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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顾玉麟和朱钽同时“受伤”,顾玉麟这个新姑爷身边却连个主动来照看的下人都没有,贺氏这个做主母的好像隐形了似的,端着一副势利眼,冲上去就捧万岁爷的臭脚,要不是流花机灵,趁着彤影带着牛大夫进门来了个偷龙转凤,朱钽还不知道要赖到什么时候。
为了对二嫂施压,慕丞雪特地吩咐了流花将礼单里所有二房的见面礼都摘出来,才匀出了一辆空车,好险好险。不枉她折腾一宿。可是——
夏丞雪刚走,慕从琅又出现了。
顾玉麟还在起来还是不起来这两难选择之中天人交战,岂料,某只宿敌在这个时候无声出现。
慕丞雪听到有人踏着步子气势汹汹地冲牡丹园,还以为是皇帝千里迢迢杀回来了,甫一回头,就看见了二哥那张酱紫色的脸。跟着身子一轻,人便被顾玉麟抱起来一蹿老远。
“奸…夫!”顾玉麟心道要糟啊,赶走一个还来一个。
“小妹!”慕从琅心里那个怒啊,嫁走了妹妹跑了财,好不容易威风八面地走一回正门,却赶上贺氏抱着自己的大腿哭不停,简直丧气。更可恨是妹夫看自己的眼神,那简直等同于看见了烧杀抢掠的倭倭人。
“二、二哥?”
慕丞雪搂着顾玉麟的脖子扭头看慕二,脑袋上开始冒金星。
擦,又多一个看官。
慕从琅往窗畔的椅子上翘腿一坐,捏着个茶盏就是一掼,嗓子里先冒出一个哭音:“小妹,二哥哥等你等得好辛苦,你不是答应我要把你的小侄子接进园子里住么?怎的说话不算话?是不是有了相公忘了亲哥,连自己姓什么也忘了?你那个二嫂啊,真不是人,一分银子不给我,只让出半个床给我睡,我回趟家容易么?原盼着小妹回门能捎上点好东西来给二哥应应急,可你却偏心如斯,大哥那里什么都有,我却连根毛也没见着,到底是不是一个爹娘生的?”
字字连珠,句句挂在死穴上。
慕丞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顾玉麟听着却如五雷轰顶,他托着慕丞雪的身子结结巴巴地唤道:“二哥……”
心里却想,糟了,这货居然还是二哥二哥二哥啊,看二嫂那么老,还以为他也是年逾半百头发花白的货色呢,结果这一看,他恨不得先找个地洞给钻进去才好。他这个做妹夫的居然与二哥同爬一个狗洞,这也是京城笑谈了。
慕从琅瞪眼道:“滚,谁是你二哥,你刚才明明叫我,叫我什么来着?唉,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慕二正在气头上,竟一下子卡壳了。
不要想起来不要想起来不要想起来啊啊啊……又一道闪电从顾二心底划过。
顾二赶紧放下爱妻,搜遍全身找值钱的东西出来讨好二舅子。
可是,他昨天为了表示自己很落魄,很受冷落,顺手就把华丽的外衣脱了,顺带连累那白花花的银票也不知去向了何方,怎么办?
“对了,小子,你刚才叫我奸…夫!说,你和我哪个姨娘有一腿来着!”
慕从琅的脑子也是三路十八弯,一弯就弯去外婆家了。
轰隆隆!面对着慕丞雪质疑的眼神,顾玉麟百口莫辩。虽说这个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可他就是脸比铜墙厚也笑不出来啊,慕丞雪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相公又晕过去了
屋内床架倾垮,狼藉一片。
流雪等人带着一众小丫鬟忙于收拾打理,甫见主子拖起姑爷的手一路杀气宣天地冲来,赶忙将小丫鬟们挥退。
她捧起水盆最后一个走出去,回身腾手掩了门,彤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身后冒出来,依旧是抱剑立在门柱边。
很明显,慕丞雪和顾玉麟有话要说,而且是关起门的体己话。
可这一套行云流水地做下来,看在顾玉麟眼里却是大难将至。
夫人雌威大发,要关起门来上刑呢。
他忙不迭地跟在慕丞雪身后解释。
“夫夫夫夫……夫人听我解释啊,我和二哥也是初……呃,第二次见面,他的姨娘我从来没见过,我平素都呆在园子里极少出门,就连丫鬟也见得少,我我我,我句句属实,祖上有训顾家子嗣不可以沉迷女色,不可自降品位,不可过多插手他人闲事,我都是一一照做的,我们顾家以前是在梨园里混饭吃,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有几个姐妹就是跟人出去做了小妾,结果被大房折磨得生不如死,女子可悲,世人不悯,我等见惯了这些,才不欲害人害己,就算没儿子送终,也不能将人家往火坑里推,伤风败德之事,更不应染指,戏子商贾皆为下九流,如若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别人何尝会正眼度人……夫人……”
慕丞雪这时满脑子都是那本名册里的姓氏,连着朝中官员织成了一张密密实实的网,心里越想越乱,哪里还听得进顾玉麟嘴里说什么。
她顿了顿足,一时不知道要从何处说起。
顾玉麟却身形一闪,挡在她身前,一手扯着她的衣袖,一手指天,正色道:“夫人,我顾玉麟敢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娶慕丞雪一人,就算夫人再是不待见我,我也不改初衷,始终如一。”说得斩钉截铁。
怎……怎地就发起誓来了?
