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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跪在地上的姚喜不知何时变成了鸭子坐,两只手乖乖地放在膝间,垂着头,睡得天昏地暗。
芫茜忧心忡忡地望了眼自家主子,心里想着,看来宁安宫今夜必定要见血了。她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多年,明白娘娘不是世人口中滥杀无辜无法无天的妖后,但也明白娘娘绝不是被人冒犯后会付之一笑不与计较的人。
这不知好歹的太监,居然在太后娘娘打算放过他的节骨眼上驾前失仪?这伤的可是太后娘娘的颜面啊!
万妼瞥了地上的姚喜一眼黑着脸道:“抬去殿外搁着吧,哀家乏了。”现在无论这个太监做什么她都不会吃惊,因为已经习惯了,等她玩腻了迟早宰了这奴才。
想了想又不解气似地补了句:“叫他明儿不必来宁安宫了,去守冷宫。”
冷宫是全皇宫最阴森可怖的地方,平日里也不需要人伺候守夜什么的,但正因为冷宫可怕,夜守冷宫不知何时成为了一种不错的刑罚。万妼想看看,你姚喜胆大不怕死,那是不是连鬼也不怕?要知道,宫里以前有犯了错的太监被罚去冷宫守夜,生生被吓疯了的。
“明早把来请安的人都打发了。包括皇上。”万妼睡下前吩咐道:“你们白天也睡会儿,晚上陪哀家去冷宫看热闹。”
芫茜含泪点了点头。听主子这意思,明儿晚上还得熬夜啊!说是让她们白天睡会儿,可是谁睡得踏实呢?都得时刻警醒着,怕主子醒来有吩咐。伺候太后睡下,芫茜出了寝殿把宫女们唤到跟前:“咱们换成三班,轮流歇一歇。明儿还得熬夜,手里的差事不紧要的就先放一放,身子要紧。”
“谢谢芫茜姑姑。”宫女们打着哈欠散去了,只留下芫茜和几个值首班的守在寝殿外。
***
姚喜醒来时发现脸上凉凉的,定神一看,才知自己在宁安宫主殿外的石板地上睡了一夜。此时天已亮了,而宁安宫静得可怕。
换了班正要回房睡觉的芫茜此时来到殿外,姚喜还糊涂着,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和长公主殿下一起来了宁安宫,然后去见了太后娘娘但她怎么就睡在这里了?
“姑姑。娘娘没发落我?”姚喜爬起来问芫茜。
芫茜正好替太后娘娘传旨,将姚喜推远了些才说道:“小点声,娘娘还睡着。公公也是福大命大的人,娘娘念你迟到有因,只罚你去冷宫守三天夜。”
“奴才谢太后娘娘不杀之恩。”姚喜激动得活都说不清。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只罚她守三天夜?别说三天,三年也成啊!
“快回去吧!动静轻些啊!”
姚喜欢天喜地回了司苑局,一路上唏嘘不已,本来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没想到就这么躲过一劫。想来也是长公主出面求情的缘故,太后娘娘估计也是看长公主的面子,觉得没必要为了个小奴才影响和长公主的关系。
她想着无论如何该谢谢长公主殿下,正好郑大运从浙江给她带回来不少好东西,挑些极好的呆会儿就给长公主送去。做人要知恩图报,更何况还是救命之恩。
刚进司苑局的大门,姚喜就觉得衙门里的气氛怪怪的,所有人都在看她,目光不似从前那样友善。她在司苑局虽说没个互知根底的朋友,但人缘并不坏,今儿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为昨夜连累大家熬夜的事?一定是的。昨晚太后娘娘要命人连夜找她,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认识她的也就司苑局这些人,所以昨夜折腾过来折腾过去,连累司苑局的人都没休息好。衙门里的事又繁又重,大家辛苦了一夜第二日还要当差,心情自然好不了。
姚喜回避着众人不友好的目光,加快脚步躲进了自己房里,总觉得再迟半刻会有人冲上来揍她。
刚进房姚喜就呆住了,屋里像遭了贼似的乱成一团。枕头被褥被扔在地上,当成宝贝的几本书有的搭在椅子上,有的飞到了墙角,唯一的一套杯壶也被人摔碎了。
紧接着,姚喜发现郑大运送她的东西都不见了,她拉开抽屉,发现装着那几百文铜钱的蓝布袋子也不见了。
她出门前是锁了门的,而钥匙,除了她,只有司苑局管库房的廖兵有。
“你来这里做什么?”廖耀明其实猜到了姚喜来司礼监是告状的。她房里丢了东西的事就算报给上头管事的,管事的一想到备用钥匙在廖兵手里,因为他的缘故也不敢管,肯定敷衍几句就过去了。姚喜丢了全部身家,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定然来司礼监找郑公公作主。
第94章 094()
因您的订阅不足;现在显示的是防盗章节,正文4时后可阅读她路经的宫殿都亮起了灯;前路一片黑暗;身后却是璀璨灯火。
于美人梦中被哀切的哭声惊醒;忙唤来值夜的宫女问道:“你可听见有女人的哭声?”
