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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道过歉了。先生,我等不到高三结束再和你说了,你要打要骂都可以,赶我走我也认了,但是我喜欢你,从第一面开始就……”
“滚!”
。
薛易逃出来了。
逃的不算狼狈,他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在洗手间整理了一下头发,踩着楼梯轻轻地走到玄关。
陆子宸坐在沙发上拼机器人,看见薛易下来,忙蹦跶起来,嚷嚷道:“小易哥哥,我们切蛋糕吧!”
“等我回来吧。”
“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今天要练琴的哥哥忘了吗。”
薛易没什么力气,小声对陆子宸道:“乖,在家听舅舅的话。”
“小易哥哥别走!”
陆子宸跳下沙发,揪住他的衣服,想把他的背包摘下来,奈何腿短够不到,急的直喘气:“舅舅!舅舅舅舅!你等了一个晚上才把哥哥等回来,快告诉他咱们有惊喜啊,你看他又要走了!舅舅啊!!”
楼上没有人回答,薛易心沉了几下,扔掉背包,将陆子宸抱了起来。
“宸宸,哥哥有机会了就回来看你。”
陆子宸搂着他的脖子:“哥哥真的要去拯救世界了吗?”
“算是吧。”
“能不能带上我。”
薛易笑了,揉他的脑袋:“你跟我走,那你舅舅怎么办?”
“他会跟着我的!小易哥哥你带我走,舅舅一定会跟上来,你要是就这么一个人走了一定会想舅舅的,舅舅也会很想你。”
不,他不会想我的。
“好了,你去玩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骗人!”陆子宸大喊了一声:“你把东西都背起来了对不对,你要走了?”
“嗯。”
“不行!你不教我弹琴了,为什么!舅舅他同意你走吗?”
“同意。”薛易箍紧了手臂:“再让我抱抱你宝贝。”
“舅舅怎么会同意,哥哥你放我下来!”
陆子宸被放下来,光着脚往楼上冲,想要去找舅舅理论,薛易就在他一转身的功夫,拉开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子宸推舅舅的屋门,猛地一推没推开,差点撞到了鼻子,他站在那儿一边哭一边拍门,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着:‘他走了你就见不到他了’‘小易哥哥还小,自己走会有危险的’‘舅舅,你把门打开啊’
陆皓亭只充耳不闻,趴在电脑桌前,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我没想让他滚。
才刚刚十八岁的孩子,可能还没有完整的性向观念,依赖一个人久了,就会自动上升成喜欢。可自己做了什么,作为那孩子依赖的对象,非但没有好好开导他,还那样骂了他。
他被我骂走了,我还有理由找他回来吗?
陆皓亭捏着手机,几次打开了通讯录,可语言组织到一半就会溃败,只能将头继续埋进臂弯里,脑袋空空地发呆。
他想,我失去他了。这个念头一出,胸前的衣料突然变的冰凉无比,贴在皮肤上像一根根刺骨的针,推入底下藏着的那颗心。
是他用手心贴过的那个位置。
陆皓亭一阵眩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开酒柜,想要润润干涸的喉咙。可那条胳膊是软的,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酒瓶哗地一声砸了下来,在地板上四分五裂,深红色的酒液缓缓淌出,漫过碎渣和跌落在地的手机,最终包裹了他的双脚。
“舅舅,你怎么了,你开门!”
陆子宸拍门,他却不想理,蹲了下来,抑制住哭泣,捡起手机打给薛易。
“你回来吧。”“我错了。”“你喜欢就喜欢吧,我没有不让你喜欢,求求你别离开我。”
那边没人说话,他的手机被泡了酒,也根本没打通。
陆子宸还在大力地拍门,拍不开就跪在那儿大哭,不一会儿,保姆来了,把小孩儿抱起来,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
日暮西沉,傍晚时分。
夜已经完全黑了,薛易穿着件短袖,在春天的凉风里形单影只,沿着人行道缓慢朝市中心走。
他从陆皓亭家出来之后,就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位处市郊的人民公园,在里头从中午坐到了晚上,一直到太阳落山、晚练的爷爷奶奶遛完弯,才想起来要回去。
裤兜里只剩下俩钢镚,一共一块五,坐公交去市里要两块,说起来,这还是人生头一次被五毛钱难住。薛易掏出手机,想看一眼几点了,屏幕刚点亮,红色的亏电标志闪了三下,直接关机。
薛易直接气笑了。
“大哥哥,买花吗?”
声音十分弱小,薛易寻摸了两下,才看见一个瘦小的女孩儿站在背后的阴影里。不过七八岁模样,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棒球衫,鼻头冻得发红,手里捧着的是花店里最便宜的皂花。
她仰着一张干净的小脸,甜甜道:“哥哥,要花吗,可以送给漂亮的姐姐。”
薛易笑了下,裤兜里捏着手指松开了。
“多少钱?”
