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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瑟伸手替多福挽了挽拂在额间的碎发,唇边扬起一抹笑:“安心。我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第八章
懿坤宫。
夜雪轻轻。
无声无息间,为大地换上了白绒绒的新装。
窗前的玉兰树,花开一片,似有一缕缕冷香,蕴含着雪的清澈,雪的纯洁,雪的落寞,在空气中婉婉飘荡。
长弦拨动,琴音悠扬。
好似溪涧潺潺流水,有芦苇随风轻摇;又如崇山叠叠峦嶂,有鸟鸣赞颂风光。
青衣素颜,那优雅高洁的模样,温柔如水。
“采薇,你的琴艺愈发的精湛了。”
若明若暗的宫灯下,长恭帝的眼眸仿佛笼罩着一层青雾,薄薄的,淡淡的,迷人却琢磨不透。
皇后文采薇含笑:“谢陛下称赞。”
她起身,绕过琴台,走到黄花梨八仙桌旁,打开食盒,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拿缠丝玛瑙碟子端着,送到长恭帝跟前:“陛下,这梅花糕是我特特到寿康宫向淑宁太妃讨回来的方子,您试试看,可口不可口?”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你特特去向淑宁太妃讨要?”长恭帝眉眼弯弯,淡淡地笑着,捻起一块梅花糕,放入口中。
“如何?”
“清香怡人,甜而不腻。还不错。”
文皇后笑道:“这梅花糕是冯修容的族妹,冯家六小姐独创的,宫里的御膳房都做不出这个味道呢。”
“嗯。”长恭帝不甚用心地听着,随便地应道。
“平婕妤向淑宁太妃要人,我允了。如今冯书史已经在凝香阁伺候了一段时日。”
“哦?”长恭帝似是来了兴趣:“冯修容那边就没有什么动作?”
文皇后侧头想了想,勾唇微笑:“平婕妤和冯修容从来都不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倒是冯书史,她的表现担得起‘蕙质兰心’这四个字。我下旨将她调往内织染局,想看看她被逼到极限,能爆发出何等的力量。”
长恭帝俊眉一挑:“平婕妤竟未能将她逼到极限?”
“早着呢。”文皇后笑着接口道:“我看呐,冯书史压根儿就没将平婕妤放在眼里,忍耐除了是为了自保,更多的是懒怠,懒得动脑筋与平婕妤计较罢了。”
长恭帝笑出声来:“听你说着,这冯家六小姐还挺有意思的。采薇似乎对冯书史很关注?”
“梅林宫女上吊那事,她出乎意料的镇定,一眼就瞧出人是他杀而不是自杀的。她心稳,胆子大,对于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来说,很难得。”
文皇后的眼线遍布后宫各个角落,寿康宫当然也不例外。
长恭帝心知肚明,文皇后从未曾隐瞒过他什么。他眼帘微敛:“宫里的事情由你操持,朕很放心。”
虽然是笑着,文皇后却敏锐地从长恭帝的笑容里察觉出一丝疲惫和无奈:“陛下可是累了?”
长恭帝摇摇头,又点点头。朝政纷杂,退让、进取,妥协、对立,哪怕贵为至高无上的君主,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早已经习惯,并且斗志昂扬,从不气馁。但偶尔,心中压抑的郁气还是需要宣泄。
他长叹一口气:“消减赋税推行得不顺利。朕派往东、南、西、北四省的传令官陆续回京。据他们回报,四侯当面是满口应承,转过身却把朕的旨意置若罔闻。
朕给予子民的恩典被四侯抹杀,却拿着朕的名义继续向百姓抽取税赋,百姓们的怨言全都由朕承担着,而这笔庞大的税款,从不入国库,只肥了四侯的私库。
朕的旨意,只能执行于京城以及京城附近的二十一个州县,四侯的封地上,百姓只知道尊侯爷而不知道敬陛下,朕这个连国君主,做得可算是憋屈。”
虽说妇人不得干政。但两人少年夫妻,一路走来,早已经有了默契,并不拘泥于这些,只见文皇后皱着眉,面带薄怒,道:“各省节度使,各州刺史,难道皆是尸位素餐?又或是摄于四侯淫威缩手缩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身为朝廷命官却不能为君父分忧解难,是为不忠。”
别的妃嫔或许专注与争宠或是风花雪月,文皇后却是亲眼见着长恭帝为了国事殚精竭虑。
长恭帝摆摆手:“除了西省节度使杨成是由北省光烈侯马恒举荐的之外,另三省节度使皆是由朕亲自选拨指定,他们也许没有大才,但忠心是有的。
四省的行政、军事、财政,重要位置上的人,从来都由四侯牢牢把持着,水泼不进,多少年来花费下去的力气,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所谓朕的节度使,也不过是摆设,做做样子罢了。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想来朕的官员们也有他们的无奈。”
文皇后斟上一杯热热的香片,捧到长恭帝面前:“如此,陛下接下来有何安排?”
