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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奴死了两个女儿……”
都是慕丞雪那嫁不出的老姑娘在作怪,若不是她硬要将杠上花撵出顾家的园子,她们家也不会落得这种田地,龙婆一抹帕子,就想扯开喉咙大哭。
可是半个音没发出来,先听见描金居里传来一声悲鸣。这声音能从描金居传到香洲来,可见其凄厉的程度,龙婆子一腿软,当场便给佟氏给跪趴下了。
“……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拿这支钗,我只是收钱,他们给了两百两银子……”也不知道慕丞雪使了什么法子,一向嘴硬的杠上花居然就这样招了。
顾玉麟连日在门边转悠,听到这平地一声惊雷,顿时急吼吼地探过头去瞧,却见杠上花高举着双手,状若疯妇,闭着眼睛一阵乱跑,迎面冲出了小屋,她慌不择路地一时没走稳,被绊倒在门槛处,额头磕在石阶上,顿时血流如注。但却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迹,一路尖叫着跑出了描金居的大门。
彤影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走出来,手里持着一面通明透亮的镜子,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流雪和流风一左一右地追了两步,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这是要放她走的意思?顾玉麟有点明白了。
彤影将镜子往流风怀里一塞,一个箭步蹿上前去,冲着杠上花的背影不远不近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杠上花背影一顿,猛地捂住了脑袋仰天大叫起来:“我是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样的酷刑,居然吓得她连自己姓什名谁也不记得了。
顾玉麟本是抱着三分看热闹的心思冷脸旁观,突然被杠上花这么一吓,忍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冷不丁耳边一口凉气袭来,他“哇呀”一声大叫,同杠上花一模样地蹦起了三尺高,右手却被一只滑腻的小手握住了。
慕丞雪的眼底平静无波,似乎对这样的结局并不感到意外。
“我故意放她走的,她不过是一枚小小棋子,吓唬吓唬,能说的就都说出来了。”她接过流风手里“邪门”的镜子,气定神闲地整了整发鬓,等到顾玉麟好奇地将脸贴上去,她才蓦地将镜子翻转,对着他的脸像照妖怪那样一照,笑嘻嘻地道,“相公,仔细看看这是谁?”
还会是谁?顾玉麟被那镜子折射出来的光芒唬住了,但顷刻又清醒过来,拍了拍胸口,他也像她一样笑嘻嘻地:“可不就是你上天入地英俊无双富得流油的相公大人?”
大言不惭。
慕丞雪抿起唇,将镜子又凑近了一点,柔声道:“再看看,究竟是谁?”
顾玉麟应了她的话,不由自主地用了几分心,再一看,却觉得镜子里的人像自己死去多年的老爹,他犹豫了一下,依旧扯起脸上一道笑纹:“可还不是我么?只是看着好像比平时老了。”
慕丞雪妩媚一笑,贴上前去扯住了他的胳膊,眨了眨眼睛:“再仔细看看,看清楚看明白了再回答我。”
顾玉麟一头雾水地再去看,却是越看越糊涂了,镜子里的人,像是自己,可又好像不是,之前看着着故去的老爹,但现在再看两眼,又觉得像舅舅了,他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说不出话,瞪圆了眼睛好半天,突然“噌”地一下蹿出了老远。
这下,却是笑不出来了。
“夫人,你真阴险……哦不,真聪明!”隔了好半天,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兴冲冲地揽住慕丞雪,朝着香唇便响亮地吧唧了一口,清澈的大眼睛一时间懒洋洋地眯成了缝,“为夫猜啊,小花这会子不但忘记自己是谁,还忘了自己被关了几天。”
就是这样。
杠上花被关在小黑屋里,白天黑夜分不清,只能通过风花雪月等人换班轮值的频率来判断时间,她度日如年,自然不晓得门外是十二圈马吊换一次班,她明明只被关了三天,却感觉自己被折磨了七八日之久。
她不确定慕丞雪会怎么对付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的日子如何才是尽头、
而更可怕的折磨还在后头,那面镜子,那个问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日复一日,她竟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暗无天日,不知今昔何昔,镜中魅影,不知是鬼是人。
杠上花被轮番疲劳轰炸,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真,慕丞雪不用动板子,便完完全全掌控了这朵倔强的小花,而接下来,就是看小花引路,把幕后那人钓出来了。
究竟是谁,会打这支钗的主意?
