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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无声偷笑，而一直在化妆的付姐也回头给了她一个大笑的表情。
好在午夜路上车少，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已赶到《f&b》杂志社的摄影棚。
《f&b》从未在同年的杂志封面上用同一张面孔，这次总编力排众议、一力拍板让江陵上是顶着很大压力的。
何况之前“sing！”为保持比赛公平性，勒令所有参赛者在总决赛一个月内都不允许单独参加宣传活动，这一期的封面只好一拖再拖。
还有几天杂志就要上市了，封面、内页和人物专访为了等江陵档期却还是一片空白，如果不能及时把东西赶出来，延误了杂志发行，耽搁赞助商品牌营销的时间，总编恐怕要引咎辞职了，所以这一次大家都如临大敌，哪怕在凌晨加班加点也在所不惜。
第56章 半面妆（03）（）
一见江陵赶到，趴在摄影棚桌上休息的工作人员立马活动起来，服装、首饰、化妆、摄影一窝蜂地围过来，特约做专访的记者只好在化妆和拍摄的间隙零星插进来问几句。
因为拍摄都在夜间进行，为营造自然光的感觉，灯光很是费了番力气，助理抱着反光板来来回回的跑，江陵也在他的要求下摆了无数个姿势。
“大家都挺不容易的。”负责人物采访的是业内资深记者陈果，非常敬业，虽然等在旁边大半天都和江陵说不上几句话，却没有半句怨言。
“这次真麻烦您了，”挽挽在一旁赔笑，“比赛和杂志上市档期压得太紧，没办法只能这么晚做访问，等我们江陵红了还请陈老师再来做专访。我看过您给郑颐做得访谈，非常精彩。”
“真得？”陈果看着她，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文字在明星的宣传其实一直属于最弱的一环，电影节上随便蹭个红毯都比一篇花费好几十个小时悉心写出来的稿子受得关注高的多。而且郑颐去世已有十九年，那是她入行后做得第一篇访问，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是的，”顾挽挽点头，她这话倒不是客气，她确实很喜欢那篇文章，“那是郑颐去世前做得最后一篇专访，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陈老师您的文字里有悲意，我读过后就很怕有什么事要发生，结果不出半个月……”
她叹息了一声，郑颐秀骨丰神，光华内蕴，写得一笔卫夫人小楷，娴雅婉丽，书画双绝，被誉为“娱乐圈最后一位古典才女”，又以低调与热心公益而深受大众喜爱，在圈内也人缘上佳，谁也没想到她竟在四十岁生日刚过没几天竟在加拿大的公寓自缢身亡。虽她并无丈夫儿女，葬礼仍由朋友料理的颇为周全，巨星云集扶柩，自此每每提起上世纪的老牌美人，也总有人要为早逝的郑颐落两滴泪。
挽挽出生的晚，并未在郑颐生前见过她，可反复看过多遍她主演的电视剧，深为其高华气度折服，后来互联发达、咨询便利，她也得以在上找到了很多她昔日的访谈。
陈果也对她第一次采访的明星感情很深，眼里含着泪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陈果身上还残留着旧式文人的风骨，一向以文字内有真情、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明星公关稿”而自傲，难得见一小姑娘有忘年之契，心下大慰，交谈间也就愈见亲昵。
两人谈话间江陵已经拍完了内页，正准备做重头戏封面的拍摄。
陈果又和他谈了两句，虽然因为化妆没办法直接面对面谈话，但江陵坚持透过镜子看着她的眼睛回答，力求礼貌，也让陈果对他印象分大增。
作为资深记者，她从业经验丰富，自然不止看艺人对她的态度，更要看对底层工作人员的态度。在她和顾挽挽闲聊时，有位捧着反光板的小助理失手把板子砸江陵身上了，她悉心观察了一番，发觉也并无可指摘之处，江陵安慰他过后只让化妆师赶快补了妆，前后神态毫无差别。
第57章 半面妆（04）（）
挽挽查过周围地形，发现不远处有家24小时营业的联锁快餐店，于是定了些夜宵和饮品。此刻恰好送到，她招呼着工作人员稍歇息片刻，随便吃些。
因为今晚拍摄颇为顺利，只剩封面照，大家精神一松，便察觉出肚饿来了，纷纷走过来拿着披萨大咬了口，嘴里相互调侃两句，放松一下紧绷着的神经。
她看了眼仍穿着刚刚拍摄过的价逾六位数的新款时装一个人坐在椅子里的江陵，手下的动作加快了些——他从下午就开始忙着准备比赛，连晚饭也没来得及吃，脸上妆上了一半，披萨又会把唇彩蹭花，得切成小块才能吃。
她在切好的海鲜披萨上插上把塑料叉子，轻轻放在江陵前的化妆台上。
