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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她心存芥蒂的人不少,不过要以此作为杀人的动机又显得太过勉强。
和夙正亭被害案一样,现场惨烈如屠宰场。如果不是极度的仇恨,为什么要在死者死后,不惜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进行几乎是碎尸的行为呢?
要知道,对于凶手来说,在罪案现场所做的事情越多,留下线索的可能性就越大;逗留的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究竟是什么目的,值得凶手不惜如此犯险?
夙夜琢磨了良久,也没能想出答案,只好接着看第二起案件。
发生在2013年8月30日,和上一起案件如出一辙,同样是入室杀人案,被害人同样是女性,离异,年龄41岁,死因同样是机械性窒息,尸体同样被剥皮、剖尸、削肉、剔骨、肢解
盯着血肉模糊、断肢残骸的现场图片和尸检报告,夙夜沉思了良久。
“怎么样?是不是跟你爸爸那起案子很像?”邵壬烦恼地揉了揉眉心,夙夜看得太久、太细致,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他等得实在不耐烦,忍不住开口,“现在警方已经决定把三起案件并案调查。”
夙夜慢慢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好半天才淡淡道:“知道庖丁解牛的故事吧?”
“嗯?”邵壬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答道,“当然。”
“要把尸体处理到这种程度,一般人绝对做不到。切口非常整齐,凶器无疑是一把特别薄而锋利的刀,自筋骨相接的缝隙处插入,顺着骨节间的空处卸骨。娴熟利落堪比古代传说中的庖丁了。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凶手对人体解剖学有一定研究,是从事屠夫、医生、厨师之类经常接触刀具的职业。”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排查了几千人,还是一丁点线索也没找到。”邵壬喟叹。
“作案手段如此残忍的,从概率上来说,基本上都是男性。”
邵壬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采取扼杀手段,在体力上必须要占有绝对优势,我们也倾向于是男性凶手。”
“凶手是很细心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对刑侦有一定程度了解,所以现场才会打扫得那么干净利落。另外,据我所知,用香油、盐、蜡等简单材料给尸体防腐,是古代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方法。这也说明他是个颇有学识的人。”夙夜抬眼,把案卷递还给他,慢吞吞说道,“至于我爸爸的案子,你们应该调查过了,他根本就是个好好先生,得罪人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如果凶手是冲着我妈来的,就没法解释我妈帮他湮灭罪证的行为。”
“会不会是你妈妈”邵壬小心翼翼睥睨夙夜脸色,似乎难以启齿,“跟凶手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你知道,有些案例,特别残忍的杀戮手段,往往代表着强烈的妒忌。”
夙夜默然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妈妈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可以断定,凶案现场所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是妒忌。”
“你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是什么?”邵壬怀疑。
“如果是出于妒忌,就没法解释现场被害的另一具女尸。”夙夜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们应该调查得很清楚,她是我家隔壁卖卤味的邻居,平日里那个时间段是不在家的,那天是因为有事回家取钱,才发生了不幸。我家是命案的原始现场,她又是在意外的时间点出现,所以我断定,她纯粹是个倒霉的目击者或者说是误闯入者,结果被杀人灭口。凶手对她的尸体进行剜眼、剥皮、剖尸等行为,必然不是为了报复或者妒忌,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变态心理。以此类推,我爸爸也不应该是凶手的目标。”
第36章 五 连环血案(4)()
“那天我爸爸上四点班,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在那个时间段他也不应该出现在家里。”夙夜解释道。
“这个情况我们也了解过了,”邵壬挠挠刺痒的头皮,“你爸爸是因为搬货时不小心砸伤了脚,才突然回家休息的,所以凶手要么是熟人,知道他当时在家;要么本来的目标就是你妈妈。可是这也说不通,如果凶手要杀的人是你妈妈,你妈妈就更没理由包庇他。”
对于这一点,夙夜也困惑不已。
