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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不会跟我一起来?”
万籁俱寂。
少年睁开眼睛,一弯的凄寒的冷月挂在老梅树的梢头,他半身埋在雪里,没有笑声,只有风声,没有海水,只有刺寒的雪。自己刚才睡了过去,少年人惊恐起来,他知道自己睡了就会死去。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全身都已经僵死,只有心底的热气似乎还剩那么一丝,他仰面躺在那里,看见夜空中漆黑的大鸟掠过,似乎是看中了他这份僵死的食物。
“如果那样死,也好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为什么又要醒来?”
笑声响起,他惊讶地侧过耳朵去。确实是笑声,但是并不是梦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而像是夜风穿过树林,或者笑的是枭鸟。那种怪异的笑声像是某个人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忽东忽西,辨不清方向。起初似乎很远的笑声最后汇集在他的周围,他努力扭头去看,却看不见人。恐惧爆发出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看不见的恶鬼围住了,他们要拉扯自己的灵魂,然后把自己分开吞噬。
“我还不能死!还不能死!”他对自己说,他拼命地要动,身体里又有种疲惫让他想永远地躺下。
几道银色的弧光忽然在他眼前掠过,他心里一动,终于看见了人。是那些黑衣的侍从们,此刻他们都蜷伏在地下,如同食腐的豺狗,所以不易发现。他们只露出两只眼睛,眼睛里却不是白天忠诚默然的模样,而满是对于杀人的喜悦。那根本就不像是人的眼神,三个侍从蜷伏着身子,手持邪异的刀在他身上比划,像是要将他分切成碎片吃掉。
少年明白自己的错误,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些秘密透露出去,震动的不只是这片土地,而是整个东陆。如果老人不收他为徒,那么就只能杀掉他。
而老人已经做了决定。
黑衣的侍从们胸腔里发出的低笑忽然消失,不约而同地,他们抢身上前,高高举起手中的邪剑!
静悄悄的峰顶忽然被一个声音填满了,侍从们手中的剑也为之一顿。
那是少年的吼叫,将死前,他用他已经僵硬的喉咙吼出来的话:“我叫项天啸!”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
“我想侍奉先生箕帚,从先生学无上之剑!”
“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心愿!”
没人敢想象这个僵死的人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那简直是咆哮。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年人最后说这些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他根本无视于那些邪剑,而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天空,眼泪从两边的面颊滑落。
寂静。
侍从们交换着眼神,名叫项天啸的少年已经失去了声音。那扇漏风的柴扉被人大力地推开,吱呀吱呀乱响,老人静静地站在门内。
“你叫什么名字?”
“项天啸。”
“从哪里来?”
“极北之地。”
“为何不辞长路?”
“望能持箕帚,侍奉先生。”
“侍奉于我又如何?”
“望能从先生学无上剑道。”
“,进来吧!”
当黑衣侍从们以扛轿抬着项天啸走进那扇门的时候,老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项天啸只有对以眼神,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很想杀了你,不过你说得对,你确实是比别人都有诚心。学剑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心不诚,则剑不成!”
第一百八十九章 郎艳独绝()
清晨,北海上薄雾弥漫,姹紫嫣红的朝霞将天海遥遥隔断。碧空中晨星寥落,几只海鸟悠然划过,贴着蓝紫色的海面自在飞翔。
晨风呼啸,惊涛卷舞,激撞在礁岩上,冲起重重大浪,兜头拍来,水雾蒙蒙,夹带着透骨寒意。
一个清丽绝俗的白衣女子翩然而立,恍然不觉。秀发飞扬,衣裳起伏不息,妙目痴痴地凝视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呜——”东南方号角回荡,激越入云,远远地响起一片欢呼。
白衣女子微微一震,转眸望去,雾霭离散处,一艘巨舰正乘风破浪,朝岸边驶来,猎猎风帆上绣着一条极为狰狞的赤眼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明月宫的船来了。冰儿,你当真不去么?将来可别后悔呀。”从她身后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甜脆笑声。
几丈外的礁石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黄衣少女,巴眨着眼睛,正饶有兴味地盯着她,苹果似的脸蛋上漾着甜美的笑容,万千发辫随风摆舞,显得纯真无邪。
白衣女子脸上微微一红,摇了摇头,低声道:“奈何缘深分浅,如昼夜相隔!从今空山松林,独闻萧声;北海潮汐,共诉心语”
黄衣少女格格笑道:“地上长藤蔓,地下落花生。明明对小情郎牵肠挂肚,嘴上还偏偏不承认。依我之见哪,你是怕见了他们,把喜酒喝成酸醋,所以才不敢去吧?”
