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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与畜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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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二总也不见好,声音微弱,哭也有气无力,原来那哇哇的大哭声再也听不见了。他张着嘴,像狗一样呼哧呼哧喘着气。喂他热牛奶,马上就从嘴角喷出来,落在枕头上。 
  竹中宗吉把庄二放在三张席大的房间里。那里没有阳光,黑咕隆咚,平时放些破烂。竹中宗吉干活时常常感到不安,他害怕这个时候梅子到那个房间去捣鬼。 
  竹中宗吉手里拿着用猫毛制作的毛笔往石版上涂油墨,笔尖抖个不停。他忍不住奔向那间小屋。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庄二在黑暗中不时哭几声。 
  庄二一天比一天瘦弱,呼吸极微弱,有时睁开眼,直呆呆地看着天棚。天棚很旧,熏得黑黑的,上面什么也没有。 
  有一天,竹中宗吉转着手上的摇辊,突然感到不安,他看见梅子在那里整理纸张,才算放点心,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感到心慌意乱。 
  竹中宗吉急忙跑到小屋,但没有看到那颗睡着的小脑袋。他掀开被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幽暗中,他瞪大眼睛,看到一条皱巴巴的旧毯子掉在庄二的脸上,毯子沉甸甸的,好像胡乱盖到孩子的脸上似的。 
  竹中宗吉急忙扒开毯子,庄二苍白瘦削的脸露了出来。头不动,也没有声音,像个陶土做的小人。 
  竹中宗吉摇晃庄二的头,头软软的,随着宗吉的手晃来晃去。宗吉扒开庄二的眼睛,眼珠一动也不动,呼吸已经停止。 
  竹中宗吉手忙脚乱,拉开毯子丢到墙角。这是条陈旧粗糙的毛毯,拿在手里很重。本来用它当苫布,苫在行李上,怎么就掉下来盖住了庄二的头?再说,庄二睡的地方与行李之间还有点距离,怎么这样巧?实在奇怪。正因为想到这一点,竹中宗吉才急忙把那条旧毛毯扔到墙角。很显然,是这条毯子闷死了庄二。竹中宗吉急忙去找医生。 
  医生写了死亡证明书,对于病衰而亡这一点似乎没有疑问。竹中宗吉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下子你可以省点心了。”梅子对宗吉说。她的眼中带着微笑。这些日子很少看到她高兴。 
  行李上的毛毯怎么就滑下来了?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毛毯不可能突然掉下来,即便掉下来,也应该掉在离庄二三尺远的地方,不会掉在庄二的头上。 
  竹中宗吉认为是梅子干的,但没有证据。如果是人为的,除了梅子没有别人。然而他却没有对梅子讲,没有证据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庄二的死,可以使他稍稍喘口气。 
  实际上,他感到抚育两岁的庄二太麻烦,还不如他死了好。老实说,他觉得庄二之死帮了他的忙,而且这种想法不知何时开始在他的心里越来越浓重。 
  庄二死的那天夜里,梅子来了劲,主动向竹中宗吉挑战。自从菊代的事发生后,从来没有过这种事,而且梅子异常兴奋。 
  更奇怪的是她对竹中宗吉的身体要求无止无休,这也是从来没有的。竹中宗吉进入了一个其乐无穷的世界,沉溺在欢乐之中。他们在心灵深处共同感到一种无意识的罪恶,黑暗使他们更加陶醉。而且在他们最兴奋快乐的时候,梅子逼迫竹中宗吉干一件事,竹中宗吉不能不答应。 
   