“一块一朵,有香味儿的。”
“来一朵吧。”薛易掏出钢镚,递给她,挑了一支浅蓝色的皂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劣质的花香味儿,熏的头有点晕。
“哥哥,为什么拿蓝色,漂亮的女生都喜欢粉色的花。”
“因为哥哥不送女生。”薛易背过手,准备走了,小姑娘却蹦跶着追了过来。
“怎么了?”
“哥哥为什么不送女生?”
薛易摇摇头,弯下腰,捏了捏她鼻尖儿上的红,“说了你也不懂。”
“可是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薛易抬了下眼皮,音调慵懒道:“哥哥喜欢男生,所以不送女生花。我说完了,你懂吗。”
“我懂呀。”小女孩儿的模样还没脱离天真,咿咿呀呀地拿手比划着,“我哥哥也喜欢男生,他就喜欢蓝色的花。”
“那不一样。”薛易不以为意地推推她后背,“太晚了,早点回去吧,不安全。”
“没关系的,我和哥哥一起的,他就在马路对面。”
小丫头伸手指了一下,薛易沿着她的手看过去,那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琴行,底下站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学生,正给路上的行人发传单。
“好,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哥哥再见。”
连一块钱都没有了,所以,今天晚上住哪?
薛易从书包里掏出陆皓亭送他的外套,披上,溜达上了主街道。
虹城十二中还亮着大灯,刚下补习班的初三生骑着车子从他身旁呼啸而过,成群结队,说说笑笑。薛易站在路边看着,揣着兜,满眼都是自己三年前的模样。
“哥们,上网吗?”
薛易回头,四个穿校服的初中生勾肩搭背地站着,明明是双肩包,为了耍帅只背一个肩,嘴里头的口香糖嚼出了一口痞气。
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朝他抬了下下巴:“包宿差个人,哥们,来吗,我们有号。”
“就你们,行不行?”
薛易能控制自己的笑,他可以选择把虎牙露出来,嘴角上扬天真乖软。也可以选择直接把唇峰抿起来,笑成一条弯弯的上弦月,那股骨子里带的痞气洋洋洒洒,被月色收拢,最终谱成了雅致的文章。
嘲讽是友好的语气,笑也不招人恨。
“哎呦喂,他说咱不行,带你飞好不好,来吧兄弟。”
“不了,没钱。”
“靠!”那黄毛翻了个白眼,“没钱骗鬼呢,你这衣服少说也得上千,咋,偷的?”
“嗯啊,后头还有条狗追着呢。”
“操,你还真他妈搞笑。诶,你哪个学校的?”
“三中。”薛易答道:“我可是社会主义的接班吟。”
“哈哈哈哈哈哈,他学的可真像,精髓都出来了,绝对三中的!”
虹城三中的校长是个老古板,坚信自己学校的学生都是国之栋梁,民族振兴之希望,走到哪都要高举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旗帜,呼喊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就是口音是个东北人,一开腔自带包袱,虹城人都知道。
一阵哄笑声落下,薛易摆摆手,“走了,你们悠着点,小心猝死。”
“切,你们这种高中的老年人才怕猝死。”
学生们热热闹闹地散了,薛易转头继续走,刚迈出去几步,一辆逆行的自行车飞快地驶来,正朝着薛易的位置。
“呀,小心!”
男生猛地捏闸,车头一拐,后车轮立马飘了起来,差点把后座上的妹妹甩出去,薛易敏捷一跳,没顾得上管大的,单手抄起那小丫头往后撤了几步。
一股劣质的肥皂味儿扑鼻而来。
“哥哥!”女孩儿惊慌的嗓音响起。
“没事没事,我没事。”瘦弱的男生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疼,先跑过来抱住小妹,“别害怕别害怕,都怪哥哥,别哭。”
“申星宇?”
男生单薄的脊背微微一颤,抬起头,正对上薛易的眼睛。要不是妹妹在,他差点就撒腿跑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我一直没走。”
男生十分瘦弱,骨架子也小,脸皮嫩的像剥皮的水鸡蛋,低头不看人的时候简直像个文弱的女孩子。他看起来很紧张,抱着妹妹的手不断收拢。
“这就是刚刚买我花的那个哥哥!”小姑娘缩在哥哥怀里,拿手指了指薛易,回头跟申星宇解释:“他就是我说的,不喜欢女生的哥哥,怎么样,真的很帅吧。”
薛易紧紧皱眉:“申星宇,你什么时候……”
“薛易,好、好久不见。”申星宇赶忙打断了他。
薛易皱眉,看了看他,走过来帮他扶起自行车。辐条压弯了两根,车链子也掉了,车把有点轻微变形。
“你没事儿吧。”
“没事!”
“现在住哪,我帮你把车子搬回去。”
“我自己来!”
申星宇说完,就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