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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情况在各个州域都普遍,哪个刺史府中,不养着一大群门客幕僚?其内鸡鸣狗盗,三教九流,成色复杂。
这群武者进入雍州之前便打听到情报消息,知道雍州今非昔比,已经被人平定下来了。
此人名叫“陈原”,乃是钦命状元,才华过人,路经岳阳楼时,受龙君青睐,邀约赴饮,席间写下一篇《岳阳楼记》,脍炙人口,广为传诵,收获名望无数……
《岳阳楼记》实在太过于经典,其中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更被誉为“仁者之言”。
可以说,陈原单凭此文,便足以跻身文坛顶尖行列,只是他的弱冠年纪,影响了很多人的观感,内心中总不情愿承认。
文人相轻,自古所然。排资论辈之下,很多人都熬得须发花白,才能熬出资质声望来。他们苦心打拼钻营才能得到的东西,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人挥笔而就,自然觉得不平衡,忍不住闲言闲语。
《岳阳楼记》刚传开来的时候,有不少声音质疑,说陈原不足以写出如此名篇,或有剽窃之嫌。不过始终没有什么证据,质疑的声音才渐渐停息下来。
陈三郎最开始收获的名声名望,基本都是通过诗文所得。以他的出身家境,他也只能靠这个渠道。至于科举之路,那是功名。
这算是赶上最后一波了。
自石破军起兵作乱,天下动荡,持续了数百年的文坛靡靡之风发生了巨大改变。
曾几何时,词赋满江,歌舞升平,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诗会文会,从年头开到年尾,男男女女,酒肉宴席,流水般往来。
但现在,那般美好的光景一去不复返。
当兵荒马乱,苍夷满目,人心惶惶,或逃难,或在准备逃难,谁还顾得上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只间或有些忧怀国事的文人骚客,会有感而发,做一些诗词罢了。
目前的境况,以诗词得名,早已不现实。满腹诗书,不如一碗粥的时世,也没什么人还能去游山玩水,寻欢作乐。
对于陈三郎的了解,除了诗文外,还有其一路来的经历过程——这些,并非秘密,获悉不难。
只是当探查清楚后,反而觉得笼罩了一层神秘色彩,难以理解。
陈三郎一行能逃出泾县,本就匪夷所思。要知道那时候元家方面可是出动了大量虎威卫,兵戈腾腾,陈三郎等依然全身而退,实在了不得。由此可知,在泾县当知县的时候,其身边便拢聚了高手。
这领头大哥心中有事,在仔细思虑着,过滤关于陈三郎的一切,心里想道:此子究竟有甚本事,小小年纪便能打下这一片基业?还让得老六选中为女婿?现在又有神通显露,那施法者法力高深,在宗门中,起码得是核心一层,又会是哪一门哪一派,对雍州如此看重?
诸多疑问,缭绕不散。
始终理不出个明白的头绪,吐一口气:要不是另有筹谋,真想现在就进州郡去,见他一见……
“大哥,如此说来,我们不是行踪暴露了?
旁边一人问道。
领头大哥微微一笑:“神通固然了得,但也不是无所不能,就是知道个大概而已。况且,老六没有死,人家定然早就知道我们来了。”
“哼,老六这个家伙,真是个叛徒。”
“人各有志,只能各行各路了。都过去这么多年,只没想到,他还能给予我惊喜。走吧,大事要紧。”
说着,领头大哥一催马匹,得得得地跑下山坡。身后众骑跟随,很快消失在远方。
……
做完功课,陈三郎浑身都湿透,出了一身汗。
观想成像,勾勒出那数团红色气息,一看便知对方来势凶猛,定然是武力惊人的武者,只有他们,身体才能蓬发出如此强烈的血气。
这股血气,对于道法而言,乃是相克之物,等闲不敢轻撄其锋。所谓妖魔鬼怪之类,亦是如此,根本近不得身去。
陈三郎知道岳父大人武功强悍,血气蓬勃,现在来的这一拨人比起许念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该是如此,否则的话,许念娘何至于重伤而逃?
这么一来,对方闯入州郡附近,势必带来极大的麻烦。
陈三郎不禁想起在崂山时,修罗魔骑突袭时的情景。魔骑们神出鬼没,所到之处,屠戮一空,造成了十分严重的破坏,好在消息封锁得紧,才没有人心大乱。
现在面临的问题似曾相识,要是对方大开杀戒,一时半会还真无法解决得了。
所不同的是,魔骑非人,魔教宗旨残暴嗜血;而当下来自山寨的人,所图不小,应该不会乱来,拿无辜百姓开刀。
不过他们此来,难道真得只是为了追杀许念娘?
