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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
皇上想第六次下江南巡游,也不得不考虑大臣们的劝谏,所以将纪晓岚召进宫来,密议两全其美之策,既能顺利南下,又能免去大臣们的阻谏,君臣的面子谁的也不伤着。
纪晓岚心里清楚:皇上出行,非同寻常。不但耗费大量的财富,给地方百姓增加负担,而且给国家政务造成许多不便,同时也让地方官员穷于应付,苦不堪言。但此刻皇上要他出个主意,要他一同来愚弄那些忠正的大臣,此事却非同小可!一旦传闻出去,他将受到全国上下的嘘声,留下千古骂名,甚至可能在朝中文武的死谏之下,皇上也众愿难违,不好应付。到那时,皇上若为平息大臣们的怨气,翻脸不认人,给他定个“妖言惑君”之罪,推出去当了替罪羊,丢官革爵不说,搞不好会身首异处,株连子孙。那么,他是有苦也无处诉说想到这里,他有点不寒而栗了。这个计谋,是献还是不献?纪晓岚犹豫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
“纪爱卿,你为何不回朕的话?”乾隆看纪晓岚只顾思索,又追问道。
“万岁容禀:是纪晓岚该死,方才听圣上说起江南,贱臣便魂不守舍,心飞到江南了。”“呵呵呵……”乾隆捻着胡须笑起来:“朕又没说让你去江南,你发得什么呆?快快与朕说来,朕当如何向大臣们言明此事?”“这”纪晓岚语塞,赶忙跪在地上,继续奏说:“关于这圣驾南巡一事,非同一般。恭请圣上宽限两日,纪晓岚细细思考之后,臣再奏闻圣上。纪晓岚愚钝不敏,请圣上恕罪。”乾隆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好吧,你且退下,两日后进宫奏来。”这也确实难怪纪晓岚,连皇上自己都难决断的事,纪晓岚怎敢轻易开口。乾隆好像看出他的苦衷,也没有难为他,让他回家思索。
纪晓岚回到家中,一时坐立不安。皇上对他如此器重,他不能不为皇上出谋献策。然而,事关重要,作为人臣,需要万分谨慎。此时此刻,皇上历次南巡的传闻,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涌动起来:皇上曾五次南巡,或是称奉皇太后出游,查阅海塘;或是称带皇子巡视,考察吏治,都是堂堂正正的理由。尽管如此,每次启驾南巡之前,都有忠正勇敢的大臣出来劝谏。这也难怪那些大臣的劝阻,因乾隆到了江南,除了尽兴地游山玩水,还临幸了众多的江南佳丽。
那些地方官绅、富商大贾,为了迎合皇上,讨取乾隆的欢欣,竞相营造园林,作为皇上驻跸之所。到处物色美女,教以琴棋书画,歌舞笙箫,个个色艺双绝。皇上久居深宫,所见的都是北地佳丽,一旦见南国娇娃,更喜其温柔玉肌,宛转娇喉。每次临幸,都痛快淋漓,真想脱去龙袍,居留江南,专注地享受那花间柳巷的快乐!
如今,皇上又要南巡,并要纪晓岚出主意,纪晓岚怎会不胆战心惊?但转念一想,皇上已经年近古稀了,已没有当初的精力,那些风流兴致自当减去不少。又看皇上南巡的心情,是那样的迫切,不象是为了巡幸江南女子,这其中肯定又有缘故。
纪晓岚苦苦思索,终于理出个头绪,既然皇上去意已决,那谁也不要阻拦。但要给皇上寻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确也不容易。
第二天,纪晓岚仍在苦苦思索,适有一名友人来访,向他说起一件事:明代皇陵的一座楠木殿被拆了,这些木料要充备清东陵建殿之用。因为这时期楠木实在不好采伐,象明皇陵中所用的那样粗大的,更是国内难寻。于是这些木料都运到遵化去了。
纪晓岚闻知此事,先是一惊,《大清律条》上有明文规定,盗掘陵墓者属要犯,发配充军的。如此乱来,那皇家不是自乱朝纲吗?越思越想,对此事越反感。但这事必定是奉了圣谕的,否则谁有这个胆量?纪晓岚便也无可奈何。他想近几年来,盗墓之风越刮越大,许多古墓被人盗掘,各级官署也屡屡发出告示,明令禁止,但一点儿也不见效果,确成了屡禁不止。盗墓人往往和官方勾结。所以得到官府的纵容庇护。
有些封疆大臣将盗墓人献来的珍宝,或匿为己有,或献入朝庭,谄媚皇上,皇上怎能不清楚这些珍宝的来历?但见其中许多物品,是稀世珍宝,也就不去追问,任其进献。于是各地的盗墓案件,屡屡发生,现在可好,朝廷也动了手,拆掉了明皇陵的大殿。纪晓岚不由得叹惜起来,继而想要进朝劝谏,但又想这是万万使不得的,皇上一旦不高兴,岂不惹来大祸?
