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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肩头一暖,似是有谁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虚扶一把。
凤凤心念一定、转目看去,见是方才带着自己领赏的老妈妈。
“姑娘快起来吧!”这妈妈一顿声,目光指向说笑着走远的两个女孩儿,“方才那两个是少爷身边儿伺候的,不是大丫鬟、却总拿自己当了半个主子,呵……见少爷才见了姑娘便赏了姑娘东西,她们心里嫉妒的很,故而找了姑娘的茬!”
这老妈妈的面色与声息一样的柔和,似乎是对凤凤的遭遇报以同情。但凤凤心里明白,她不是真正的同情,想来少爷身边儿伺候的那两个二等丫头平时对待她们这些老妈子、婆子的也没什么好脸色,这妈妈也是素日里受够了气,故而才在这个时候跟凤凤站在了一边儿的。
纯粹的同情和善意,在这深宅大院里永远都不要指望有!因为那逐渐凋朽的浮生与糜烂的岁月,早就泯灭了置身此地的人们那合该善良的自性、与所谓天然的良知和自然而然的善举!
凤凤心照不宣,极快的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还是向这妈妈道了声谢,就势起了身子。
“唉!”这妈妈嗔了目色暗暗的叹了口气,启口时对着凤凤不无感慨,“你是才来的,处处事事都还懂得不甚清楚。”眉心聚拢,面上的皱纹便一颤一颤的,一副苦口婆心的浮夸之态,“听我一句劝,凡事定要学会压制那脾气,你最好根本就忘了自己是个人……是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再是个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有七情六欲,不然吃亏的永远是自己!”落言时抬手拍了拍凤凤的手背。
其实不得不承认,纵然这老妈妈方才扶了凤凤,那是因她自己也常受少爷身边仗势欺人的丫鬟的气。可现在忍不住对她说了这些个告诫,则是心中莫名其妙氤氲开的一点柔和。
老妈妈瞧着眼前的姑娘,那一张精致的面盘、还有周身那种安静的如晨雾遮迷了秦淮河般的气质,倏然令她觉的看着可亲可喜,也不知道怎么的,跟着就唤起了她心底一脉真切的怜惜,口唇便不自主的多动了动、多说了这一席话。
凤凤并未插嘴接口,她只在一旁颔首垂眉安静的听着。
不要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人”……
呵!
她心中染了百味,并着还有些自嘲,不过心念还是笃定的。凤凤颔首应了应这老妈妈。
那妈妈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多了,于此低低一叹,转身去忙时最后又叹了句:“这万家大院儿里的人呐,呵,都有病!”这是不无宣泄脾气的一句话,到底她不同于那些个小丫头婢子,听这话就能明白她素日也是不买那些个人的账。
凤凤心中隐隐便有了揣摸,她能够感觉出来这些人们私下里各为门派的明争暗斗!若是要挑拨着他们相争猛烈、自生自灭……稍用用心便也是迟早的事情。而她若要立身,只怕日后便免不得要在这方面仔细着上些心了!
须臾的心念波及,凤凤下意识抬首看了看天,从宅子里望出去的天幕似乎比别处更显低垂,压迫般的感觉就此漫溯,作弄的她有点儿喘不过气。
“难道这就是我自己的命,往后我自己也会变得跟这宅子里勾心斗角、可憎可叹之人一般面貌了么?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就此埋葬在这活坟墓里再也不得挣脱了么!”无形的诘问落在心里,又在一阵秋风波及面目时陡地一下醒神!
凤凤打了个激灵,心念一定,生怕再出了什么凭空的岔子,忙不迭抬步急急的出了这皓轩堂。
第六话 巧路遇·;万府太太悉登场()
凤凤算着自己已经在大少爷这里耽搁了若许久,便不由加快了步子往回赶。她才来一天不到就经历了这些事,心里不得不算计着往后行事、说话更得处处都端着小心!
万家的大宅子里,这分出的四大区域相互连通,过道以花园填充;看似划分规整,实则又煞是相融。
在凤凤经过回玄英院必经的花园时,忽然听到一阵人声自前方慢慢波及过来。
她心一动,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都不懂便还是不要轻易打照面儿的好!抬目可巧见了身畔一处回廊,便下意识的行上回廊躲入转角处。
目光微凝,见是前边儿聘婷着行来两位太太着装打扮的人!
