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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丞雪一时不知道要先去扶这可怜的相公,还是去救那可怜的牡丹花,脑子里两个念头打了一架,暂时一片空白,等到醒过神,那盆魏紫姚花已经驭风凌空,越过了高山越过了流水……呃不,越过了草皮越过沟渠,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当今圣上的龙脑袋上。
她推那一下,推得也太够意思了,刚好是送他去死啊。
“娘欸我的脑袋!”
朱钽只叫了这么一声,就像截木头似的栽了下去,没了声息,这一回倒是没自称为“朕”。
皇帝,被打昏了!
当今万岁爷,被打她家的花盆打昏了!
就在她的牡丹园里,就在她的闺阁前!
慕丞雪眼见着一绺鲜血像蚯蚓般从朱钽脸上爬下来,将那张看似文静的脸一分为二,她整个儿呆住了。她是敢对皇帝凶巴巴,她刚才是动了杀人的心思,可也是一时冲动,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胆寒的,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当今天子,就算再昏庸,也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君王。顾玉麟是什么?只是个长得好看一点的渣渣,比她那渣渣二哥好一点点的渣渣!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弑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慕丞雪冒了一身冷汗。
“死了才活该,谁叫他对我家夫人不轨,这可不是他的地盘。”顾玉麟捂着屁股站起来,一摸,一手的血,他扭脖子一看,忽地惨叫一声,也晕了过去。
长这么大没见过自己流这么多血,他也顶不住了。
顾二爷就是这毛病,别人血流成河都不关他一文钱的事,换自己手指被扎一下都得晕上小半天,而且血流得越多,昏迷的时间就越长,简直百试不爽。
“皇上!”
“相公!”
“来人啊!”
俩男人一昏,便留了个烂摊子给慕丞雪。
顾玉麟只听到朱钽惨叫“娘欸我的脑袋!”所以并不知道他就是当今圣上,临着晕过去的时候他还努力挤了个迷死人的微笑,摇着尾巴和那两条土狗一样,对着夫人邀功呢。
慕丞雪指挥着丫鬟婆子把两个男人弄进客房,一身衣裳也差不离湿透了,穿了四重的礼服啊,由内到外全是冷汗,被风一吹,人就和秋天的树叶一样发抖。
看看顾玉麟,她恨得咬牙切齿,再看看朱钽,她更是怒火中烧!两个不省心的东西!
刚才只消她点个头,这并肩躺着的两个就真是君与臣的关系了。
慕府又乱成了一锅粥。
慕从知才好一点,又被吓得病重了,站在床边脚一软,就倒在兰姨娘身上,冯氏只好和兰姨娘一起架起老爷送回房去,一时间,家里的男人又少了一个。
慕丞雪这才想起进门伊始就没见过那没用的二哥,找贺氏一问,贺氏便哭起来,跟着夏姨娘也哭,慕丞雪烦得要命,赶紧把人都打发走,家里的事兜了一个大圈圈,还是落回到她手上。
皇上栽在慕阁老家里,这事情不能传出去,所以太医院那边不能去。
寻常大夫,慕丞雪又怕靠不住。
好在还是钱钱机灵,想起家里还有个病奄奄的大爷,便献言说回去找给顾玉眠诊病的牛大夫来瞧瞧。于是又一阵兵荒马乱,又一出鸡飞狗跳。
慕丞雪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坐下来,守在床边看着顾玉麟恬静的睡颜,良久,才得了一点领悟:只怕经了这次,她与顾玉麟的命,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开了。
顾玉麟为了帮她,把当今圣上砸了个半死,他这条小命算是放在了龙案上,等着被人煎、炸、煮、炒、生炖、清蒸呢。如果将来她来保他不住,就没谁可以保他了。
但——
就算可以保住他,顾家将来的日子也会不好过哪。
顾玉麟还被蒙在鼓里,直到晕过去的那一刻,他大概还想着:“我好棒!我为夫人除害了!”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他。
没想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可以单纯到没有索求,他没要求过她做任何事,更不会一意孤行,强行扭转她的意志,他和朱钽是两种人。
朱钽……为了得到她,居然可以不折手段,先是派了沈群去掳人,后又派了卫天真去双禧园里做盯稍,他为什么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做到这种地步?而顾玉麟,又是为了什么能喜欢她到如此田地?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可爱的人,或许有可爱的一面,但也绝对不会是男人喜欢的那种。
世间如斯,过刚易折,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男子多喜欢温柔如水,女子多倾心勇伟可靠,那自己呢?可曾有过一刻喜欢他?
在他玉指缠青丝,为她绾发时?
在他笑语晏晏,为她添茶倒水之时?
还是在他情切惶急,为她出头之时?
……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
“流风,回去双禧园问问彤影,有没有一种药,可以令人忘却所有?”她起身在房中来回走了几道,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的却是些邪路子。
江湖术士,精通的法门总是多一些,彤影好歹在这方面熟门熟路。
为了免却之后的麻烦,只能令朱钽忘记,可是——
真的会有么?