  六 
   
  竹中宗吉带着良子上了火车。良子是他最喜欢的孩子。从这里到东京,特快列车需要运行三个小时。在火车中,他给良子买了冰淇淋和点心。坐在长途火车上,良子很高兴。她问父亲:“东京还很远很远吗?” 
  良子说话时,下巴上扬,额头仰起,很像菊代。这一点也许正是她的灾难,竹中宗吉在她的身上既看不出自己的模样,也看不出石田的模样,觉得菊代瞒天过海欺骗了他。 
  “良子,你知道父亲的名字吗?” 竹中宗吉试探道。 
  “父亲的名字叫父亲。”四岁的良子撒娇说。 
  “好,你知道咱们家住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吗?别的叔叔问你,你怎么说?” 
  “良子住的地方,到处都是白纸。” 
  竹中宗吉一哆嗦。到处都是纸的地方不是印刷所吗?不过这样说别人也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点上了香烟。 
  坐在前面位子上的一个中年妇女给良子一袋花生。 
  “谢谢。”良子接过来,抬头看着父亲。 
  “这孩子多聪明,到什么地方去呀?”那个女人问道。 
  “东京。” 
  “噢,太好了。你是从哪里上火车的?” 
  良子看着竹中宗吉。竹中宗吉吐了一口烟,把烟头丢掉,用脚踩灭,然后抱着胳臂摆出睡觉的姿势。对面那女人没有再问什么。 
  竹中宗吉不愿任何人与良子说话。他们在东京站下了车,站内人声嘈杂,但他还没下决心在什么地方下手,天色还太早。 
  乘上电车,在数寄屋桥下车,领着良子来到银座。没想到银座的人也很少。他本来想在这里把良子扔掉,但人太少不好办。 
  从银座走到新桥,新桥的人更少。良子感到新奇,东瞧西看,看也看不够。这个机会不是不可利用,但竹中宗吉难下决心,害怕被人发现。 
  从新桥返回银座,再到京桥,还是没有发现合适的场所。良子说走累了,肚子也饿了。竹中宗吉决定带她到商店里面的饭馆去。 
  坐着电梯到了六楼,饭馆里面很拥挤。良子还是两眼不够使,四处观望,在椅子上一会儿也坐不住。别的孩子手里都拿着一面小旗,上面画着大象。良子的眼睛黏在那三角旗上,很想要一个。这种旗子好像是从屋顶的儿童乐园买的。 
  “良子也想要小旗吗?” 竹中宗吉问道。 
  “嗯。” 
  “过一会儿去买。上面还有猴子和狗熊。” 
  “真有猴子吗?” 
  良子 高兴得两眼发亮。竹中宗吉想起这个孩子还没看过猴子。在菊代那里住时,从没带她出去玩过。良子突然话多起来,端上来的寿司也吃得很香。 
  屋顶上有个小动物园。猴子们避开灼热的阳光,坐在阴凉处。虽然只有四五只,但在枯枝上跳来跳去,玩得很开心。 
  良子和别的孩子一起看着笼子里的猴子,手里也拿着小旗,只是那肮脏的裙子格外显眼。 
  竹中宗吉终于找到了机会。他蹲下对良子说:“爸爸有点事儿,你在这里等着别动。” 
  良子答应了一声,但两眼还是紧盯着猴子。 
  竹中宗吉离开了动物园。从屋顶下来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而良子也正好回头往这里看。在令人目眩的阳光下,良子的面色苍白,头发像烈火一样红艳。他有点发慌,再也不敢回头,急忙上了电梯。 
  走到一楼门口的时候,商店里响起了广播员的声音,一个孩子迷了路。竹中宗吉吓了一跳,但幸好那是个男孩,不是良子。 
  竹中宗吉上了火车,一直面对车窗坐着,与来时相同的景色向后飞去。他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她不是我的孩子,她不是我的孩子。” 
  回到家里,梅子看只有竹中宗吉一个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天夜里,梅子主动向竹中宗吉投怀送抱。处理掉一个孩子,这个女人就像干柴一样燃烧起来。她悄悄对竹中宗吉说:“这下子爸爸肩上的担子可轻多了。” 
  是的,确实轻松了,有一种从老婆的怨恨和孩子拖累中解放出来的感觉。 
  他们对别人说,良子回她亲生母亲那里去了。 
  现在还剩下一个! 
   
  七 
   
  梅子最讨厌利一。她说:“这是个叫人害怕的孩子。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不知他在想什么。” 
  她说的是实话。利一头特别大,大得与身体不成比例,皮肤没有血色,大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像个畸形儿。他的眼睛闪亮,是因为白眼仁大,而且有一点淡淡的蓝色。 
  这个孩子整天在二楼的纸库里玩。那里到处是破纸,除了白纸外,还有印坏的废纸。利一用铅笔在纸上画画。所谓画画,实际上只是一些简单的圆圈和线条,但他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总也画不够。 
  那里不仅有纸,还有一些废弃的石版。石版改版时用金刚砂打下旧版再磨平,这样石版就越来越薄,最后破碎。后院有个坑,下雨时积水,梅子把几块破碎的石版砸成小块,再与别的石头混在一起填坑。利一把这石版捡回来,用铅笔在上面画画。 
  石头很滑,用铅笔在上面很好画。画完用水一洗,就什么都没有了。利一觉得这石头好玩,有时在纸上画,有时在石头上画。 
  这个孩子每天在家里画画,很少到外面去,连楼都少下。他好像不愿意见到梅子。 
  梅子对竹中宗吉说:“那个孩子心眼坏,跟他母亲一样。” 
  梅子到二楼去拿纸时,黑暗中看见他眨着眼睛斜视她,心里就害怕。 
  “这个东西真叫人生气,你怎么揍他,他也不哭一声,倔得很。” 
  竹中宗吉默默地听着。他觉得梅子正在责骂自己,而且一种预感越来越清晰。 
  一天晚上,梅子在竹中宗吉耳边说:“这个孩子要像良子那样处理可能不行。他已经七岁了,会对别人说出这里的地名和他自己的名字。你把他扔了,他会很快回来的。” 
  梅子还说:“这个孩子不能总放在家里,我受不了。你还可以,但我忍无可忍。得快点想个办法处理掉。” 
  “那你说怎么办?” 竹中宗吉反问道。 
  预感变成了现实,他的心在颤抖。 
  梅子拿出一个小纸包给他看。打开纸包,里面是白色粉末,就像感冒时吃的阿斯匹林。 
  “这是我最近从铜版印刷所搞来的氰酸钾。” 
  竹中宗吉一听,脸上刹时没了血色。梅子教他使用的方法:“你不用担心。一下子叫他喝了能看出来。一点儿一点儿慢慢给他喝,他的身体就会一天比一天衰弱,像病了一样,不会被发现的,你放心好了。” 
  梅子把白色粉末塞给了竹中宗吉。她那双向上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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