这决计是万老爷的姨太太们,只从那穿着打扮便能真切的看出来,这是无需质疑的。凤凤悄悄然的细看,见这二位太太一位已入不惑之龄、一个却瞧来不过二十多岁。年长的那个眉目间显出一抹成熟的丰韵,在她身上更添一股成熟女人专有的妩媚娇俏;而另一个年轻的却韶华泠泠、妆容艳丽,身姿婀娜、行步若风拂嫩柳。
虽各自有过人处,但都是一辙的精致眉目,脖颈、手腕皆带着珍珠璎珞、碧玉莹镯等物。
就这样不经意的,凤凤听到了这两个人闲闲然的对话。
“老爷在外有一年了,这眼见着就要回来了!”是年长的这个先开了口,旋即又勾唇讪笑,“呵,算来还真是不觉,这时间过得可是这般快……老爷走的那天,前一晚上可是才从我那怀月堂里出去的。”听来漫不经心的一落声,那眸波却于此一瞥,讪讪然的讥诮便自声腔里化了开,“可不像某些人呢,进了门儿没两日呢就让人给腻味了!啧啧。”轻声一呵,眉目笑意薄蔑,“竟天连日的独守空房!”落言又一扬,昭昭的贬损。
凤凤心中会意,知道这是女人们之间的争风吃醋。
一阵秋风过面时拂来一痕洒沓,撩拨的发丝与脖颈前的珍珠链子曳曳的摆动,为这两位着了旗袍、秀美贵气的夫人特地造势般的添了一怀别样的风情,秋风中显出一脉轻盈之态。
这边儿话音才落下,年轻的那个听着这话带刺儿,却也不是个吃素的!她妙眸浅动,云淡风轻的含笑“呵”了一声,扬唇反损道:“二太太真真儿是得老爷的心,都这么多年跟着老爷,就是那肚子里都没个动静呢!”这话回的很直白,你道我不得宠、我却道你日日伴君就是不能尽女人的天职!这却又是谁更狠、谁更可悲?
凤凤却没心思过度记挂她们间的斗嘴,她静心自这对话中探寻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方才那一声“二太太”,凤凤听的真切,敛眸徐徐,她恍然明白,原来那位年长的就是无锡小家碧玉出身的二太太欧阳绍毓……
这万家一共四位太太,在进府的时候就听管家讲过了,且在未进府的时候府外也对万家有着些传闻的。
万家老爷的原配大太太十多年前就生病被送去静养,而三太太被老爷扶持着成了正室、众人皆唤“太太”。
眼前这两位太太一位是二太太,那么剩下这位年轻的便一定是四太太林璇妮了!
凤凤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亮,念头甫至时,免不得多看了四太太几眼。
说起这位四太太,不止是凤凤,这金陵城上上下下的人又有哪个心中不识?
林璇妮跟了万老爷之前,原是秦淮那边儿新修的洋舞厅里一名舞女,因身姿婀娜、容颜俏丽,被万老爷看重,三年前进了这万家的门儿,成了第四房姨太太。
“林璇妮”这三个字,曾是惹得多少金陵男子魂牵梦萦的香艳字眼!生性风流的男子们,无论是纨绔子弟还是翩翩佳公子,在舞厅里瞧过她跳舞的便无有不被蛰伏的!
那精致的面盘、美好的装束,一支支**的洋舞自她身上扭动出来便带着光鲜的璀璨,却也说不出是哪里好,但就是无可挑剔、不能描摹,那是有如火热的骄阳一样冷不丁的就感染了心扉、带动了情绪,有如生就了天使面孔、又拥有着魔鬼魅惑的双面娇娃,无论是这人还是这舞,皆都引得众人欲罢不能、明知道这是一朵淬毒的罂粟也只恨不能同她相拥相眠亲吻着死去!
不过,这林璇妮后来进了万家大院儿,虽也轰动一时、惹无数人唏嘘感叹,却也再没人敢对她多动心思了……万家在金陵有如皇宫,万老爷那是有如帝王一般的存在!这样看来,美好的女人跟了最尊贵的男人,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她的美好,似乎这是一件极顺理成章的事情。
即便舞厅的女王进了万家大门后,得宠也不过就是一阵子而已……
“呵。”这边二太太不屑的一句话牵回了神绪,见二太太敛眸讥诮,“说别人之前最好先掂量清楚自己,你肚子里便何曾有过一块儿肉!”落言甫定,银牙咬得“瑟瑟”的响。
听了这话,四太太却并没有合该的动气,而是“噗”地一声先笑了起来,那眸波转动、声色便啭啭的跟着有如莺歌浅绕,“我跟了老爷不过才三年,你呢你呢你呢……”说话间便停了步子,将身子凑向二太太、面孔也跟着贴过去,故意做出了这么副轻薄的面貌怄气她。
凤凤有点儿无奈,旁观者清,即便这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再怎么觉的是顶大的事情,在她眼里依旧觉的何其不值当!不过转念想想,这宅门里的女人竟日连天,兴许也就指着这些过日子了吧……
只见二太太果真动了气,但那面目只呈现出须臾的微愠,旋即她似是心中一动,即而刻意装出了呕吐的样子来。
凤凤瞧的不明所以。
这四太太一看,面上顿地一个失色,可见是吓了一跳,心道二太太这是怀孕了?
同时二太太便止住了自己那作践的模样,故意哈哈大笑起来:“瞧你那副样子,我不过是一时胸口闷,看把你吓的,吓死你了都!”旋即又是一阵笑,刻意的怄气人。
四太太得知自己被她给消遣了,一下子又气又恼!
二太太抬目瞪她,声色凛冽的很:“老爷都不在,你也不想想能怀上鬼么?真是好骗!”
这话一过耳时,冷不丁倒给四太太提了个无心的醒:“对啊。”她收了面上的气,眸波一动,“老爷都不在,你说你怀的是谁的种?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