邵壬沉吟片刻,又问道,“你认为你妈妈在这起案件中,到底承担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夙夜垂着眼,半晌才抬起头,表情木然,声音微微低哑:“我父母的确感情不好,但我妈也绝对不可能和外人勾结杀死我爸爸。毕竟,这对她来说,是要承担完全没有必要的风险。她若是实在不愿意跟我爸爸继续维持婚姻关系,大可以选择离婚。所以,我更倾向于她只是单纯的事后包庇者。”
“或者凶手是一时的激情杀人?”邵壬眉毛耸动了下,猜测道。
夙夜摇头否认:“不可能,如果是激情杀人,凶手肯定会表现得非常慌乱,可是现场根本看不到任何慌乱的痕迹。”
“三起案子的被害人,从职业到社会关系,没有任何交集之处。”邵壬使劲挠挠头,满面愁容地说,“我现在真是一筹莫展了。”
“wherethetwoobjectstactwillcreateatransferphenomenon。willtakeawaysomeofthethings;alsoleftsomethings。”夙夜盯着只剩下斑驳油渍和零星调料痕迹的烧烤盘,沉默良久,忽然幽幽道。
“嗯?”邵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凡两个物体接触,必定会产生转移现象。即会带走一些东西,亦会留下一些东西——法国法证之父埃德蒙罗卡建立的黄金定律。如果是连环杀手,肯定会有标的性,他必然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夙夜依旧直愣愣地盯着烧烤盘,空洞恍惚的目光表明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停顿了良久,他才又轻声说,“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
跟夙夜的一席交谈,实际上并没有给案件带来任何新的转机,但邵壬也没觉得失望。
夙夜的分析无疑是理性睿智的,而他淡漠、平静的态度,也给邵壬种错觉——破案是迟早的事。
第37章 五 连环血案(5)()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夙夜的父母,留给夙夜的,不仅仅是失去亲人的痛苦,还有社会舆论的巨大压力、道德上的审判和对亲情、爱情、婚姻等等的一系列质疑声。
而他却要用这具单薄的躯壳,默默地承担所有的一切。
要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若无其事的面对?才能冷静的剖析案情?他心里,肯定也是很难过的,只不过他不愿意把难过的情绪展现在别人面前。
邵壬克制住了安慰他的冲动。
他意识到,自己对夙夜的关注,显然已经脱离了办案警察和受害者家属的范畴。
这对于一名合格警察来说,是绝对不应该的。会影响对案件的判断和在某些事件上的相应立场。
但邵壬无奈地发现,他根本没办法把夙夜仅仅当成一个普通的受害者家属。
这不是他的错,毕竟,夙夜太不普通了。
***
夙夜并不知道邵壬的烦恼,换句话说,即使知道,他也根本不会在意。
跟邵壬在烧烤店门口分手后,他没有按原计划回学校。
今天是星期日,没有晚自习,不过下午的几堂课,还是很重要的,而他难得的,居然逃学了。
没有习惯用手机,也就理所当然忘记了应该给老师打电话请假,更忘了跟欧宇辰打招呼报备。
实际上,他完全没有把住在夙家别墅里的那些人,当成是自己的家人,就如同在那些人眼里,他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家人一样。
夙夜脑子里现在充斥的,全部是跟案件有关的内容。
两起新案件,让他对父亲的案子,又有了新的思考方向,既然不是仇恨杀人,那么,凶手的目的性就至关重要。
这几起案件的被害者究竟有什么共同点呢?
破译凶手的心理需求,就能推测出他选择下手的目标是什么类型,进而推论出凶手的心理特征。
而感悟案情,没有比回到现场更直观更有效的方法。
第38章 五 连环血案(6)()
表皮斑驳褪色的七层筒子楼,依然静静伫立在街角。旁边是废弃的厂房,只剩下断壁残垣。院内长满了半人多高的荒草,草梗上挂着乱七八糟的塑料袋,像一面面旗帜似的,在微风中瑟瑟抖动。显得这院落格外残败、荒凉。
这片老城区,就宛如浓缩的、逐渐被现代化都市所摒弃的贫民窟剪影。
夙夜在巷口的阴影中,停留了好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鼓起勇气,慢慢走到巷子尽头。
对他来说,这条小巷,承载着他童年、少年时代的光阴。承载着他关于家庭、关于父爱最温馨最美好的记忆,也承载着生命中那段最厚重的黑暗和最深邃的痛苦。
筒子楼对面,有株年纪很老的榆树。夙夜曾经不止一次,攀爬上去掏鸟蛋。也曾经热切于撸碧绿如洗、嫩得能掐出水的榆钱——当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有着更加实际的用途。
鸟蛋不用说了,就是缩小版的鸡蛋,吃起来味道比鸡蛋还要嫩滑、可口些。至于榆钱,拌少许豆油、精盐、味素和切得碎碎的葱花,拌在玉米面里,揉成一团,放在温度较高的地方,发酵成软塌塌的面团。用电锅蒸熟,再切成一块块的,就着咸菜疙瘩吃,味道别提多好了。
最主要的是,省下了米饭和菜,所以是穷人家,夏日里难得的美食佳肴。
现在回忆起来,唇齿间,仿佛还能感觉到淡淡的、夹杂着青草气息的清新甜香。
轻轻抿了抿唇,夙夜疲惫地倚靠着身后那棵熟悉的、虬结龟裂的老榆树。仰望眼前的筒子楼,许多支离破碎的往事,在脑海里一幕一幕闪过。
这栋楼里的现住户,其实家境都不算宽裕。条件稍好些的,早已搬走了。
可是不表示他们不快乐。
b市的春天,总是漫天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