪花在闪。
逍荣一直看着她,这般肤白如雪,衬着粉色衣裙,犹如一朵初绽的春花,任身后梅花轻舞,终究未忘了季节。
林逍荣眼睛复明当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全家上下喜不自禁,更广邀宾客大肆庆贺了一天。不仅有流水酒席还请了戏班子来凑热闹,相比一个月前林母的寿辰,这次来贺喜的更多是各名号东家、掌柜,平常生意往来的富家老爷、公子们。因此前厅比后院更热闹十分,逍荣虽仍要借助于拐杖行走,一大早就已经站在门口迎客。
顾泽生坐着萧老爷子的马车一起过来,下车的时候还很恭敬的搀扶着萧老爷子。逍荣刚要走上前来迎接,萧老爷子腿脚利索的快走几步,拉住他的手,有点激动的说:“少爷你刚才好些怎么不多休息,现在可都大好了吧?”
逍荣恭敬的说:“这些日子一直让各位师傅们惦记,而且铺子里也全赖您几位料理,我现在好多了,得赶紧把落下的事给拾起来才是。”
萧老爷子笑得满脸皱纹:“哪里哪里,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逍荣侧眼看向一旁的顾泽生,他虽然有些不大自在,可是仍一脸笑容的拱手道:“少东家,恭喜您完全康复了,以后龙行虎步,更胜从前!”
逍荣也拱手回礼,微微一笑:“这都多亏了顾大夫的独家秘方,我才能好得这么快!以后太和堂药铺必将这壮骨关节丸大肆宣扬,以救治更多的病人。”
“好说好说。”顾泽生虽心里不以为然,仍然笑得毫无违和。
又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一个胖胖的老头子慈眉善目的刚下车就喊道:“逍荣老弟,恭喜你大好啦!”
逍荣忙走了两步迎上去,鞠了一躬才道:“王大哥您今日也得空前来,实在是感激不尽。”这个胖老头就是京城最大药铺仁心堂的老东家王心仁,老爷子年近五旬,倒是与逍荣堪称忘年交,一直以兄弟相称。
逍荣陪王老爷走进前厅,他就拉着逍荣不让他再出去了,故意拉着脸说:“你看你还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是好看还是啥?别人要来自然会进来,哪用得着你一直站着?你还想不要你这腿了?”
逍荣也哈哈一笑:“好吧,我今日就听王大哥的话偷懒一回,要是别人嫌我招待不周,那也只有赖王大哥了!”
“好好!”王老爷爽朗的一拍逍荣的肩膀,笑哈哈的说:“全都包在我老头子身上好了,待会我先替你跟他们敬酒三杯,不醉不归!”
王心仁老家在关外,天寒地冻的日子一年就有一半,所以也都有一副好酒量,生得更是人高马大,竟比逍荣还高了半分,加上近年发福不少,站起来更加像是一堵墙了,笑起来也声如洪钟。
许多人听到他的笑谈,也纷纷围了过来说:“好呀,今天大家伙争取把王老爷给喝趴下,林少东可得多多准备美酒!”
“那当然,美酒要多少有多少,大家尽管放开了喝!”逍荣虽然拄着拐杖,可是仍尽力站得挺拔如松,若不走路几与常人无异。
前厅大戏开锣,后院也有几个小戏子被点来唱曲子,先唱了一段《女驸马》,后又唱《窦娥冤》,凄凄惨惨的哭腔惹得女人们各个淌眼抹泪。虽然是大喜的日子,女人们偏偏爱听这类悲惨的故事,听完唏嘘几句更显得慈悲心肠。
那个扮窦娥的小戏子还被叫来打赏,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已经学了七八年戏了,说话声音清清脆脆的还未变声,行事作态也像女孩子,若不卸妆一般人还真认不出。
林太太让人给了他一锭银子,又问了几句身世,他恭恭敬敬的说原本是江南人士,师傅取的名字叫做秋鸾,也跟着师傅姓郑,原本的亲人都失散了。
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不会去唱戏,大家早已见怪不怪,说了几句就让他下去了。孔贤坐在太太身边,看见那秋鸾临走时眼睛忍不住瞟了一眼桌上的点心,便招手让小兰过去偷偷嘱咐了几句,让她去厨房选几样吃食给他们送过去。
小戏台上又换了几个小子抹了孙猴子的花脸,眼花缭乱的翻起了跟头。小兰很快回来在她耳边说已经送过去了,她只点点头也没说话。
春光正好,寿菊园里花香四溢。这园子本是占地最大,除了一季应名的秋菊,也种了四季百花,如今正是桃李竞芬之际。
贤不喜太过热闹的戏文,转头看看原本也在看戏的清雪不知去了哪里,便悄悄下了桌去寻她。
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清雪的奶妈倒是津津有味的盯着戏台上,贤便过去拉了她一下,问道:“小姐人去哪里了?”
