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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康哪里也不敢去，只是龟缩在出租屋里。
第二天夜里，过了十二点，那片污渍又出现了。
陈建康眼看着那污渍扩大成为一道城门，她全神戒备，早就做好除魔准备。在顺利杀死两只恶鬼之后，门里出现了煮石的身影。
他站在门里，安静地看着倚着墙大口喘气的弟子。
就在煮石的身后，赫然是几百只形态各异的恶鬼，在张牙舞爪，想冲出来，把陈建康活活拖拽进去，或者就地生吞活剥掉。
“不错，这个情况下还能坚持下去。希望你能坚持到第七天，第七天之前，每晚只会出来两只恶鬼。。”
“哼哼，我该感谢你手下留情吗？”陈建康第一次对老师这么说话，“罗生门吸收的冤魂，被折磨得越狠，怨气越大，才对你的法术越有帮助吧？我是术士，魂魄更有作用吧？给我七天希望，慢慢折磨，再在最后一天夺走我的生命，这就是你的想法吧。”
“话说得很直白呢。”
“也没什么，你现在也不是白玉石了吧。”
“没错。我的名字叫煮石，是玉京宫的接引使。为了完成我的使命，做一些该做的事也没什么吧。”
“你的法术在瀛洲已经很厉害了，放弃阴阳师的身份，加入这个玉京宫，是有所图吧？”
“瀛洲不过弹丸之地，法术也都是源自华夏。这些不用我说吧。但你知道，华夏之中，最厉害的法术是什么吗？”
陈建康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清楚，是道术？”
“哈哈，道术再厉害，也只是人间的法术。”
“你……难道还能学到天上的法术？”
“井底之蛙。想不到吧？比道术厉害得多的，是仙术。我做的这一切，就是要迎来仙人下凡，传授给我们这古往今来最为霸道神奇的法术——仙术！”
李星野心里一阵透亮。
玉京宫抓走李樱桃就是要准备那场九月十五日的祭祀。
祭祀的目的，他好像知道了。
迎接仙人下凡。
那仙人，不就是画像里的那位“玉京仙人”吗？
一道道信息流在他的脑中奔流交错。
玉京宫。
医卜巫雍。
医术接引使，煮石。
卜术接引使，设计让自己与回处士比拼的小胡子。
巫术接引使，厨师道士。
雍术接引使，切玉。
他们拼命地搜集黄金和财富，绑架心思灵巧之人，假冒神仙的名义散布虚假画像骗取香火供奉，不计后果地在人间显露法术，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仙术。
对于术士来说，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无法抗拒。
大到可以不计得失，不顾后果，不择手段。
煮石说到仙术，平静的脸上涌现出了狂热的神情，“我奔走半生，就是要从华夏寻找到法术的最高境界。无论是小岛，还是瀛洲，在我们面前，都是螳臂当车。”
陈建康悲哀地发现，的确是，不说别的，单单自己知道的瀛洲术士里，就没有能胜过现在的煮石。
“你就这样渡过余生的最后几天吧。你也不会寂寞，凡是在我养生馆里体验到我的神奇医术的人，也都会来到这座门里陪着你的。为了迎接仙人，这些人献出可怜的魂魄和肉身，是他们的荣幸吧。”
陈建康好像在听对方说起陌生人的事，而不是自己几天后就会死，反而问起了别的话，“王生水。你答应他帮助他，是为了什么？”
“有了仙术之后，如果离群索居，笑傲山林，那又有什么意思？不啻于锦衣夜行，明珠暗投。”煮石笑了，“有了大笔财富，才能做更多的事，享受更好的生活啊。”
陈建康绝望地看着煮石狂笑的身影慢慢变淡，最后连同那座破败的城门一起，从面前消失。
这些天，她哪里也没有去。提前带来的食物和饮水能够支撑基本的生存所需，急救箱里的绷带和抗生素止血剂，再加上自己的医学知识，也保证了伤口没有恶化。
她只是坐在那里，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着烟。好像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着午夜来临，然后用准备好的符纸杀死爬出来的恶鬼。
两只恶鬼。
幸亏，只有两只。
别说现在她的体力和伤残的肢体，就算巅峰状态下，她也抵御不了十只。
但是，那道门之后，却有至少几百只。
“这些天，没有尝试逃跑吗？”李星野问道。
第316章 杀人良医（八）（）
“呵呵，没用的。无论我在哪里，只要过了午夜十二点，那道门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几米远的地方。”陈建康苦笑道，“甚至不需要墙壁，凭空就可以出现。”
“以你对这法术的了解，是不是抗过第七天，就再也没事了？”
陈建康抬眼看看他，“我在给你留信之前，并不知道面对的是这么厉害的法术。以当初在鬼船上的经历来看，你就算比我强很多，但绝对不可能同时应付超过二十只恶鬼。”她垂下头去，短发遮住了眼睛，“今天正是第七天，那道门里，会同时涌出几百只恶鬼，接下来就是它们的狂欢和杀戮盛宴。凡人根本是无法抵御的，你走吧。”
