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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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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此处,徐三已然心急火燎,面色憋得苍白,又声嘶力竭地喊道:“宋祁!走啊!他只杀我,你快走!”

    宋祁死死抿着唇,眼眶泛红,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徐三见他后退,心上一松,抿唇而笑,孰料便是此时,少年青筋突起,大喝一声,骤然抽出长剑,黑靴一踏酒案,腾然凌空,便朝着金元祯直直刺了过来。

    徐三本以为他要逃走,未曾想到他竟打算拼死拼活,背水一战!她面色微变,便听得金元祯在耳边低低笑了两下,那一柄燧发/枪的枪口,也随之从徐三的太阳穴处移开,直直瞄准了少年的胸膛。

    徐三心知,燧发/枪的意义十分之重大。先前两军交战,无论大宋还是金国,不管怎么改良,用的都是火绳/枪,而如今,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燧发/枪,竟然在金元祯手中出现了。

    火绳/枪是用火绳点火,燧发/枪却是用燧石点火,对于枪/支的可控程度将大大增加。前者不过是从冷兵器时代到热兵器时代的过渡,而后者,若是推而广之,必将彻底结束冷兵器时代,甚至能将整个时代,引领到全新的高度!

    金元祯有了燧发/枪,那么他是只有这一把?还是说早有不少储备?他为何今日才用上这秘密武器?

    种种疑问,积攒于徐三心头,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细想。

    男人握枪的手,几乎就在徐三的眼前,不过几指之外。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的食指,正在缓缓按上扳机。

    如此近的距离,只要他扣下扳机,宋祁就将必死无疑。

    徐三心上一横,手指缓缓摸上了藏在袖中的镖刀。

    蒲察当年送给她的镖刀,只剩下这最后一块了。寒光凛凛的镖刀之上,还纹有蒲察的家族图腾,天命玄鸟,振翅欲飞。

    多年以来,她始终将这镖刀藏于袖中,为的就是在生死关头,让自己转死回生。

    只可惜,前些日子,她手腕被宋祁烫伤,以至于使不上力。她这生死一搏,是成是败,实难估算。若是失了手,便连这最后一分希望也没有了。

    徐三眼看着金元祯的手指,即将扣下扳机,她咬紧牙关,立时抬袖,忍着腕上剧痛,一手将他手臂死死压下,另一手则朝着金元祯颈部,握紧镖刀,扬手一甩,顷刻之间,镖刀回旋,直直扎入金元祯颈部。

    几乎是在同一分同一秒,镖刀飞出之时,子弹也脱膛而出。

    徐三屏住呼吸,睁大双眼,便见那枪弹自宋祁腕侧直直擦过,虽未曾完全射中,却也在宋祁手背及腕上,留下了一道极长的伤口。那伤实在严重,血流如注不说,甚至隐隐可见白骨森然,着实骇人。

    然而即便如此,宋祁却依然将长剑紧紧握住,一刺不中,又神色狠戾,朝着金元祯刺了过来。

    徐三后知后觉,这才发现金元祯不知何时,已然松开了自己。她惊起回首,便见男人倚于座上,薄唇苍白,毫无血色,手虽紧紧捂着颈部伤处,却仍是挡不住鲜血喷涌而出,溅得四处皆是,便连徐三的盔甲上、脸颊上、手臂上,都被男人喷溅的污血沾染。

    这男人,向来如饿虎饥鹰,贪婪嗜血,权欲熏心。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好似卸去了全身的力气,犹如一条濒死的鱼,颓然仰面,无力地垂死挣扎,渴盼着救度,渴盼着重生,然而一切渴盼,皆已成空。

    徐三的镖刀,这一回,割得极准,恰好割中了他颈部动脉。而颈部动脉,一旦损伤,即便是现代医学,基本上都回天无术。

    他眼望着徐三背身而去,由宋祁拉着,相偕逃奔,颓然扯了扯唇角,接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紧牙关,大声用女真语喊道:“罢舞”

    他话音一落,金殿之中,莲花骤然收起。少女褪下珠履,伏跪于地,回望君王,怆然泪下,而与此同时,整座宫殿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几案颠倒,金钟倾覆,屋梁椽柱,错折而坠,将君王少女、锦绣繁华,一并就此深埋。

    而此时的徐三,才刚刚出了宫殿,连马背都还来不及跨上,便听得轰然一声巨响,背后有一股冲力猛地袭来。顷刻间天旋地转,四面八方,墙倾屋塌,徐三站立不稳,情急之下,干脆一把拉住宋祁,将他死死捂在怀中,压着他趴伏于地。

    天崩地裂,烟尘四起,火舌肆虐,黑雾弥漫,徐三恍然之间,只觉得脊背一阵灼痛,火烧火燎,疼如剥肤。震荡之中,她紧紧护住宋祁的头部,强定心神,忍了又忍,终是强忍不住,昏厥过去,彻底没了意识。

    恍惚之中,她觉得自己如一缕游魂,于茫茫天地,四处飘散。忽而,一阵云烟聚来,她似是回到了现代,回到了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太平洋中的珍珠,波拉波拉岛。

