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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这时,紫衣朝服的人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我能出去吗?”
傅舜华回眸。
岑羽道,“我想出府。”
那顶高冠直直立在门边,半分不动。
候在一旁的时温才觉这一段时日王爷王妃关系略有缓和,此时一听岑羽问话,再看王爷面色,便觉不妥。
哪知道傅舜华却开口道,“再过几日。”说完这话,一贯王爷作风,抬脚便走。
却不知身后的岑羽一双漆黑的眼睛微微一诧,露出一点讶异一点欣喜。
傅舜华穿过回廊,身后房门里的人逐渐缩小,直至模糊不清。
彼时他耳里回荡的却是郭太医那句,“心魔太深,命里多舛。”
不要说搞事情了,岑羽连出个门赏个花的心思都懒待。一天到晚不是睡觉,就是吃饭,就是睡觉。
连着好几日,王妃房里都是这样的情景。
时温端着面盆进房,王妃在睡觉。
时温端着午膳进房,王妃还在睡觉。
时温端着晚膳进房,王妃还是在睡觉。
这种一言不合就睡觉的生活方式持续了个三五日,直到郭太医来把脉复诊,岑羽依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堂屋里,凝神香气缭缭,从里屋飘向外间。
时温恭身垂眸,对郭太医道,“郭太医,王妃他此时尚在午睡。”
时温说这话也有些过意不去,此时已申时过半,将近酉时。这要换作寻常人家,早已用过了晚饭,而他们家王妃却还在睡。说出来,怕是让人笑掉大牙。
哪知道郭太医半点不介意,只摆摆手道,“无妨,他本就有孕在身底子又弱,加诸之前险些小产,嗜睡些也是正常的。”
嗜睡些?
时温听了嘴角微抽,您是不知道,王妃到底睡了多长时间。
郭太医坐在外间边品王府的上好白毫,边等岑羽醒来,边翻书。
他有随身携书的好习惯,但凡到哪儿需要等上那么一等,郭太医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从自己个儿医药包里抽出一卷书,再慢条斯理地翻看起来,从容不迫,风神散朗。颇有点儿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的意思。别人敬他如此,因而封他一个夫子仙医的名声。
俗话说得好,心态好,到哪儿都能浪。
但他还真是从容啊,从容得有点过分了啊
时温给郭太医斟了第数不清多少杯茶,盼望着,盼望着,没把王妃给盼醒,却先把王爷给盼来了。
傅舜华来时已酉时过了半个时辰,也就是传闻当中的黄金十八点。
他见几个人在岑羽房的外间坐着,郭太医也在,岑羽却不在,便开口问,“你们王妃呢?”
时温此时已然底气不足,“睡、睡着”
果然就见王爷脸上一黑,抬脚迈进了里间。
“岑”
傅舜华脚还没迈到床边,冷冷一声出口便想把那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人给叫醒,哪知道他一抬眸,一眼望到床上那人睡觉的模样,没把人叫醒,自己却先怔住。
只见岑羽身上盖着的被子不知何时散落一边,身上仅一身单薄洁白的里衣,身子压着腿,屁股朝上,面朝下,竟是难得的青蛙睡姿。
栏下风暖蝶舞,草地上放着张藤编摇椅。只见那藤椅摇啊摇,摇啊摇,躺在椅上之人脚边碰到花丛,惊起一只白蝶,翩翩而去。
一道淡青人影走近,端了茶递了水,送到躺椅上人的手边,“岑公子,且慢用。”
这悠悠哉哉躺在藤椅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日令王府上下忧心灼灼,踏破铁鞋无觅处寻而不得的凌王妃——岑羽。
岑羽从昏昏欲睡中醒过神来,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茶水,凑到嘴边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侍从接回茶杯,又拿过一盒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子糖丸,拿了一颗给岑羽。
岑羽接过,一手捏了这小糖丸看了看,恰巧光影落在上面,反射一弧莹光。
岑羽轻叹口气,把这糖丸含进嘴里。又接过一旁递过来的一碗汤药,仰头将汤药一灌。
只是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灌得急了一些,岑羽一不小心被这汤药呛到,紧接着一阵猛咳。
那侍从见了赶忙替岑羽抚背顺气,口里急道,“岑公子,您没事吧?”
岑羽一边咳嗽一边冲他摆手,“无碍咳咳”
只是这咳着咳着,一不小心又演变成反胃、呕吐,这下岑羽就有点受不了了。
“您喝口水,漱漱口”
那侍从还算机灵,赶紧倒了一杯水又递到岑羽嘴边。
岑羽百忙之中就势咽进一口水,不管不顾地把它吞下去,嗓子里浓汤药味被冲淡,这才觉得好些。
“岑公子”
这侍候之人倒是尽职尽责,岑羽缓过劲儿来,冲他摆摆手,“没事,给我拿颗酸”
嘴边张了张,像是意识到什么,却又闭上。
侍从巴巴地等着,可左等右等也没见岑羽说出什么,便接道,“岑公子说的可是”反应有些奇怪,“蒜?”