白衣女子双颊晕红更甚,眉尖轻蹙。秋波流转,凝视着茫茫大海,轻声道:“杨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只盼明日杨大哥的大婚典礼顺顺利利,喜乐安宁”说到后一句时。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酸疼刺痛,咽喉象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低如蚊吟,几不可闻。
轮月宫一战后,拜月教与五行神宫重回明月天国,共同推举杨潇为新一任夜帝。魔主宫九殇与鬼圣幽泉被逼入灵界,黄泉魔宫与幽冥鬼宗元气大伤,叶孤灯接任拜月宗的宗主,柳随风重整五行神宫,杨潇则坐镇明月九重天。统辖圣教上下,叶孤灯依照澹台夜明的谕嘱,将明月令与天月剑交给杨潇。
同时宣布的还有杨潇与明月心的婚讯,明月天国数万教众同声称贺,声势大震。神月宫中大排盛宴,普天同庆。
百里冰此刻心乱如麻,心中说不出的酸楚怅惘。远处欢呼四起,号角长吹。那艘龙头巨舰收帆敛桨,缓缓靠岸。岸边近千名履霜城弟子纷纷围拢而上,接住船上抛下的纤绳。合力往里拉去。
此船是明月宫专门接送各路贵宾参加婚典的使船,此船由建木构建而成,坚不以可摧,以风兽皮为帆,足龙的龙骨为桨,航行速度极快。遇到紧急情况,还可迅速下沉。在百余丈深的海底潜航。因此又被称为“鬼影潜龙”。
连日来,各路使者、散修。游侠纷纷从四面八方聚集到神月谷中,故友新朋狂歌痛饮,通宵达旦,极是热闹,倒象是婚礼的前宴一般。
此时龙舟已到,众人更是欢腾如沸,不等船完全靠岸,便争相跃上船去,不过片刻,海滩上便已剩不下几个人影了。号角传来,船头缓缓回调,远远地听见有人大声催促召唤。
黄衫女子笑道:“哎呀,船就要开啦,再不走就来不及啦。”她故意瞟了百里冰一眼,抿嘴笑道:“过得几个时辰,就可以瞧见你那小情郎了。唉,许久不见,也不知他是否出落得更俊了?只可惜啊,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眼见百里冰玉靥晕红,大不自在,黄衫女子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凝视着她,柔声道:“好啦好啦,你放心,我定会去他的婚宴上大闹一通,替你出口恶气。”
百里冰拉着黄衫女子的手道:“你就别添乱了,只要杨大哥心中有我,就够了。”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低声叮嘱了几句,转身飞起,朝龙使舟掠去。
号角呜鸣声中,大船徐徐驶离,长桨齐挥,白帆次第升起。红日从绚丽的朝霞后跳出来了,灿烂地照着甲板上欢腾的人群,大海上万里金光,粼粼闪耀,如此刺眼。
欢呼声随着白帆越去越远,渐不可闻,终于消失在霞光流舞的海天交接处。方才还热闹喧嚣的海滩转眼空空荡荡。海浪一重重地翻卷上来,白沫吞吐,将无数脚印、篝火堆全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百里冰心中空空落落,也不知是失落、惆怅,还是感伤,怔怔地在礁岩上站了许久,直到冰凉的海潮漫过了脚踝,这才转身慢慢地朝后走去。
晨风呼卷,海鸟欢鸣,她抬头望去,笔直高峭的南际山壁上,青松横斜,石缝交错,筑了不少鸟巢。成群海鸟从中冲出,展翅盘旋,俯冲向大海,捕到鱼食后,又冲天飞起,悠然回旋,纷纷振翅飞落巢边,欢啼戏耍。
大风盈袖,飘飘欲飞,阳光下,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的心底莫名地一阵悸动,竟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起那夜在履霜秘境,自己意乱情迷,望着凝神修炼的杨潇低声吟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想起其时玉郎犹在,琴瑟谐奏,一切恍如梦幻;想起月光下他的眼神,想起那一刹那天旋地转,她崩塌了、迷失了,坠落在无穷无际的喜悦、甜蜜、惶乱与迷惘里刹那之间,她耳根如烈火焚烧,心乱如麻,莫名地一阵害怕。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几个月来,常常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原本宁静如古井的心,为何常常涟漪荡漾,晃动着他的倒影?为何耳边总会没来由地响起他的笑声,响起他说过的话语?
为何想到他时,总会无缘无故地微笑,就连听到别人说起他的名字,心中也莫名地充满了温馨和甜蜜?为何这些日子以来,有意无意地总要打探他的消息?听说他要大婚的时候,又为何空空茫茫,心痛如针扎,乃至于最普通的静坐修行也难以继续?
她越想越是惶惑、酸楚、恐惧如海潮似的阵阵翻涌,心又开始剧烈地抽痛,咽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当下蓦地闭上眼睛,意守丹田,默念洗心诀。
也不知过了多久,杂念渐消。阳光抚脸,风卷秀发,海鸥脆啼,海浪一声声地欢腾拍舞她的心也随之渐转宁静。念力及处,甚至可以听见落叶从树梢卷落,蚂蚁在草丛间穿梭
耳廓一动,忽然听见极细微的衣袂翻飞声,似乎有人御风飞来。凝神望去,只见一个黑袍高冠的年轻男子施施然地从对面山崖飘然而来,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