陈三郎有些怀疑,因为之前许念娘跟他说的,山寨绝非一个江湖势力那么简单,那是前朝余孽的集中地,而今夏禹王朝风雨飘零、摇摇欲坠,他们哪里还会按捺得住?
也该出来活动了。
“三郎三郎!”
是许珺的叫唤声。
陈三郎起身推门出去,问:“怎么了?”
他担心会是许念娘伤势恶化,不过听许珺的声音并不急迫。
许珺道:“三郎,爹醒了,精神较好,让我来叫你过去,有话要说。”
闻言,陈三郎松了口气。以许念娘的武功修为,只要挺过来了,伤势就会有所好转。
那就好!
第五百一十章:翁婿对话,直指雍州()
这是许念娘第二次醒转,比起第一次,精神好上许多,一双眸子有了神采,两颊脸色也有了些血色。不过他仍是难以坐起,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陈三郎进来的时候,许念娘睁开了眼睛,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容:作为一名老江湖,这次算是栽了!
房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这药是许念娘自己开的方子,有好几味药颇为贵重难得,几乎把整个州郡的药店都找遍了才找到。要不是陈三郎现在入主州郡,深得人心,能调动的人手众多,换了别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凑齐。
药熬出来,许念娘进服了下去,这才压住内伤恶化——相比手臂的创伤,其实他所受的毒掌危害更大,幸亏用一口真气护住心脉,才撑到了现在。
最危险的阶段已经挺过来了,接着,就得天天熬药,慢慢调养,起码得养小半年,才能痊愈。
“见过岳父大人。”
陈三郎恭敬行礼。
许念娘看着他,笑容更甚:“珺儿没有看错人,而你,更没有让我失望。”
陈三郎与其相处接触那么久,从没有见过如此温和的神色,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许念娘又道:“年前,你还在崂山府,一冬过去,却已入主州郡,把整个雍州都平定下来了。好,很好。”
说着,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
旁边许珺怕他过于激动,会牵扯到伤势,忙道:“爹,你不要乱动。”
许念娘一摆手:“没事,我就是高兴。”
有些话他不曾跟女儿提及,因此许珺并不知道。他浪迹江湖多年,并非逃避,而是一直在寻找,要找回自己的爱人。近年来,终于有了眉目。只是他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很多事情无法去做。
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有一位带甲上万的女婿助阵,便能放开手脚,挑战某些难度极大的事情。
这也是最初之际,许念娘不赞同许珺跟陈三郎走得太近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趋炎附势,而是那时的陈三郎不过一介书生,很可能会受到牵连,遭受无妄之灾,断送性命。
说实话,在泾县时,许念娘并不看好陈三郎的前程,觉得其最多就是走上科举之路,当个芝麻官之类。
仅此而已。
但他并没有因此阻止许珺与陈三郎来往,因为自觉亏欠女儿甚多,只要女儿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许念娘都不会干涉。
最后事实证明,女儿的眼光似乎比父亲更好一些。
女儿终身有寄托,许念娘自是欣慰。
陈三郎想了想,把自己做功课时,感觉到红气犯境的事说了出来。
听毕,许念娘冷笑道:“他们来得倒不慢,人也不少。”
陈三郎问:“难不成整个山寨都倾巢而出了?”
“不是没有可能。”
许念娘语气森森:“天下动荡,他觉得时势造英雄,所以决定出山了。我身上这一掌,便是拜他所赐。”
他口中所说的“他”,自是那位山寨大哥,前朝皇室后裔。
二十年前,许念娘带着妻子反出山寨,经历了一番血战,成功出山,但心中,其实许念娘仍是心存一丝香火之情。但这一次,双方火拼之后,再无半点念想,彻底决裂。
陈三郎问道:“如此说来,这位大哥的武功岂不是很高?”
许念娘哼了声:“高什么?不过仗着人多,又是偷袭,我才挨了他一掌。”
陈三郎摸摸下巴,在考虑岳父大人这话有没有水分。
许念娘斜瞥他一眼:“怎地,你还不信?”
陈三郎忙道:“信,小婿信岳父大人。”
许念娘冷然道:“二十年前,我武功比他稍逊一筹。但这二十年来,我日夜演练,一心磨砺刀锋,要以武入道;而他呢,日思夜想,都是复国的春秋大梦,又忙着布局,花在武道上的时间工夫能有几许?此消彼长,谁高谁低?”
这么一说,陈三郎却是真信了。他也练武,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修炼之路,心无旁骛,耐于寂寞者,总能取得更高的造诣。事实上,陈三郎练的武功便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务给耽误了。当然,也是因为他起步太晚,在这方面注定难以有大成就。
不过练武强身健体,又能吸取武道精义,浇注在《浩然帛书》之上,同样获益匪浅。
上一次,破开困缚帛书的龙气,便是参详了《许氏刀法》的精要才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