慕丞雪走了两回,拍了拍脑门,又把流风叫了回来:“算了,还是先去看看皇上的伤势吧。”万一她道个歉,赔个不是,就能奏效呢?
明知道这样不可能,她还是豁出去了,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
可是她刚一出去,就撞上了张阳光明朗的脸。
那人跑得一头大汗,抬眼见着她,二话不说先一把捉住了她的胳膊:“丞雪姑姑,我可算赶到了!好在还来得及!”来人正是慕从琅和夏姨娘所生的长子,慕清流。
慕清流这张脸与慕从琅有六七分相似,气质神情却截然不同。
他一身劲装,头上扎着块抹布似的方巾,背上还绑着一把生了锈的铁剑。
剑上无穗,剑柄处为了防滑,便裹了一重和那头巾一样质地的旧布条。
一身风尘仆仆,却又英姿焕发,精神得很。
“爹说他要晚一点才到家,让我先回来观观场,没想到一来就听见出大事了。”
慕清流顾不得喝水解渴,心急火燎地往身后张望。
慕丞雪早就瞥见了他后边露出的一角绯红的衣摆,却有些不明所以。
“丞雪姑姑?你就是慕丞雪?幸会幸会啊!”
正自疑惑,从慕清流身后探出个大脑袋,却是个穿红戴绿的姑娘。
她十六七岁的样子,脸大眼睛大嘴也大,笑起来开朗得像夏天里的太阳,头发上未沾珠钿,清亮亮地拖着两条大辫子,显得脑门更大,可大归大,却不见得粗鲁,那眉眼周正,竟也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这位是?”慕丞雪没听说慕清流除了彤影还有别的什么师姐妹。
“哦,我叫夏丞雪。”大脑袋姑娘报了自家名讳,笑得越发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顾二童鞋好样的!
【那位尽得天下绝色而妻之的皇帝帮人养大了一个儿子,叫做杨康,哈哈哈哈……】
【捉虫而已。】
☆、靠之
黄桑继续昏迷,夏丞雪前往探望。
刚揭开帐子打了个照面,小姑娘便一个乳燕投林扑上了床,跟着也不知从哪儿扯来根鸡毛,不住地插黄桑的鼻孔。
“啊嚏!啊嚏!啊嚏……”
朱钽的喷嚏声此起彼伏,震得房梁都快塌了,可惜就是醒不来。
慕清流一看,这丫头竟然爬上龙脑袋动土了,这还得了?
“夏丞雪,你说你有办法帮我姑姑,结果却找机会进来公报私仇?”
探眼瞧,小姑娘像只水鸟似的蹲在床头,玩得正欢呢。
“我不公报私仇怎么行?这昏君,前不久才下诏书说要娶我,还要封我做皇后,把我爹高兴得当场就揍了我一顿,后来好,风转水转,突然派人拿着把刀逼着我逃婚,我夏丞雪可不是傻子,奔者为妾,寻常人家的姑娘逃个婚很可能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何况是抗旨逃婚这么严重?他这分明是推我进火坑,于是害得我爹生气,又是二话不说,逮住我狠狠地揍了一顿,你看,现在身上还有伤呢。”夏丞雪将鸡毛一丢,挽起袖子给两人看,可没等慕清流看清,又一阵风似地放下来,“我爹好歹是一代名将,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怎么受得了这个!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大眼睛转了转,却是偷偷看慕丞雪的反应呢。
“一不做二不休怎么着?”慕清流心里着火了,拉着慕丞雪直跺脚。
“嗯?”慕丞雪迎上夏丞雪鬼鬼祟祟的目光,慢慢从里边听出点门道来,她不由竖起了耳朵。
“我……我听他话逃了,也知道他利用我作借口追了出来,我一时气不过,心里头不甘心,就折回跑去乾清宫拿了点东西……话说回来,我轻功挺好的,我爹亲自教的。”夏丞雪从床头蹿下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慕清流面前,可是没等他伸手去接,又“刷啦”一下收回去,先前气鼓鼓的样子蓦地换成了一脸痞痞地坏笑,“小清流,我知道你孝顺,现在便给你一个尽孝的机会,说起来我和你的丞雪姑姑是平辈,要不你也叫我一声‘姑姑’来听听?我还没有这么大个的侄子呢。”笑着,将怀里的东西掖了掖,又悄悄看了慕丞雪一眼。
怀里的东西,青铜质地,只巴掌那么大,隐约镂着些花纹,凸出的部分已经被磨光了。
很眼熟。慕丞雪心中一动,低头看向一边,脑海里却已将乾清宫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
“你美得想,就你这模样,脑袋比门边的水井还阔,走在路上就像把立起来的蒲扇,哪一点比得上我的丞雪姑姑。”
“你懂什么,这叫面若银盆,是福气之相,世勋贵胄,一品夫人,都是长我这样的,要不皇上也不会下旨娶我了。”
“皇上下旨那是一时糊涂,他的原意本来是……”
“咳,咳咳!”慕丞雪翻了个白眼,这两魂淡,吵着吵着,竟当她是空气了。
“他的原意是什么?”夏丞雪又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