慕丞雪像是被冷风吹了一下,冒出一身鸡皮疙瘩,目光沉沉地落在顾玉麟漂亮的手指上,耳朵里却循环往复着那一句话:“就算夫人再是不待见我,我也不改初衷,始终如一。”
她循着那手指,将视线上移,慢慢地移到他僵直的手臂上,再到他平整的肩膀,越过完美的肩线,勾过好看的下巴,她才像游魂似地,盯住了顾玉麟的脸。
顾玉麟的脸有些发烫,眼睛里因为过于认真而将瞳孔睁得老大,乌黑的眼珠逆着光,像一泓深潭,望不见底,又似扭着一漩涡,要将人吞了进去,始得万劫不复。
顾玉麟说的没错,梨园世家,美人血统,他不仅仅是皮相绝美,更胜在双眼含情,顾盼生辉。
这个,是她的夫君。
她曾经瞧不起,看不对眼的有钱公子。
三万两银子的见面礼,五千两银子的新妇红包,满车满斗的回门礼,都来自这座金山银山。
而金山银山之中盘根错节,却是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顾家的,将来,也会是属于她的。
她无数此想置身事外,却又忍不住好奇查探。
她原以为自己只要做做表面,与顾玉麟做一对挂名夫妻便好。
却不料这家人根本没将她当成外人。
为什么会这样?
“我真没有……”
顾玉麟着实对慕丞雪的喜怒哀乐感到生疏,特别是她这样静静地,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像没有了三魂七魄的瓷娃娃,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他急死了,又不敢当着慕丞雪的面把慕从琅那二十七房小妾拉出来一一对质,慕丞雪越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他就越是心虚发寒,背上长出一层白毛汗,口干舌燥地只想扎进脸盆装个鸵鸟,冷凝冷凝。
“相公,妆龛右边的第二个屉子里,有把戒尺,以前我要是做错事,爹爹就是拿这把戒尺来打我……”慕丞雪动动手指,将他的一双大爪子扒下来,继而抬起下巴,指了指五六步开外的妆台。
顾玉麟额上明显地流出了汗,一脸失望。
他不情愿地移开了步子,以着比蜗牛还慢的速度挪向那边,心里委屈得发寒——
慕丞雪,我说得了这样直露坦白,你却不信我,非但不信,还要拿戒尺打我,别人娶老婆三从四德,我娶个老婆,就成就了我的三从四德,这还不够?咦?不对啊,她生气,不就代表她留意我?她留意我,是不是就表示有一点关心,有一点吃醋,有一点点喜欢呢?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换了个角度想,顾玉麟的嘴就咧到了耳朵根。
慕丞雪看他步子时快时慢,不晓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变得有些清明的心境,一下子又浑浊起来,最终却是咬一咬牙,“扑通”一声在他身后跪下。
明明是衣料包着皮骨触地的闷响,听在顾玉麟耳中却如泰山倒塌,天崩地裂。
他吓得一个上蹿,蹦得三尺高,待看清楚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更是手足无措,整个似脱绳的野马“嗖”地奔至跟前,搀住慕丞雪的胳膊。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是为夫有错,为夫之前钻狗洞,误将二哥当成了奸,奸……唉呀,这些与你无关,你起来啊!”
“相公,妾身有错,妾身怕死,处处防人,自进门那天起,便派着彤影,甚至央着沈大人调动了锦衣卫去拿顾家的卷宗,相公时时忍让关心,妾身却只将相公踩在脚底,就拿这次来说,明明是圣上有错在先,可慕府满院的家丁奴仆却都置相公生死于度外,妾身掌家多年,从不知自己所谓扬威立万,不过是以势压人,养得他们一派奴颜,见风使舵,妾身自以为聪明一世,自以为洞察先机,却不过是小人之心……妾身甘愿受罚!”
“你拉我进来,不是因为二哥那句话?”顾玉麟顿时懵了。
“二哥大事小事皆糊涂,他说什么,相公都不用放在心上。”慕丞雪双手压在他手臂上,执意不肯起来。
她真的错了,当朱钽的自称从“我”变成了“朕”,她就应该知道,所谓的荣宠,所谓的青梅竹马都已经过去。皇帝只能是皇帝,她与他天生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若她还是那个不曾婚配,恣意横行的慕大小姐,朱钽还能由得她去胡闹,可她如今已经嫁作他人妇,她随便任性一次,顾家便可能是举家覆顶,满门不幸。
婆婆和大嫂拿出那样的诚意来厚待自己,分明就含着几分意思在里边。
顾家朝中无人,处处遭人制肘,经不过这朝堂风雨,官场风波啊。
她错了,错在自以为是,错得几乎离谱。
进门三天,她便闹得双禧园里鸡犬不宁,竟还自以为能干聪慧,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