很多时候,前朝和后宫,是相互牵扯的。
长恭帝接过茶杯,感受着瓷片的热度熨烫着掌心的皮肤:“年关将近,朕想着,还是不要多折腾为好,免得逼急了四侯,惹出大风波来。朕倒是无所谓,只是朝堂、民间,官员,百姓,恪尽职守了一年,辛勤劳作了一年,都盼望着过个祥和安乐的新年。”
两强相斗,最先受到波及的,流血的,牺牲的,总会是各自阵营里的小人物。新年是万家团圆的日子,谁没有父母亲人?谁又没有娇妻稚儿?
文皇后叹息:“陛下用心良苦。”
长恭帝苦笑,慢饮了一口茶:“采薇不会认为朕懦弱无能?”
今日御书房里,当长恭帝娓娓道出自己的决定时,被中书省侍郎唐令文当头痛斥,言其颠倒乾坤,以君主之尊,朝臣子低头,软弱可欺。唐令文年过六旬,资历深厚,为人刚正不阿,赤胆忠心,是以他对着长恭帝吹胡子瞪眼睛,长恭帝也只是无言以对。
文皇后并不清楚这当中的波折,她温言说道:“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行人之所不能行。陛下是连国百姓的君父,满怀慈爱之心,不仅仅是强者,是勇者,更是仁者。”
强者,有魄力;勇者;无畏不屈;仁者,心怀天下。
长恭帝眼眸中的落寞渐渐变得坚定:“朕与四侯,总有一日要正面交锋,可以预见,那必定是惨烈非常。但朕愿意去努力,避免兵戎相见的那一刻。”
文皇后默然,静立,整肃衣冠,端正地朝着长恭帝行大礼。
第52章()
正月十五。
元宵节。
新年的喜庆气氛一直延续着,第一个月圆之夜,人们祈愿,生活好似那轮明月,完满幸福。
漆黑的夜空,一支又一支的火光急速地上升,划破天际。伴随着声声巨响,火光崩散,好似绽放着火树银花,七彩斑斓,璀璨夺目。
焰火是那样的灿烂,又是那样的短暂。辉煌的惊鸿一瞥过后,只留下迷蒙的轻烟和满地的灰烬。
门上挂着桃符,窗户贴着窗花。破旧的廊檐下,挂着一串红色的吉祥结,长长的流苏在风中轻轻飘动。
冯晓瑟穿着赭色粗布衣裳,石青色棉鞋鞋面上,绣着兰草纹样,乌发梳成双丫髻,发髻上簪了两朵紫红色的绒花。
她静静地坐着,仰望霄汉星辉。冰清玉洁的月华,将浓浓的银光洒满她的一身。
来到内织染局当差已经一个月了,管事太监给冯晓瑟安排的是煮水,浆洗的活计。素色布匹染色之前,必须先以沸水煮过,而后冷水浆洗一遍。经过这道工序之后上色,色彩鲜艳,牢固,不易褪色。
这里人人埋头干活,哪怕见到熟悉的面孔,也只是点点头,匆匆擦肩而过。每个人每天要干的工作量是固定的,活干不完就得受罚,吃不上饭,睡不了觉。所以就连思考,也是一种浪费时间的奢侈。
冯晓瑟倒是觉得内织染局的日子过得要比凝香阁舒心,辛苦是必然,但心里头的轻松多了些,压抑少了些。
只是窝缩在这皇宫的角落里,当初进宫的目的是越来越遥不可及了。上一世,冯修容使魇胜之术,害的人是德妃慕容清溪和大皇子。这段时间听宫人们的闲言碎语,德妃宠冠六宫,但人缘不错,与各宫主位维持着大体上的和睦。而冯修容似乎德妃并无太多交集,与平婕妤的仇怨更深。事情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开始?又会以什么样的结果终结?冯晓瑟一筹莫展。
想想,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到如今什么脏活累活都要自己动手,仿如隔世。
怎么就那么幼稚,坚信只要进了宫,就一定能够达成心中所想?就连母亲李竹君的劝告也一句都听不进去。日复一日,如果说当初的冯晓瑟还抱有两分天真的乐观,那么如今残酷的现实已经让她彻底清醒。
焰火一簇接着一簇,变幻着色彩,将天幕装点得无限瑰丽。
烟火正盛,繁华正浓。
宫中此时正在举行着隆重的筵席,热闹非凡。
所有的富贵与喧嚣,权势与荣耀,只属于有资格参与其中的人们。而今晚的月光,却属于世间所有的人。它见证着岁月悠悠,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千万年始终忠实地照耀着亘古永恒的大地。
凝望着越升越高如同玉盘一般的明月,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冯晓瑟甩甩头,将心中烦恼暂且抛在一旁,元宵佳节,该开开心心地渡过才是。
手边放着一个竹制三层漆食盒。冯晓瑟将食盒打开,最上头的一层,是一碗粳米饭,第二层是两样小菜:火腿鸡丝卷,红烧豆腐。第三层,是一碗汤圆。
清澈的甜汤里,莹白软糯的汤圆漂浮着,透着氤氲的热气。
这是多福在傍晚时候给她送来的。
多福一共来过两次,除了这一天,还有除夕那日,为她送来了一碗饺子和一双亲手缝制的棉毛袜子。
多福消瘦了许多,旧日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下巴变得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