“子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看你说的话就很不和善啊。”星哥突然开起了玩笑，这个笑话好像小时候在《笑林广记》里看过。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正色道。
“如果撑过今晚，然后马上远走高飞，煮石就来不及再次对我施法的。”陈建康轻轻说道。
李星野转过身去，一把拉开了窗户。
“现在天气这么好，不想出去走走吗？额，对不起，我是说，出去溜达溜达？”
清新的空气涌进来，没有了肮脏的玻璃窗遮挡，阳光也更加明媚。
“就算今晚就得告别人间，也得在最后的时刻活得像个快活的人一样吧。”李星野回过身来，一脸和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想一想，你在学校的时候，有没有哪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值得回忆？那一定是非常愉快的体验吧？”
陈建康看着窗外，眼睛变得迷离起来，苍白的脸上竟然也浮现出难得的笑容。她一把撩开了遮住眼睛的短发，扶着墙站立起来。
李星野没有扶她，而且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走吧妹子，哥带你兜风去。”
作为一个武者，陈建康是可以勉强扶着墙走动的。李星野没有扶她，正是想让她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个正常人。
星哥开上了小车，拉着陈建康先是去了医院，把断腿处的伤口重新包扎处理。由于之前处理得当，伤口恢复得倒是不错。
然后，又带着短发妹子去了商场，找到一家户外用品商店，给她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并且买了防潮垫和轻型遮阳帐篷，以及小型燃气炉和宿营灯等用具。
穿上一身新的衣服，陈建康去卫生间简单地洗漱完毕，又变成了那个充满活力并且坚强的近乎冷酷女人。
“嗯，这才像个大学生的样子，就是太严厉了些。”星哥带她就近吃了顿快餐，然后又开车拉着她往海边跑去。
沧海的东南方向，都是山岭，交通不便，所以这里的海边也没有什么人家居住。本来有数的几户渔民也被动迁走了，听说这里是要开发成为旅游区。
一片金黄的沙滩呈现在眼前，碧蓝的大海一直延伸到天边，与远处的蓝天融合在了一起。海上飞过几只雪白的海鸥，与海面上的洁白浪花相映成趣。
星哥有着丰富的露营经验，几下就支好了帐篷，把防潮垫铺在沙滩上，扶着陈建康坐在上边。
折腾了一天，星哥也是有些累了，干脆直接躺在了热乎乎的沙子上。
天已经要黑下来了，海边只有这两个人，默默地听着海浪拍击的声音。
“你走吧。让我自己静静地等着那个最后的时刻吧。”陈建康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边，疲倦的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真心谢谢你，让我有尊严地走完最后的路。谢谢！”
“呵——”
星哥好像没有听到，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舒服地换了个躺着的姿势，“折腾一天，好累。我睡一会儿，帮我看着点蚊子啊。”
陈建康看了看手表，六点了。
还有六个小时。
她没有坚持，就听话地坐在了旁边。
数着每一声海浪，看着从上到下每一处景物。
活着真好啊。
就算要在几小时之后死去，也要带走这最后的美好回忆。
同时，她也认真地看着李星野，防止有海边的黑蚊子叮咬到他。
九点半了，陈建康把李星野推醒，再次催促他赶紧离开。
星哥揉了揉眼睛，“好的，短发妹子，咱们就此别过。”然后腾腾腾地跑向远处的小车。
“谢谢你，再见。”陈建康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到。
可是车子并没有发动，一会儿工夫，李星野又跑了回来。
他放下一大堆东西，点起了燃气炉，把一桶矿泉水灌进锅子里，竟然煮起了挂面。
“以前在一个叫苍龙背的地方，我认识了一个话痨小胖子。他对吃的研究深度不次于霍金他老人家对宇宙的认识。”星哥又打开了一听红烧肉罐头，“这兄弟传授了我这红烧肉挂面的美食。这东西看着不咋地，但真心好吃。当初逃命的时候，他都不忘了端着这锅子跑。”
星哥鼓捣了半天，做出了一锅色泽诡异的大餐。
“来吧。”他盛出来两碗，硬是塞给陈建康一份儿，“干杯！让咱俩同归于尽！”
在对方稀里呼噜的声音里，陈建康也尝试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
吃饱之后，星哥又掏出来两罐精酿啤酒，分给她一听，自己也一口气灌下去几大口，舒服得直哎呦。
喝完一罐，又是一罐。
喝到第三罐，星哥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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