奶妈回过神来慌忙说:“小姐刚才在跟她的小狗玩,就在这附近啊,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贤摆了摆手说:“你先别慌,我跟你分头去找,应该就在这园子里,别嚷嚷的大家都乱了。”奶妈连忙往屋里子各处去找人,贤看外面戏台这般热闹,怕清雪是好奇也过去了,便也往后台走去。
戏台就搭在花园东北角,舞台背景后面就是后台,用帘子隔了两个换衣服的小间避人。贤装作赏花慢慢绕道后面,就看到三三两两的小戏子都坐在后面晒太阳,前面锣鼓响,轮到谁了师傅一喊,就立刻跳起来上场,脸上都抹了油彩,也分不清谁是谁。
贤只略略扫了一眼,见清雪并不在就转身离开了。园子里都是下人女眷,她倒并不特别担心,只怕清雪会往前厅去,她便想去问问园子看门的见没见她出去。
绕过一片桃花,她远远的就看见墙角蹲着两个人影,走近些才发现也不是清雪,而是之前那个被打赏的小戏子,虽然脱了戏服,脸上粉彩还未卸,旁边那个却是戏里演窦娥父亲的,其实也是一个男孩子,只是做了老生打扮。
两父女变成了两兄弟,这会子正说着悄悄话。贤看着觉得有趣,便悄悄站住听了一会。那扮老生的问道:“刚才你的点心还没吃完吧,再给我一个呗?”笑嘻嘻的有些惫懒模样。
那扮“窦娥”的秋鸾虽然声音稚嫩,语气倒坚决:“不行,你自己的都吃完了,待会唱完了戏肯定还会赏吃饭的,你等着好了。”
惫懒小子抱怨道:“师傅说饱吹饿唱,我早饭都没吃呢,哪等得了那么久!”
秋鸾轻声叱道:“活该,谁让你早上起得晚,就赶不上吃早饭了。”
另一个又求恳道:“我知道你是给师兄留的,我就只吃一个还不行?他也吃不了那么多?”
“不行,刚才分了你好几个啦,师兄病了,家里也没人做饭,今天都来这里唱,他还不知道吃没吃饭呢?”秋鸾还真有几分窦娥的性子,怎么也不肯松口。
贤心里好笑,也不打扰他们,绕开些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哎呀”的痛叫声,还有小狗“汪汪”的声音,她赶忙回头一看,只见秋鸾捂着腿倒在地上,那扮老生的小戏子大声嚷嚷着:“走开走开,快来人啦!”
贤心里一惊,那只黑狗分明就是逍荣刚刚让人找来送给清雪玩的,才不过几个月大,看着温顺老实得很,怎么会突然发狂咬人?
才一会儿功夫,好几个下人都跑了过来,戏班的一个师傅赶紧抱起秋鸾,那黑狗还在旁边转悠,气咻咻的并不跑远。
贤反应过来,忙叫住一个小厮,让他赶紧去前厅告知少爷,顺便请一个大夫来看伤。
秋鸾被抱回后台,小戏台上也暂时停了,林太太知道有狗伤人,更担心清雪不知道去了哪里。贤想着那狗总觉得有些异常,雅琴已经急得连忙到处去找。
一会儿工夫,逍荣已经带着胡大夫来了,胡大夫还随身带着药箱,赶紧去看秋鸾的伤势。逍荣听到说是清雪那只小狗咬的人,立刻就吩咐将狗抓住打死。胡大夫却拦住说,先将狗抓来看看是不是得了疯病。
还好雅琴很快让人来回报,清雪是因为找狗自己跑回竹韵轩去了,并没有受伤,大家才安心许多。
那只黑狗被人用袋子装着还一直汪汪叫个不停,胡大夫提着它看了半天说不像是得了疯病,可能是受惊有些狂躁。逍荣还是吩咐将狗远远的丢了,免得它再伤人。
秋鸾的伤势不轻,小腿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