“有了!”纪晓岚心里一动,“我何不这样劝谏皇上!”纪晓岚主意已定,便在第三天早朝之后留了下来单独见乾拢乾隆见了纪晓岚,开口问道:“纪爱卿,朕前日所命之事,你可曾想好了?”“回奏皇上,微臣该死,想了两日,仍无万全之策,虽有一个主意,却不知是否妥当,请圣上酌裁!”纪晓岚站在下面,毕恭毕敬地说着。
“你说出来看。”乾隆催促说。
“吾皇万岁,乃圣明天子,自登极以来,文治武功,皆胜往昔。天下承平,万民安乐,皆承圣上隆恩。今万岁年事已高,似思御临江南,视察海疆,巡检吏政,政躬劳瘁,国运昌盛,臣下感戴圣恩,乞望龙体康健,圣上果欲南巡,当有特别缘由才好。”说了一大通,仍未转到正题上,乾隆有些不耐烦了,说道:“纪爱卿,别绕弯子啦,照直奏上来吧!”“圣上所命之事,臣已写成奏折,恭请御览!”说道,纪晓岚将事先写好的奏折跪着举过头顶。
侍卫人员接过奏折,送给乾隆,乾隆将奏折放在御案上,脸上挂着微笑。展开看时,上面根本没提南巡江南之事,开始盛赞大清国纲纪严明,定国安邦,恭颂圣上是圣明君主,接下来写盗墓案迭起,屡禁下止,奏请朝廷严令地方官府,禁绝盗墓之风。再往下看,竟然指责拆毁明陵园寝的殿堂,疏请追查案首,严明法纪,教化万民。奏折义正辞严,言语激烈,全然不象纪晓岚往常的奏疏。
乾隆看着,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啪”地一声响,奏折摔在了书案上,龙颜大怒,厉声喝道:“大胆佞臣!朕对你悉心栽培,着意提拔,委以重任,你竟敢胆大包天,无视朕躬,肆意攻忤。大胆纪晓岚,你长了两个脑袋不成?”“圣上息怒,纪晓岚罪该万死!只是臣所奏一折,是受了万岁旨意,才敢如此行事。微臣屡蒙圣上垂怜,万死不敢有辱圣上。恭请圣上明察!”纪晓岚跪在地上,声调有些发颤。
“大胆纪晓岚,朕何曾命你奏上这等胡言!来人!将纪晓岚拉下去,乱棍打死!”乾隆显得很激动。
纪晓岚看死到临头,跪在地上,哭喊起来。
“万岁爷,为臣冤枉啊!臣纵有死罪,恭请圣上开恩,容臣禀完口中之言,再死不迟啊!万岁爷容禀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乾隆看着纪晓岚哭得可怜,突然间动了恻隐之心。
“万岁爷,微臣想圣上御驾江南,当有特殊因由,方能免去朝臣议论阻谏,才敢冒死呈奏此折。”“拆掉明陵殿堂,与朕南巡之事,毫不相干!”乾隆显得平静了许多,但仍然带着怒气。
纪晓岚见皇上已无意将他处死,便镇定下来,跪在地上奏道:“万岁息怒,容臣细禀;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疆土之上,莫非圣朝所有。折殿修陵,乃国之所需,臣本知无可参奏。但《大清律条》,是立国纲纪,不容违犯。人偷鸡盗牛,皆定处罚;盗墓毁陵更应从严惩治。今域内盗墓之风肆虐,如不及时煞住,无数的古墓,将被盗掘一空。其中的财宝古物,将遍匿于民间,朝廷所收,万不及一,让人岂不痛惜!我主圣明,广开言路,从谏如流,臣斗胆直言,上奏陈情,乃为臣之本分。明知国利受损,而又默不陈言,才是罪该万死!况且万岁谕命,为臣当为圣上巡幸江南表奏,臣不敢有辱圣命,正是为此事上奏。”纪晓岚的陈词,乾隆皇上听着在理,怒气已消去许多,但纪晓岚的最后几句话,倒把皇上说糊涂了。他不明白,拆殿与南巡,有哪里相干?乾隆这才想起是纪晓岚有话没有直说,朕何不问他个明白?于是问道:“这拆殿与南巡,本毫无干系,为何一张奏表,即称回复圣命?你给朕说个清楚!”
纪晓岚说道:“纪晓岚该死。为臣说出来,圣上不会生气?”“朕怎么会生你的气呢?”“那么,臣就说了?”“直说无妨!”纪晓岚哪敢直说,便向皇上问道:“主上圣明,微臣恭请皇上明示,按大清律条,盗鸡者何罪?”
“罚银一两。”乾隆说。
“盗牛者何罪?”
“罚银五十两!”
“杀人者?”
“偿命!”
“盗陵掘墓者何罪?”
“充军三年。”
“那么,圣朝兴修陵寝,拆用明陵木料,与盗陵掘墓者何异?其主谋岂不该充军发配?”“这,主谋所指何人?”“圣上既不降罪于臣,臣就直说了?”“你尽管说来!”“主谋就是万岁爷呀!”“这话就无道理了。朕既无拆陵毁殿,又无诏命谁人为之,怎会成了主谋呢?”乾隆这回倒没生气,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主圣明,容臣细禀。治军不严,将之过也;治国不兴,君之过也,此乃古人之训,圣上如何不晓?今圣上虽无诏命何人毁陵拆殿,但纲纪不整,法网不张,听之任之,也是责无旁贷啊!当年唐太宗李世民,曾制定了法律,但因有人进入他母亲的墓地放羊,李世民便欲定这个牧羊人的死罪。魏徵谏道:‘国家大法乃为天下而设,非为一人而设,今陛下以已之私,而坏天下大法,臣窃以为不可。’唐太宗听了魏徵的劝谏,仅依法罚钱五百文。由于李世民带头执行,因而天下大治。今吾皇万岁,乃一代明主,当思治国之道。如君臣庶民同守纲常,共遵法纪,君为民首,率先自责,那国中盗墓之风,即可禁绝。江南以秀美之地,吾主南巡不就顺理成章,无人阻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