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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过去就过去了,也许我应该这么做。但我选择了进一步追问。“我觉得你以前从没提过他,真有趣。”
他感受到极大的挫败。“真的吗?你觉得这很有趣吗?我也从没提过我在银行使用的出纳员,可我同样也是每星期都看到她的。”
他说“使用”?他“使用”出纳员?当今这个自动取款机的时代,还有谁会每星期都在意银行的出纳员?一个患有人格分裂的家伙不是该更喜欢自动取款机吗?
接下来该讲什么,我有几个选择,其中之一就是让人感兴趣的关于银行出纳员和自动取款机的问题,但我猜这也会是条死胡同,就像“看不见的比尔”和《疯狂的曲调》一样。我提了个不需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你现在谈到多伊尔,这是否表示他已经构成了问题?”
“只有当我必须找一个新车库时他才会成为一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嗯……我就有问题了,不是吗?”
“如果多伊尔卖掉了房子呢?”
“是的,直到他卖掉房子。”
“你现在的房东没有车库可以租给你?”对大多数病人我都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但鲍勃要么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要么就只见森林不见树木,而且我的工作也包括帮助他理解身边的世界,尤其是其他人居住的那部分世界。
“他有一辆又笨重又难看的货车。车库里没别的地方了。”
我身子慢慢往前倾,肘部支在膝盖上,稍稍拉近了些我们两人的距离。我几乎能肯定这个举动在鲍勃看来是不受欢迎的入侵。不过没关系;这正合我意。“你刚才说现在还不安全,指的是什么?跟多伊尔有关吗?”
我比平时追问得更紧了。我的许多其他病人,也许是大多数病人,不会把类似于我对鲍勃关于多伊尔和车库的追问视为对质。但鲍勃对我的穷追不舍感到有压力,就好像我把他逼到了墙角,于是他伸出手在背后乱摸一气,试图碰到墙壁。他的呼吸变得更急促了,本已苍白的脸颊变得更没血色了。
“有关的吧,”他说,但只是试探性的。他比我想像的更擅于自卫。
当我自问这样坚持对于临床诊疗是否有意义时,我把一句已经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好像很挂念马洛里。”
他立刻回答:“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
又一个巧妙的回答。这让我对鲍勃刮目相看,但也许我不该这样。因为通常人格分裂病患者具备的本领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两年多了,在鲍勃身上,我还是会有新的发现。
鲍勃的戏谑在心理诊疗上是个好兆头,但我不想就此停止提问,我还想从鲍勃的回答和暗示里了解更多有关多伊尔和马洛里的情况。“这星期前几天——是你放歌的那次吧?——你提到借你车库的那个人后,立刻表现出对马洛里的关心,还提到了你在写作。而且今天你又说‘现在还不安全。’”
“那又怎么样呢?”
“多伊尔的车库,你写的东西,还有马洛里,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鲍勃的嘴足足张开了半英寸,下颚往前伸出了好多,让他看起来好像突然有了下巴。他说:“她失踪……很久了。每个人都很关心。我想你也是。不是吗?”
我也是?“鲍勃,这很重要。你觉得多伊尔跟马洛里的事会有关系吗?”
他摇了摇头。“真正了解一个人很难,不是吗?你以为你了解……可是,”他说。“我觉得,事实往往与你想像的不同。”
这番话虽然是陈词滥调,讲的却是事实。而且鲍勃的病症让他比我们更容易对周围人的动机起疑心。但我也明白,鲍勃不想让我用心理学原理去分析他的话。我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说。然后又以略带嘲讽的口吻说道,“我的妈妈。”
我又回到了开头的话题。“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多伊尔的事?”
鲍勃用牙齿咬住舌头。松开后,他说,“我认识她,马洛里。我觉得你不会……”
什么?你觉得我不会什么?
22
我认识她,马洛里。
不管是有趣的不合逻辑,或是看似不合逻辑。反正他没有回答我关于多伊尔的问题,倒是把我的注意力又转到了马洛里身上。或者说……也许谈论马洛里对他来讲就是谈论多伊尔。
耐心点,艾伦。
“你认识?”我问。“你认识她?”虽然我知道车库的位置,也知道多伊尔一点点事,我还是没想到鲍勃会认识马洛里。为什么?
因为鲍勃就是鲍勃。
“我们说过话。在我为多伊尔工作的时候。她有时会路过。她对我们做的事情很好奇。她很喜欢那些鱼。还有瀑布。她说从她房间的窗外会传来水流声。我有时看到她。在窗边。多伊尔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下来坐在池塘边看鱼。”
鲍勃不会把短句并成长句。他天生谨慎,可现在他比平时更谨慎了。是因为想起了马洛里?