慕丞雪把玩着顾玉麟腰间的流苏,慢慢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词穷匕现
杠上花身上有张图纸,明明摆摆地标记着那支灵凤钗的外观构造,但上边有好几处是错的,但是寻常匠人却很难看出其中的不妥。显然画图的人也只是马马虎虎地清楚个样式,对内部构造并不熟悉。
慕丞雪从杠上花那儿搜到这张图时便已然猜到,严刑逼供也是问不出个子丑寅卯,那灵凤钗的样式既是宫中所出,说不定还牵涉了一桩宫闱秘史,这样糊里糊涂被卷进去,分明不划算。
可是师父临终千叮万嘱,让她保管好这支钗,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
这支钗究竟从哪儿来的?她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夜里。
慕丞雪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翻身,和顾玉麟之间便架起了一个风洞,大小恰恰可以容得卫一只半大的小猫进出,顾玉麟常常也戏谑说:“看来我家夫人是早早准备养猫了啊,每在都留出这么一个猫洞。”
慕丞雪不由自主地想,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娃,也是这么点大的,像猫儿一样的。
大嫂曾经悄悄和她说过,成亲头一年如果够努力的话,是很容易有孩子的。
只要她顺利怀上了和顾玉麟的娃娃,老姑娘不生养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尽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她烦躁地翻了个身,越发没了困意。
坐起来,随手抓了件衣裳披在肩上,俯下身子细看顾玉麟的脸。
顾玉麟已经睡熟了,秀丽的容颜被长发挡去了一半,没有那两道长眉的衬托,显得整个人都柔媚起来,迷迷朦朦,有种跨越性别的蛊惑美。
手指不知不觉停留在他唇边,然后划过了优雅的下巴,一路描摹。
今夜无月无星,可是她就是想做点什么。
比如,找个东西,来堵堵那个猫洞。
她想起那些个抵死缠绵的夜晚,蠢动的情怀又再被陌生而又熟悉的刚猛之力颠覆,一股热流从脚底升起,一路绵麻麻地蹿到了四肢白骸,头一次,她会在这样清醒地状态下,主动去解那根衣带。可是伸手,却触到了一小块柔软的锦囊。
她蹩脚的女红,竟被他贴身收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那红火的一点,也像是跳动的心脏,灼烫无比。无端端又想起了杜州的话了,他说顾玉麟有事瞒着她?
然而,一个有心瞒她的人,会把她草草交出来的答案放在心间?
她不信。
但是,顾家祖上行梨园之艺,戏骨相承,可见一斑,顾玉麟要想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的。她应该站在哪一边?还是说,顾玉麟与她米已成炊,令她没了选择?是啊,她已然交出了所有,没有了退路,就像是一场赌局,把所有的注都押上去了。她怎么会那样糊涂?
不,也不是糊涂。
她喜欢与人斗,那是源自于骨血中的警醒,但其实,她比谁都渴望安宁平和的小日子。
她希望一切都规规整整,喜欢万事万物都尽在掌握。
她很享受在园子窝着的感觉,可以不有想太多。
可是麻烦,却一再地找上门来,原来平静如斯的双禧园,也同样处在漩涡的中心,不得脱。
“丞雪?怎么还不睡?夜间风冷,当心着凉。”
顾玉麟被冷风吹醒了,睁眼便见慕丞雪一脸纠结地坐地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神态,就像在研究什么值钱的古玩收藏,令他很不舒服。他黑着脸拉了拉她的衣袖,却将她披在身上的外衣扯下来,露出了半边香肩。
慕丞雪一愣,飞快地伸手去捞那件衣裳,却带起了更多的衣物,稀里哗啦全都掉在了地上。
她对上了顾玉麟充满情惑的眼瞳,心里慌得像揣了一群活蹦乱跳的兔子,她听着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手慌脚乱地弯下身去捡东西,却蓦然感到腰间一紧。
“三更半夜死盯着为夫看,可是在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将为夫吃干抹净?”顾玉麟在她身边轻笑着,腕间用了点巧力,便将她带回到被窝,没等她惊叫出声,便大模大样地覆住了,害她只露出一绺软软的青丝。
吻像雨点似的落下来,落在眉间,落在心上,甜甜的,那是熟悉的龙涎香。
“我没……”我没有!她挣扎着,在他怀里越沉越深。
“不老实……”他捧着她的小脸,细细端详了一阵了,突地欺上前,霸占了那两瓣薄薄的香唇,他喃喃地道,“不是想像为夫吃干抹净,就是想将为夫五马分尸罢,丞雪啊丞雪,以前别人说你是母大虫,我怎么也不相信,这一回,我却不得不信了……”
“顾玉麟!”
她睁大了眼睛,却因为与他离得太近,看不清彼此,但心中却有一股难言的酸涩随着暖流,淌过了全身。是了,太后也是这样说她的,说女子太强,迟早会盖过枕边人的光彩,是为不祥。她不但要强,还特别自私,自私到竟连枕边人都防范严密。究竟有什么好计较的?就算他负了她,也不过是转身回头的结果,她居然会莫明其妙地受到一个陌生人的影响,为什么会这样?
轻揉慢捻,是习惯的动作,体内的骚动,也与以前一般无二,可是他进入的时候,她却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恐慌。
前一刻,她还想着要和他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这一刻,她就害怕起来。
“丞雪,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