可江陵今天大概真得是累着了，《f&b》的人一散去他整个人都塌下来了，双手无力地搭在扶手上，整个身体都陷进座椅里。看见她把食物放下，他只微微摇了摇头。
“吃些吧，你今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待会儿还要拍摄，你没精神怎么行？这披萨很香的。”她好言好语地哄他，一边还用叉子叉着披萨让他闻。
江陵疲惫地皱了皱眉头，嘴唇微张，把她送到嘴边的披萨吞了下去。
“再吃一块好不好？”挽挽只觉得自己像个哄小孩吃药的护士，他能吃下点东西就让她欣喜不已。
就这样吃了三小块披萨，江陵无论如何不肯再吃了。
“那喝点奶茶吧？”她埋头在装着饮品的纸袋里翻找，江陵和苏嘉诺口味有些像，也是吃甜比较多。
可这一次他却拒绝了，“给我杯双倍炭烧，不加奶不加糖。”
炭烧咖啡焦苦甘醇，没喝惯的人大多觉得难以下咽，何况江陵又是一向不大喝咖啡的，但看着他坚持的眼神，她只好在纸杯上插上了一根吸管。
闭着眼喝过了那一大杯咖啡，也就到了拍摄的时间。
临走那刻她注意到了江陵的衣袖有微微的卷曲，自然地伸手去替他理好，等抚平了才意识到，这件衣服是马上要换掉的，根本没必要拉平。她在心底对自己自嘲地摇摇头，让过涌上来的化妆师和服装师，退到一旁去了。
陈果手捧着杯热豆浆在旁坐着，大概看见了这一幕，笑着揶揄她，“你跟江陵感情很不错啊。”
顾挽挽不好意思地一笑，她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把有些散落的头发拂到耳后去，“他们都说我比较像助理，不大像经纪人。”
片刻后拍摄开始，室内的灯光完全熄灭掉，只剩拍摄场上的两场镁光灯对着江陵。
一片黑暗中，那雪亮的光芒越发耀眼起来。
她的位置只能看见他的左半身，灯光底下江陵的装扮与往常不同，褪去了雌雄莫辩的妖异气质，更像一个完完全全的……男人。
他侧脸线条凌厉，浓眉挺鼻，眼神阴翳，穿着件简单的灰背心和迷彩裤，两道狰狞的灰白长伤疤在左锁骨处交叉，黑色的小平头配上沉重的军靴仿佛随时能从后腰掏出把usp。45连发数枪的孤胆特工，身上沾染着洗不去的黄沙与火药的气息。她甚至注意到了江陵自然下垂的左手的手指甲做过处理，有一层烟熏似的黄色，手指边缘也有厚茧和暗色的血迹。
第58章 半面妆（05）（）
可当他随着摄影师的指挥转过身来，一切固有的印象又将在瞬间被完全摧毁——江陵右半身竟身穿着件ure13春夏高定，暖白色的欧根纱飘逸长裙直垂到地板，上半身遍布着象牙白的立体刺绣花瓣与手工繁复钉珠，尤其以领口那圈犹如鲜花编织而成的花环装扮最为雅致。
同样的遍布精细蕾丝的珠光面料的衣袖微微拉到手肘，右手以一个优美的姿势叉在右腰上，浮凸的花朵在腰间达到繁盛极限，接着又如美人鱼尾般优雅收稍，带着独特银色暗纹的丝绸闪缎在行动间星光熠熠……那是一个女人对于童话里公主装扮所能有的最高期望。
他的右脸也做了匹配服装的妆容，金色长发被吹出弧度，垂在脸畔，长眉微弯，湛蓝色的眼珠掩映在浓密的睫毛之下，有一种矜持的美丽，肤光柔腻，五官秀润，极尽精致与完美。
陈果没看过企划书，猛然见这一半华光盛彩秾丽艳极的女装，一半简洁明快力量与黑暗并行的男装，倒惊住了，一口豆浆含在嘴里良久才咽了下去，又转头和顾挽挽开玩笑，“我在娱乐圈工作这么多年，已经接受了所有女星都比我漂亮、大多数男星也要比我好看的事实，这回，要轮到女星们来接受一个人既比她们的搭档更男人，又要比她们自己更女人了。”
她笑，“这世上美人太多了，我还在上听见人说‘小河公主一出土，是要逼得我们这些长得不好看的人彻底没活路了，花那么多钱化妆整容捣鼓这张脸，结果呢，还没人家一个死了四千年的死人好看’。”
陈果知道她这是在替江陵说场面话，以幽默化解掉可能招来攻击的回答，只是不知道这是在圈子里浸淫长时间的油滑机灵，还是本性里的那点谦虚与聪敏。
当下也没有深问，她换了个话题，“江陵接下来就是筹备新专辑和开演唱会了吧，你们公司有没有打算给他接点戏拍？”
顾挽挽正想回答，“呼呼”地噪音响起，仿佛风高速旋转的声音，两人下意识地掉头去看，是鼓风机的声音。江陵的长裙在人造强风的作用下飞扬起伏，还怪好看的，大概后期背景会p成岩石料峭的海岸或者花香馥郁的花园。
她抱歉地笑了笑，等待这一组照片拍过去才回答，“主要还是看江陵自己的想法，公司会尽可能给他提供宽松的环境，创作毕竟还是没办法量产。”
说完模板式的回答挽挽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对着陈果做了个小小的鬼脸，眼睛里闪动着少女式的狡黠，“其实我比较想看江陵接古装剧啦，最好是落魄浪子身背重剑行走江湖什么的。”
封面拍摄格外严苛，不断返工，又折腾了半小时终于完工，看看表，已经快两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