一定是。或者也许鲍勃提到马洛里仅仅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是不是觉得谈论多伊尔有些不自在,所以把我引向一个令我感兴趣的话题?鲍勃有那么狡猾吗?我觉得不会,可我没法排除这种可能。
“我们隔着篱笆讲话,”他抢先说。“有几次。”
他抢先讲话同样表明他不自在。他跟马洛里隔着篱笆讲话?我猜篱笆把他们隔开正合他意,这让他与别人谈话的时候感觉舒服些,甚至使他与别人的谈话成为可能。形象地说,这很优雅。
可是仍然……“接着说,”我说。
“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你和她讲话了?”
“是的,好几次。”
嗯,鲍勃,是“几次”还是“好几次”?
他眯起眼睛,抿紧嘴巴。这个怪相使得下巴又缩了进去,似乎下巴缩短了半英寸。“她是我的……朋友。”
鲍勃和马洛里有过接触,这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我却不怎么感兴趣,这不过又是一则有关马洛里的花边新闻而已,就像最近在博尔德非常流行的“我认识某某某,他……”之类的。但是,比如说他和马洛里单独聊过天,还好几次,还把她当成朋友,对于鲍勃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了。
就我对鲍勃在人际交往方面的了解——在那天的诊疗开始以前,我自以为已经掌握了大部分资料——只要不是被逼,鲍勃是不会跟别人搭讪扯上关系的。
他就是不会。
“她是你朋友?你们聊了什么?”
“我告诉过你了。瀑布,池塘,鱼。她很喜欢瀑布。还有别的。她也喜欢我的车。”
“还有别的?”我快要得到答案了。我知道就要快了。
“是啊。”
“比方说……”
又扮了个鬼脸。然后,又是,“我的妈妈。”
又转到了比较保险的话题上,我不想这样。但我觉得要是我再进一步反而会把他推得更远。“你觉得她很不错?”
这些话刚从嘴边滑出,我就意识到自己太不够谨慎了,但是太迟了,一问一答的断断续续的谈话恐怕不得不就此结束。寂静降临到了这个房间,就好像拉上窗帘时黑暗慢慢笼罩下来一般。我在等待。鲍勃开始用嘴呼吸。他每呼出一口气,都会发出轻微的哨音。
最终他开口说话了。他说:“她看上去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我感到体内一阵抽搐。至少我的肠胃肯定是——那里面突然有什么东西缠成了一个又大又厚的结。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并不希望听到这些。
“时间到了,”他说。
我看了看钟。
没错。时间到了。
我不要紧。我真希望自己有什么魔法能让鲍勃留下来告诉我他到底在烦什么。因为有些事的确一直困扰着他。然而我没有什么魔法,所以我只得盯着我担心的问题再问。“你觉得她看上去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你觉得呢?”他说。
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像。在博尔德,大多数十一二岁的女孩看上去就像十四岁似的。十四岁的女孩看上去,嗯,就更成熟些——有时要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很多。但我不想这么对鲍勃说。我觉得他对马洛里年龄的评论跟对青春期少女性心理趋向早熟的社会现象的看法并没有多大联系。
我说:“鲍勃,请看着我。”
他照我的话做了,目光保持了有两秒之久。我问他:“你知道马洛里什么事吗?她现在在哪儿?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多伊尔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一下子问了太多问题。太多了。现在也说不清,究竟是病人还是医生更慌乱?
“也许你知道一些什么,你应该把这些告诉警察,”我又说——如果说这次诊疗是道菜的话,那么我已经把它给烧煳了,我总得添点作料,弥补弥补。
鲍勃又半摇了摇头,这次他没发出“嘘……”的
声音,而是说,“我得走了。”
我没听清他的话。他先前说的“她看上去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还在我脑中久久回荡。我用了黛安娜的口头禅,心想,“拜托”。
“鲍勃,你是不是在圣诞节前跟马洛里谈过话?你当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我得走了。”
“我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再聊会儿。”
鲍勃没有接受我的提议。他站了起来,一把抓起背包,向通往后院的落地窗走去,但这回他没有事先征求我的同意。他拉开窗,外面比我想像的冷得多,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我的双脚顿时冰凉。他在窗那儿停了下来,转头往我这儿看。
我们的目光没能相遇,就差十度左右。就好像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想找到我的目光,找来找去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说:“如果没人知道你可能知道什么,那还叫不叫秘密呢?”
我的肠胃还是揪在一起。“我不