    她记得这个地方。

    两辈子加起来,她只结过一次婚,就是和那个男人,在这个地方举办的婚礼。

    在蓝天碧海的大溪地,她盘起长发,手捧花束,穿着白色婚纱,由对她并不爱重的父亲挽着手臂,一步一步,走向了另一个让她万劫不复的深渊。

    徐三缓缓抬起头,就看见袁震站在日光中,英俊的面庞上,带着分外温柔的笑容。他轻轻捧起她的手,下一秒,就要将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美好。

    徐三缓缓笑了,这一次,她骤然使力,挣开了袁震的手。

    袁震凝视着她,收起笑容,眉头紧皱。一旁的父母、参加婚礼的宾客朋友,也都很是惊讶,满心不解,注视着她。

    而她则扯下了头上的花环,卸下了沉甸甸的耳环,转手又把昂贵的婚鞋,直直扔进了茫茫大海,接着在一片诧异声中,转身而去。

    海风吹来,她光着脚,散着头发,一步接着一步,走得分外坚定。

    恍然如梦间,她听见袁震在喊自己,一会儿喊自己江笛,一会儿又喊自己三娘。她头也不回,直直冲入一片茫茫白雾,迷蒙之中,仿佛又看见了晁缃、崔钿等人的身影,前尘往事,奔涌而来,将她紧紧裹住,又使她万般迷茫。

    就在她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忽地有一声声呼唤,在耳畔愈发清晰,直直钻入她的耳膜,扰得她无从分心。徐三咬紧牙关,猛地睁开双眼,就看见一把青色的小瓷勺,舀着药汤,正悬在自己的唇边。

    徐三眨了眨眼,顺着那手臂向上看去,便见周文棠一袭薄衫,坐于榻侧,眼睑低垂,眉眼虽依旧俊美,可其中的疲惫之意,却是难以遮掩,譬如说那一双清冷的眸子,便隐隐可见数道血丝,也不知是有多久不曾合眼。

    难道她昏迷不醒之时,是他,一直在亲自给她喂药吗?

    徐三一软,张口欲言,却发觉嗓子疼痛不已,努力发了几个音出来,也是嘶哑难听。周文棠见状,微不可见地扯了下唇,不言不语,又手持瓷勺,缓缓递到了她唇畔来。

    徐三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支着软榻,坐了起来。哪知她这一动,便觉得浑身筋骨,都在隐隐作痛,尤其后背,一张一挪之间,更是有灼痛袭来。

    她强忍不适,抬眼看向周文棠,伸手去拿他手中端着的瓷碗,意思是无需他喂,自己能喝。可周文棠却是淡淡看着她,往回收袖,偏不让她夺走。

    徐三的手僵在半空,还没反应过来呢,男人便抬起瓷勺,送到她唇边之后,直接往里头一送,颇有几分强硬,又给她喂了一回。

    徐三撇了撇嘴,喝了几勺药汤之后,嗓子也润了不少,便立时抬眼看他,哑声问道:“上京府中,情势如何?”

    周文棠眼睑低垂,一边继续亲手喂她,一边缓缓向她讲述起来。却原来当日宫城生变,徐三受伤,这一晕倒,就是整整十日,昏迷不醒。便连请来的大夫都是束手无策,不知道徐三以后还能不能醒,梅岭听了之后,私底下哭了几回,便连官家都特地调遣御医,让他们即刻上路,前往边关医治。

    御医来了之后,给徐三施了几针,开了药方,除此之外,也没甚么其余法子,只能听天由命。幸而这一回老天开眼,徐三到底还是转死回生。

    至于都城上京,如今已为大宋管辖。而郑七、袁氏两支大军,也已开始北上,沿着各自的行军路线,开始攻打大金剩余的半壁河山。而徐周大军,则按着官家旨意,暂时驻扎上京,息军养士,待时而动。

    徐三听过之后,心上稍安,又挑眉问道:“三大王可还安好?”

    周文棠闻言,淡淡瞥她一眼,复又低下头来,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活着呢。”

    徐三瞧着他的表情,稍稍一想,猜他是因为当日接诏书一事,而对宋祁多有不满。毕竟这小子抢着接下诏书,实在是有些鲁莽冒失,若是他当日不接,金元祯或许便计无可施。

    徐三昏迷多日,如今乍一醒来,自是有一连串的问题,要缠着周文棠问个不休。她问过了城中情势,问过了宋祁安危,接着又问起金元祯的尸身,最后是如何处置的。

    周文棠垂眸道:“宫城之中,死尸遍地,俱是血肉模糊,早已辨认不清,索性一并埋入京郊乱坟。”

    徐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当日的烟花,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周文棠闻言,挑眉盯着她看,勾唇一哂,沉声说道:“并无变故。是我得了消息,赶来城中,放烟火催你出来。”

    徐三一怔,想了想,又轻声问道:“那我昏迷的这些日子不会是中贵人,一直在侍候我喝药?”

    周文棠默不作声,半晌过后,看向她的眼神,骤地多了几分玩味与炽热。徐三被那眼神盯得发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接着便见周文棠勾起唇角,声线暧昧,低低说道:

    “是啊,喂你,可是不好喂。有那么几回,你怎么也咽不进去,我迫不得己,只好含着汤药,亲自喂你服下。”

    徐三一惊,立时瞪大双眼,薄唇紧抿,紧盯着他不放。而周文棠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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