值夜宫女早被吓懵了;哆哆嗦嗦地道:“打亥时起冷宫那边就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一直没断过,方才那哭声就在咱们宫门口,后来又渐渐远了”值夜宫女胆战心惊地望了眼宫门的方向。
于美人吓得抱紧了被子:“宫里闹鬼了?”
宫女笃定地点点头。她被冷宫那边哭喊哀嚎的声音折磨了一夜,后来听到哭声越来越近,甚至就在自家宫门口,她赶紧把灯点上,哭声才又渐渐远去了。怕灯火的还能是什么东西?自然是宫里哪个死人的冤魂。
“快快快。把宫里能点的灯都点上。”于美人是个胆小的;得宠后做过的亏心事也不少,冷宫里前不久死了的那个贵人就是她陷害进去的。
“都点上?”宫女有些为难。“可是皇后娘娘刚吩咐各宫要克持节俭”
于美人新得圣宠,明成帝赐了她新住处,不必和别的小主子们挤在一个宫里。但再得宠位份也不高;皇后忙着装贤惠大度不与她计较还罢;倘若哪日当真较真起来;明成帝必定不会向着于美人。
皇后娘娘与皇上有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有忻皇子;有名正言顺的后位;有财大势大的母家。于美人有什么呢?美貌?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好看的女子。皇上今儿喜欢于美人;明儿说不定就喜欢某婕妤某贵人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一个小宫女都明白;偏偏正值春风得意的于美人不明白。“左一句皇后说,右一句皇后说,你到底是谁的奴才?赶紧把灯点上。”于美人被吓得不轻,她现在还隐约能听到那远远回荡着的哀婉的哭声。
姚喜听到身后路过的宫室突然喧嚷起来,在那宫苑之中有宫女提着灯笼奔走相告:“闹鬼了闹鬼了!”
她心下一惊,望着身后长长的宫道,难道景灵宫的女鬼跟着她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刚从恐惧绝望中回过点神来的姚喜顾不上再哭,尖叫着冲向宁安宫。她在景灵宫被吓懵的时候还不觉得多怕,眼下彻底清醒过来,又听着大家都吵吵嚷嚷地说见鬼了,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姚喜腿也不软了,胃也不疼了,小身子扭得飞快,奋力疾驰在深夜空旷的宫道上。
奔走相告的小宫女们被姚喜的叫声吓得抱作一团,有个年纪大些的宫女出主意道:“快去后厨拿粗盐,把门口墙根都洒上。那女鬼暂时去别处了,说不准还会回来,赶紧的,洒盐驱鬼!”
姚喜跑到宁安宫时,正好是丑时三刻。幸好她被“鬼”吓了一跳,不管不顾地跑来宁安宫才没误时辰。
“娘娘,姚喜到了。”芫茜向万妼道。
万妼从榻上下来,将窗推开条缝往外看,只见那小阉驴跪在殿外哆嗦着大口喘着气,显然是跑过来的。小脸白得跟纸似的,远瞧着也无半点血色,头发乱糟糟的,衣裳脏得像在泥地里打过滚似的。整个人憔悴得像被鬼糟践了一夜般。
“要唤他进来吗?”芫茜回完话背过身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她上了些年纪,不像太后娘娘年轻熬得住夜。
“不必了。”万妼摇了摇头。她嫌那小阉驴身上脏,进来只会脏了地方。而且她想的主意将人折腾得那样惨,也有些于心不忍,想让那小阉驴早点回司苑局休息。
姚喜跪在殿外等太后娘娘的旨意。绑着画卷的红缨子不知何时散了,姚喜把画展开,想重新裹好系上。
在窗后偷望的万妼不禁皱了眉头。
“啊——”姚喜失声惊呼,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宁安宫,赶紧捂住了嘴。画上是个青面獠牙的厉鬼,面目狰狞可怖。她这一夜不断崩溃振作崩溃振作,本来以为逃出景灵宫就没事了,没想到那鬼跟了出来,搅得整个皇宫不得安宁。本来以为跑到宁安宫总没事了吧?结果抱了一路的画又给她会心一击。
姚喜扔开画趴在地上恸哭起来,今夜像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她真的累了怕了。她捂着嘴哭的,不敢发出声音惊忧太后娘娘。在景灵宫担惊受怕就是为了捡回小命,她不能前功尽弃,否则担的惊受的怕就都白费了。
万妼合上窗,满脑子是跪在殿门前伏地痛哭的小小身影。“让他回去吧,明日差太医去司苑局瞧瞧,给他开点安神的药。”万妼怕那小阉驴真的被吓疯了。
“值夜的事”芫茜也有些心疼姚喜,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被吓得连句整话也不会说了。
“让内官监派个胆大结实的来。那奴才的小身子骨,还是回司苑局侍弄瓜果吧。”万妼听不得殿外姚喜压抑着的哭泣声,吩咐芫茜道:“快去吧!哀家倦了。”
***
姚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司苑局,依稀记得回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她进屋衣服也没换就躺下睡了,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上一次她睡得这么沉这么久还是进宫前一夜
姚喜猛然惊醒。睁开眼见屋子那是那间屋子,这才放下心来,她真怕自己又在睡梦中被谁给卖了。
昨天晚上宁安宫的芫茜姑姑同她说,她以后仍只做司苑局的差事,宁安宫不用去了,景灵宫也不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