岑羽却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又说,“再给我倒杯水罢。”
“是。”
这侍从看了看岑羽,最终还是倒水去。
要说江大人带回来的这位岑公子,好是好,可怎的瞧着总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岑羽也并非心不在焉,只是近日日渐暖,天渐好,觉渐好睡。本来他觉得前几天刚有些好转,到这段时日,倦意又席卷重来,几乎包裹了他的四肢百骸,总觉得有气无力。
所谓春困。
本想从王府出来以后便可徐徐谋划安身立命之道,可现下这状况不由得岑羽不认命,多吃多睡多休息。
他瞥一眼自己的手腕骨,这吃来睡去家里蹲的,也不见怎么长肉。都跑到哪里去了?
想了想,岑羽不由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肚子上。实在由不得他不叹气,这一天天的,好像、真的、那什么在变大。
穿越时日已不算短,得知自己怀有身孕时日也渐长,离开王府已有六七日,可岑羽却无逃出生天之感。
只因肚子里这小东西,还阴魂不散地跟着。且时常用食欲、反胃欲、呕吐欲、各种欲变着花样地提醒他——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就是想当做啥也没有,一天起码会被打断个三五次的。
在椅子上瘫得久了,岑羽觉得老这么着也不行,于是提议,“去外面走走?”
那淡青衣的侍从自然点头。
两人就这么慢慢悠悠地晃到了院子的门口。
青衣侍从周到地先开了木门,岑羽走到外边一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门口一条水,村边绿树,郭外青山,旁边屋头伸出一枝胭脂色的杏花,万绿从中点点红,清新有意趣。
这是皇城一处郊野。平时少有人来,附近居处多的是农家之人,鲜少官府中人,更别说王孙贵族。
江寒雪给岑羽安排这么一个居处,岑羽十分感激。虽然是刷了此身原主的脸,但江寒雪这份情谊,岑羽是记下了。
此处空气清新,山好水好,十分养人。岑羽偶尔在路上见到一两个背着竹篓或者扛着锄头路过的农夫,别人不认识他,看他两个经过也会给个笑脸打个招呼,人情味十足。
第七十八章()
这不是真的呐说实话;这段时间以来的王妃;也就是摔坏了脑子的王妃,时温是挺虽然这么说不那么厚道,但他是挺喜欢的这傻登登的王妃的。
这人吧;要么就冷眼旁观,一冷到底;要么就动了点凡思,什么仁义之心;恻隐之心,莫名其妙就这么来了。
时温轻叹口气;路都是自己选的,命里注定;他从不觉得什么人值得同情值得可怜;可怜人也必有其可恨之处。只是眼下这局面,王妃不再无理取闹;傻得还挺可爱但毕竟骨子里流的还是原来的血;哪怕摔坏了脑子;哪怕记忆全失,时温想王妃恐怕都未曾想过与人共侍一夫。
所以才会走?
王妃是真的不记得许多事;还是真的装傻?那么装傻又为的什么?冰释前嫌?抑或从此陌路?
想想岑羽以前对王爷痴情到疯狂的境地;时温摇了摇头;这后者;怕是不可能。
便在这时;时温忽觉身旁掠来一股清风;他侧头一看,只见那一身乌衣劲装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侧。
这人一旦出现,必定是
时温又抬眼往另外一边看去,只见一身紫蓝锦衣之人跨坐马上,那一顶玉冠在云霞光影下熠熠生辉。
只见傅舜华一拍马背,骏马嘶鸣,转身踏蹄而去。
“走。”
身旁的时恭提醒了一句,时温愣了愣,环在胸前的手还没放下来,时恭就一甩缰绳,马车忽地往前。时温眼疾手快地扶住座下辕木,他在刚才已经被时恭一推坐到上边了。
“去哪?”
风声呼呼,百忙之中,时温还抽空问了一句。
时恭声音平平道,“江大人江府。”
“嗯”
反应过来,时温一脸见鬼似的地望向旁边人,“什么?!”
日暮时分,光禄大夫江大人府门前立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人,那人身后还跟着八个兵将护卫,旁边附带个马车,马车上坐着驱车的时恭和时温。
凌王到江大人府门口已等候多时,一行人就这么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小孩散学,等得隔壁街小贩收摊归家,等得街头老妇去而复返
日暮西山,薄霞染天。
江府里说要去禀报江大人的老管家慢慢腾腾着去,气喘吁吁着来,从阶下哼哧哼哧地又爬回阶上,擦了把头上的汗,又捋了捋鬓边乱发,这才对着门口的人道,“王爷老朽腿脚不便,望王爷多有担待”
长吁了一口气,又喘匀了匀,江府老管家又道,“江大人今日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所以”
所以这是要扫王爷的门,赶王爷的路?
一旁坐在马车边的时温微微一个咋舌,如今大陵朝敢这样待他们王爷的,除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